第217章 朝雲道長的出場費
何子衿把事兒搞大,從人家鏟了她祖父墳後頭兩鍬土的事兒,直接危言聳聽到壞了闔族風水的地步兒,完全是想一勞永逸,一擊斃命啥的。
不過,她顯然低估了封建中老年婦女的生命力與臉皮厚度。
一大早上,剛吃過飯,阿冽江仁去書院了,阿念沒出門,昨日他去縣學辦入學手續沒在家,結果家裏就出了事。他打聽過來龍去脈後覺著墳塋之事還沒料理清楚,故此決定在家呆著,倘有什麽事,他與何姑丈一道出麵,比讓女人衝在前頭好多啦。
阿念秉承著這種想法,就沒出門,他也沒在子衿姐姐身邊兒打轉,而是被何祖母趕去與何姑丈一道在書房念書。何祖母的話是這樣的,“現下又沒事兒,還幹耗工夫等著啊。趕緊念書去,後年就秋闈了。你們書院有沒有,中舉人給多少獎勵啊?”
阿念連忙念書去了。
他與何恭剛去書房,三太太就來了。
當然,不是空手來的。
也不是一個人來的。
三太太與何老娘,不是一不對眼了,倆人年輕時就不大對付,三太太的丈夫三老爺在自己那一房行三,何祖父在他這一房兄弟排行,其實也是行三,故此,起來,三太太與何老娘,在家族女眷排行上就挺有緣份,都是行三的。
然後,倆饒性格更有緣分,都是族中有名的摳媳婦,不過,倆人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是第一摳。為第二摳的名分爭執多年後,先時三姑娘跟何涵的親事沒成,三太太婆媳在外頭三姑娘的閑話,還叫何老娘何子衿撞見過,動了手,打了一架。從此兩家就不大話了,見麵兒就是彼此哼一哼,以示對對方的不屑。
彼此關係,可想知而。
誰曉得三太太忽然放賤招,動了何老娘家的風水,何老娘一狀告到族長家,何子衿又拿闔族的風水事兒,祖孫倆把事兒搞大,三太太就坐不住了。
賤招她已經放了,原不欲為人知,誰曉得竟給這婆子知道了,還把事兒鬧大了。
唉喲,鬧大了啊。
鬧大就鬧大唄,鬧大了三太太也不怕,無非就是個低頭唄。
於是,她老人家一大早就提著兩包飄香居的點心並兩條羊腿上門賠禮了。何老娘見她便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將人往外推,三太太將點心與羊腿擋臉前頭,嘴裏嗷嗷叫,“唉喲,我弟妹誒,咱可不能糟蹋東西啊!咱可不能糟蹋東西啊!”
同類是最了解同類的,譬如三太太,她就曉得何老娘老摳兒多年,上次打架,砸到她身上的栗粉糕都不忘再拾回去。如今她帶了粟粉糕與羊腿來,何老摳兒啊,再不能給她扔出去的。
果然,何老娘沒扔東西,她搶了東西,往自家丫頭片子懷裏一扔,接著一個拳頭砸三太太臉上,三太太嗷一聲退後,何老娘大罵,“你再動我家土!你再動我家土!”
三太太也不是一人來的啊,她帶了兒媳婦五奶奶。眼瞅著婆婆挨揍,五奶奶隻要不傻就不能站邊兒上站著看熱鬧,五奶奶挽袖子上前支應婆婆,給何子衿一根羊腿掄起來正拍臉上。於是,五奶奶也嗷一聲,支應失敗,負傷退後。接著,何老娘何子衿一頓亂拳把三太太五奶奶婆媳給打出去了。
待何恭阿念倆書生聞信兒出來,何老娘何子衿戰鬥已經結束。何老娘還對著逃出門去的三太太婆媳放狠話,“再敢在墳上動土,下回要你老命!”
三太太帶著一臉傷,眼瞧著何家大門呯得關上了,卻是將腫臉往上一揚,如得勝的母雞一般,招呼一並逃出來的兒媳婦,“走!去族長家!”
這位女士直接找族長太太哭訴去啦。
三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同劉氏辯白,“這也是好幾年沒給老爺子修墳了,我就想著,修墳不是事兒,才叫我家老頭子去找個懂風水的大仙兒過來,誰曉得那大仙兒是騙子哩。嫂子想一想,我就是盼著孫子中秀才,也犯不著偷那邊兒三弟妹家的風水啊。她家也就阿恭中了秀才,有啥好風水啊。大嫂子,就是從江案首論,人家江案首正經姓江,可不姓何啊!挖土啥的,那就是湊巧,在道兒上挖兩鍬土,誰曉得就能三弟妹誤會了哩。今兒我弄了好果子好羊腿去賠禮,嫂子瞧瞧,她給我打成啥樣啦!”
三太太哭的喲,那眼淚,淚如雨下,都是謙遜。
這要是不知根底的,真得給三太太糊弄過去。可話回來,都是同族,這麽磕磕碰碰的過了幾十年,到三太太與劉氏這把年歲,誰還不知誰啊。劉氏寬厚,卻不是容易糊弄的,反是問,“那你家那槐樹壞闔族風水的事兒,想來妹妹也是不知的了?”
三太太立刻腫著個半豬頭臉,雙手搖著,信誓旦旦的保證,“不知道!不知道!我要知道,再不能幹這種事的!大嫂你想一想,這世上哪裏有單蹦一家過日子的。要沒有宗族,就好似那水裏無根的浮萍啦,哪裏還能長成大樹?”
劉氏根本不信這些鬼話,淡淡,“弟妹能這般明理,再好不過。”
三太太見劉氏不信,立刻又改了口,“大嫂子再想想,什麽凶啊煞的,大嫂子您還能不知道我,我最是膽的。哪怕盼著阿滄有出息,可為他一個有出息,煞著別人暫且不,像何家那丫頭的,就為著一人富貴,六親都絕滅了。甭是為我孫子,就是為我親爹,我也見不得這等凶煞風水啊!大嫂子喲,我可是給那騙子坑慘啊!”
於是,三太太就這麽連哭帶唱“坑死個人咧”的在劉氏麵前哭了半日。
劉氏倒是信了她後半句的實誠,奪闔族風水的事兒,三太太是幹得出來的,要弄什麽陰煞地來招鬼克全家,三太太還沒那狠勁兒。
最終,劉氏還是將族裏的決定與三太太了一遍,族裏風水是你家給壞的,請朝雲道長山來給族裏恢複風水的銀子就得你家出。還有,闔族都要公示,以後不準用這等糊塗伎倆。
三太太這番唱作,唱作的族裏除了讓他家出一出朝雲道長的出場費外,也不好大追究了。
不過,朝雲道長,朝雲道長的出場費,可是很貴滴喲~
何老娘啃羊腿時就交待給自家丫頭片子了,萬不能叫三婆子占了便宜去,定要讓朝雲道長多多收費才好!
羊腿是何子衿在廚下親自收拾的,一條紅燜一條炭烤,何老娘特意叫了三姑娘胡文夫婦來家裏吃飯。胡文已聽媳婦過何氏家族墳塋風水的事兒了,道,“朝雲道長本事盡有的,就是一樣,價錢貴。請朝雲道長出麵,起碼得百兩紋銀往上。趙家三年前請朝雲道長去做法事,一百兩雪花銀,沒二價。”
何老娘咂舌,覺著朝雲道長也忒敢要價,轉念一想,又歡快起來,夾一筷子香噴噴的羊肉擱嘴裏吃了,喜笑顏開,“要不朝雲道長是高人呢,高人麽,非但本事高,價錢也得高,才能叫高人啊!”又與自家丫頭片子道,“那就不用特意跟朝雲道長打招呼了。”哈哈,一百兩,就是二十畝上等田,二十五畝中等田,四十畝下等田,哈哈哈,這絕對是割三婆子的肉啊!
何老娘喜滋滋的吃了半根羊腿,何恭直擔憂,“娘要喜歡,待明日再叫周嬤嬤買羊腿來吃就是。莫要一次吃太多,倒難克化。”
何老娘道,“遇著喜事兒,胃口大開。”
何恭:喜事……
何恭與何老娘商量,“待朝雲道長看過風水,我想著,把祖宗的墳都修一修。外頭砌上青磚,齊整,也幹淨體麵。”
何老娘算了算,點頭,“也成。現下日子好了,索性把你祖父、曾祖父的墳也一並修了,有一兩銀子足夠。”
胡文道,“青磚容易,以前給修書院的老郭,他那裏就有,我讓他送些過來也夠了。”
何老娘不待兒子客氣,一口應下,“成。”
胡文自來是個熱心人,就是朝雲道長下山給何氏家族看祖墳風水,他也一並參加了。阿念亦在其中,何子衿身為朝雲道長的高徒自然相隨,朝雲道長一番指點後,中午族長家還有好湯好飯款待,朝雲道長是不用的。倒是何族長隱諱的問及何氏家族的風水時,“聽子衿那丫頭,祖墳風水大旺,興盛就在眼前了。”
朝雲道長道,“簇依山靠水,風水之勢已成,必出貴人。”
何族長激動的當下一個哆嗦,又問,“貴,貴人。”
朝雲道長臉色淡定,那風采,那氣質,就甭提了。哪怕一句話不,也比何子衿神棍一千倍啊。朝雲道長頜首,何族長忍不住問,“有,有多貴?”
何子衿忍笑,何族長覺著自己這話問的有些急功近利,連忙解釋,“何氏遷至碧水縣已有四百多年了,農耕持家,安分守己,族人亦知上進,一直未有子弟晉身仕途,如今倒是有子弟於科舉略有斬獲。”
朝雲道長沉吟片刻,終於道,“子弟之貴還在其次。”
何族長瞪大眼睛,激動的又是一個哆嗦,整個人都不大好了,哆嗦著喃喃,“還在其次?”又問朝雲道長其次之外的其一有多貴,朝雲道長卻不肯再開口了。
何族長賄賂朝雲道長一大紅包,想細問問家族將來,朝雲道長都沒收。就這麽著,何族長也讓媳婦劉氏包了二十兩銀子,請朝雲道長添香油,保佑何氏家族興旺。朝雲道長倒沒拒絕。
何老娘知道朝雲道長這半日收成後,雙眼放光,“這本事,可比種花兒賺錢的多啦!”半日就收成一百二十兩,每年辛苦半個月,就頂她家丫頭養一年的花兒啊!
好!
真好!
她家丫頭片子拜的這師傅可真好啊!
唉喲喂,她家丫頭片子怪道這般有財運哩,這拜的哪兒是師傅啊,分明是財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