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烤鴨鋪子
三姑娘會動心弄個烤鴨店,一則自己生了兒子,在婆家站住了腳跟;二則公公胡大老爺被罷了官回來,家中用度也有些緊張,三姑娘琢磨著,並不是家裏就沒銀錢了,隻是房頭多,孩子多,各有各的心思,都是為自己房頭考慮,官中用度自然就緊巴了。尤其,各房頭都有積累,哪怕是他們大房,大老爺外放這些年,也未必沒有私房,可胡文是庶出,大房的私房能落到胡文三姑娘頭上有多少,三姑娘都不敢想。
不過,三姑娘也沒想著去盤算長房的私房,她自己有手有腳的,丈夫也是正經過日子的人,當年三姑娘不是沒過過苦日子,那會兒央著族人來碧水縣投奔姑祖母何老娘時,哪裏敢想有現在呢。三姑娘手裏田地收益一年也有幾十兩銀子,再加上平日裏積攢下來的,還有胡文的私房,兩人還是有些身家的,當然,這是跟外頭比,不能與胡家其他房頭比。主要是,胡文就是個窮的,好在他為人機伶,知道靠著祖父,幫著府裏管些事情,他的私房都是自己有心攢下來的。三姑娘自己也不富,何家不是刻薄人家,養三姑娘一場,因三姑娘嫁的體麵,何家把胡家給的聘禮盡陪送了她,連帶三姑娘這些年自己做活計掙下的銀錢,沈氏何老娘又貼補一些,陪嫁的三姑娘。隻是,何家家境擺在這裏,三姑娘的嫁妝依舊是沒法子與妯娌們相比的。
現實擺在眼前,三姑娘自然得想法子,她也不想掙什麽大錢,也沒何子衿神神叨叨的本事,索性學著沈氏,開家鋪子,哪怕是家鋪子,每月有些進項就成。
三姑娘拉著何子衿入夥,一則是這方子是何子衿的,她們姐妹情分好,所以更不能叫何子衿虧了;二則,拉上自己娘家人,省得婆家有話。
三姑娘與丈夫商量著,胡文道,“這倒是便宜,不別個,咱家以前就幹過飯莊子,就是先時的□□傅有了年歲,回老家了。這要是飯莊子,別個往後放,先得廚藝好才校飯菜燒得好壞,客人一嚐就知道。”
三姑娘道,“我看子衿妹妹的烤鴨不算太麻煩,□□傅回老家了,他可有兒子徒弟的。”
“他家兒子是不學這個的,倒是有倆徒弟,不過都給趙家重金挖走了。”倒不是人家忘恩負義,是胡家這飯莊子歇業,人家也得另謀生路,胡文道,“先時管著飯莊子的是咱們府上的馮管事,他是三太太的陪房,最是個滑溜的,其實飯莊子的煩難事都是他手下的李適辦的,明兒我問問李適,他自從莊子上回了府裏,也不大如意,倒不若讓他給你跑跑腿。”
三姑娘忙道,“就是個鋪子,也不值當單叫個人為我跑腿。”
“你還不知咱們府裏的,吃閑飯的人不少。要我,閑飯這會兒好吃,以後還不知怎麽著呢。李適是個能幹的,隻是他老子娘不過是府裏的粗使下人,沒個靠山,哪裏輪得到他出頭兒。馮管事倒想把閨女給他,馮姑娘心高,卻是不樂意,他也不願意屈就府裏的粗使丫環,好在年歲還不大。我問問他去,他不樂意也就算了。”
胡家因是碧水縣大戶,府中下人也多有些高人一等的感覺的,三姑娘道,“你與他明白了,就是個鋪子,怕是賺不了多少錢,斷不能跟以前咱家的飯莊子比的。”
胡文笑,“隻管放心,醜話自然在前頭。要我,什麽大的的,大的也是從的做起來的,看嬸子的醬菜鋪子,就知道這個理了。咱家也不指望發財,先試一試水罷了。”
三姑娘抿嘴笑,“可不就是這個理。”
胡文沒空管鋪子的事,三姑娘也沒讓他管,家族都有規矩,未分家不可置私產,當然,這是的家中子弟,媳婦的私房是不算在內的。故此,三姑娘讓胡文幫她找好人,就自己忙叨起來。
李適二十出頭,個子有些矮,麵皮微黑,眼神明亮,模樣生得平凡無奇,不過,一話就能感覺出,這是個實誠人。李適道,“我那會兒在飯莊裏幫忙,先是在廚下做打雜的夥計,後來做外頭的夥計,幫著進貨,記賬,雜務什麽的,都幹過。奶奶的事,四爺已經與我過了。我現在在府裏也沒什麽事做,奶奶有什麽要跑跑顛顛兒的,隻管吩咐我。”
三姑娘道,“我也是剛起這念頭,既然你知道飯莊子的事,我這想著,先開個鋪子,除了秘方,什麽都沒預備呢。”
李適笑,“有了秘方,餘下的都好預備。奶奶看,是先找做生意的鋪子,還是怎麽著?”
三姑娘幹脆道,“你與我過去一道商量商量。”
李適原想著四少奶奶三姑娘不過是借娘家的名頭兒用私房開個鋪子,不想竟是真的與娘家妹妹合夥,李適對何仙的名頭也是頗為敬仰的,見三姑娘要帶他一道去,自然歡喜的應了。
因氣漸暖,三姑娘抱著兒子過去與何子衿商議,何子衿看了看李適,點點頭,粉兒有神叨樣的來了句,“嗯,阿文哥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
李適忙道,“不敢當仙姑的讚,都是我的本分,四奶奶和仙姑肯用我,我定用心做事。”
何子衿笑,“李管事坐吧,咱們一道商量商量。”
李適是胡家出來的,胡家規矩自然多的很,但看何家,仙姑叫他坐了,四少奶奶也沒意見,李適謝了座就坐下了。
何子衿先了烤鴨,做法兒其實不難,何子衿這鄉下把式自己搗鼓幾回,味兒也不賴。但鴨子得是肥鴨才好吃,想做烤鴨鋪子,鴨從何來,碧水縣臨水,但河鴨烤出來的味兒其實不大好吃,如何子衿做烤鴨前必是買幾隻鴨子擱籠子裏增肥一個月再烤,那味兒才香呢。
李適道,“這做飯鋪子,別的好,廚子得有合適的。”
何子衿道,“周嬤嬤是會做的,隻是她有了年歲,飯鋪子忒忙,她怕是不成。”
三姑娘問李適,“李管事你可有合適的人推薦?”
李適道,“以前咱們飯莊子廚下有個幫廚的叫六子的,忒是個機伶孩子,他很有幾分手藝,當初趙家是想連他一道挖過去的,隻是六子不樂意,現下他在城南開了個飯館子,他手藝好,支撐起來卻是艱難,就光縣裏的衙役大爺們也招待不起,他想著好關了鋪子回老家。要是奶奶和仙姑覺著合適,我找他問問。”
何子衿是知道這個的,在縣裏倘沒個背景,什麽人都來欺負,再好的手藝也做不了生意的,何子衿看向三姑娘,三姑娘道,“這倒是可以,隻是不知他願不願意跟著咱們幹,再者,還有一樣,他若是最終願意自己做東家還是怎麽著,要問清楚才好。”
李適道,“經了自己開鋪子的事,他是再不會有自己做東家的想法了。不過,為求穩妥,我還是問他一問,要是他願意,我叫他過來見過奶奶和仙姑。”
何子衿道,“最重要的是人品,尤其是開鋪子,賣的是入口的東西,更得是謹慎人才好。”
李適道,“仙姑的是,我與六子認識非一日,他在廚下已有十來年的時間,這些規矩都懂的。何況,咱們這裏有秘方教他,更得簽好合約才好。”李適明顯也是極有經驗的,合約是一方麵,胡家在碧水縣數一數二的人家,輕易也不是有人敢惹的。
三人商量半日,最後李適去尋合適的鋪麵兒,還要與六子去談一談主廚的事兒,何子衿這裏令周嬤嬤買了六隻鴨子回來增肥,打算把鴨子養好了,正式做一回烤鴨給大家嚐嚐。其實主要是烤鴨麻煩,所以何子衿不常做,但實際連沈氏一向不愛吃肉的都喜歡吃何子衿做的烤鴨。
何子衿這裏預備著做烤鴨,李適頗為能幹,已把六子叫了來,大家彼此見了麵,何家胡家在碧水縣都有些年頭,這六子瞧著也是個老實人,何子衿喂鴨子烤鴨子時也沒避著他,待鴨子烤出來,那一院子的香氣喲,隔壁馮太太家的下人都過來了,還,“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是仙姑在烤鴨子了。”又拍何子衿馬屁,“仙姑烤的鴨子也帶著仙氣兒哪。”
何子衿實在忍不住,笑道,“進喜你別招我笑。”
進喜道,“我的都是實話。”
何子衿笑,“一會兒請馮大娘過來幫著試吃,看這味兒還要不要改進。”
進喜應了,道一句,“仙姑,你這鴨子得是咱們碧水縣第一香了。”就去請他家太太過來了。
何子衿這裏折騰著烤鴨的事,六子在邊兒上跟著學,道,“以前李師傅就想讓東家買您家的烤鴨秘方。”
何子衿笑,“那會兒賣了,可就沒有現在了。”
六子笑笑,也不什麽,他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專業技藝精湛,何子衿些注意事項後,他的火侯控製明顯比何子衿要好。不過,何仙理論知識夠豐富,六子每過來,他們還就其他菜色做些討論,譬如碗豆苗用鴨油炒更為鮮香,肥腸非但能紅燒,六子基本功到家,用大火爆來做脆皮肥腸脆皮豆腐亦是極佳。有何子衿這位理論家做指點,六子每日過來學本事,順便料理何家的一日三餐,鬧得胡文每傍晚都過來何家與媳婦兒子一道用飯,還有江仁,也是帶著家屬來,媳婦一枚。江家夫妻看何琪身子安穩,因家中春田裏要料理的事情多,又給何琪買了個年歲大些的婦女服侍,夫妻二人便回了老家料理農事。
江仁覺著他媳婦有身孕要滋補,他家裏人少吃飯無趣,索性就過來一道吃。
六子家裏也有媳婦孩子,他家媳婦怯人,不大來,每何子衿都叫人打包好了叫人給六子家送去。連瑞哥都,“以前可不知道子衿姑娘這樣的好手藝,比帝都府的廚子還強哩。”
隻是,這麽些個人來家裏吃飯,把何老娘心疼的,都打算按人頭收夥食費啦。不過,礙於從帝都回來的有大見識的瑞哥在,何老娘才咬牙忍住了收夥食費的衝動。
好在,三月三,瑞哥與何洛幾個秀才一並與商隊踏上去帝都的行程,雖然這次沒能給瑞哥個好媳婦,讓何老娘很有些遺憾,但知道沈素一家子在帝都安好,何家也便放心了。瑞哥走的時候,何江兩家安排了兩車東西,讓他一並帶去帝都,都是給沈素一家子的禮物。瑞哥推辭,“這哪裏帶得走喲。”
何老娘道,“反正你們是跟著商隊一道走的,就是阿洛他們幾個舉人,也走不快的,路上別急,慢些走,注意身體。”很是叮囑了瑞哥一番,還有何洛等人,這麽離鄉千裏去帝都趕考,知道的都來送了,自有一番離愁別緒,連素來很穩得住的族長太太劉氏也強忍著才沒掉下淚來,孫子多不容易啊,為了功名前程,這般千裏迢迢的辛苦。
待送走瑞哥何洛一行,何子衿與三姑娘的飯店算是開張了,何子衿、三姑娘、李適、六子一並商議的,鋪麵兒不用太大,更不必與先時胡家的飯莊相比,就租了一處碧水街二層樓的臨街地界兒,開張那的場麵之熱鬧,何老娘心裏籌算了一番,覺著照著飯店的火爆程度,勉強算是沒白叫這些家夥們來家吃白食。這烤鴨鋪之火爆,連縣太爺都聞了風聲,過來一嚐,還給烤鴨鋪題了詞,李適連忙命人裱了高掛在中堂。不過,何子衿覺著,她家烤鴨好吃是一方麵,但縣太爺這般抬舉,恐怕也是先前受趙家的氣受的狠了,如今碧水縣有了這以胡家為靠山的烤鴨鋪子,縣太爺就想抬舉起來與趙家的芙蓉樓一爭高下。
當然,這是何子衿的陰暗心思作祟。
不過,反正烤鴨鋪子是火爆的了不得,就是三姑娘在胡家也得了胡大太太一問,三姑娘恭謹答道,“媳婦出身清寒,這幾年攢了幾個銀錢,就跟娘家妹妹合股,開的這鋪子,賺幾個脂粉錢。”
連胡文都不入胡大太太的眼,就更不必提三姑娘這庶子媳婦了,尤其三姑娘口口聲聲“銀錢”“脂粉錢”的,在胡大太太聽來,仿佛上輩子窮死,這輩子窮鬼,就知道錢啊錢的,叫人瞧不上。胡大太太皺眉,問,“你的銀子不夠使?”
三姑娘深知婆婆出身書香,最是個口不言財的,遂擺出一幅市儈樣,“銀子誰還嫌多呢,我想著,咱家以前也有飯莊的營生,就跟著有樣學樣的也開了一個。”
胡大太太見三姑娘這財迷樣,不耐煩道,“不管幹什麽,記得咱家的體統。”
三姑娘應了聲“是”,胡大太太覺著這庶子媳婦簡直從頭到腳的透出一股子寒酸銅臭味兒,擺擺手打發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