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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婆媳

  三姑娘很有法子對付婆婆,知道她婆婆清高,於是,討了婆婆的嫌後,她也省得再往前湊了,讓大房的妯娌們羨慕不已。無他,胡大太太雖是個清高的,卻是不比胡老太太寬厚,胡老太太每日不過媳婦們過去請安則罷,並不要媳婦們在她身邊立規矩的,對孫媳輩更是照顧關愛,胡大太太卻是個極重規矩的人。三姑娘這個庶子媳婦因市儈財迷,很令她看不上,她便不叫三姑娘去她眼前。而胡大奶奶胡二奶奶這兩個嫡子媳婦,因是親的,所以胡大太太對兩個兒媳婦要求嚴格,每日必要晨昏定醒,然後服侍茶飯,立足一整日規矩的。相較之下,三姑娘的日子自然輕鬆。


  尤其三姑娘的烤鴨鋪子十分火爆,好在其他妯娌身家都較三姑娘豐厚,也不會去眼紅她一個飯鋪子。倒是胡老太太先時私下問了三姑娘銀錢可湊手的事,三姑娘要是個貪財的,這會兒定是打蛇隨棍上的。隻是,三姑娘少時艱難,後來嫁給胡文,自尊反是更強。再,她原本有了開鋪子的念頭兒,第一先考慮的就是銀錢上的事。胡老太太還特意問了她一回,三姑娘很是感動,連忙道,“也就是個鋪子,用不了多少銀錢,我這裏還夠,要是哪短了,我可得來跟老太太開口的。”


  胡老太太笑,“隻管與我。你們孩子家,萬事開頭難,這時候別麵兒軟,有難處隻管。”


  三姑娘感激的應了。


  這世上,誰沒難處。像胡老太太,真心是個寬厚的好人,對兒孫對媳婦孫媳婦,都十分寬厚。但兒孫多了,偏哪個不偏哪個都不好。正子嫡孫的在眼前,太拿著庶孫當回事,媳婦孫媳婦的心裏就得嘀咕。所以,胡老太太心下明白,故而是私下問的三姑娘。胡老太太知道他們夫妻私房有限,又是一心一意的過日子,不免想幫他們一幫。


  三姑娘也知道太婆婆的好心,隻是這大宅門的事,誰瞞得過誰。老太太有了年歲不,家裏還有寄居的姑太太母女,再者,現下三太太當家,二太太兩隻眼睛也不錯的盯著家裏,隻怕吃了虧去。大太太是剛與大老爺回來,又是長房。所以,宅門裏事情便多。今兒三姑娘得了胡老太太的幫助,明兒個就不知傳成什麽樣子。到時較起嘴來,三姑娘是不怕的,可胡老太太這把年歲,沒得再惹一肚子氣生,反是不值了。所以,三姑娘沒要。拿著夫妻二饒私房,也把鋪子開起來了。


  不過,因鋪子新開,烤鴨供應上還是有限製的,倒不是不想把生意做大,主要是鴨子上的供應。填鴨倒不是多稀奇的事,也不是何子衿前世帶來的新鮮事,事實上,何子衿從朝雲道長的藏書中,就看到過有關鴨子催肥的記載,連帶用什麽飼料都記述詳細。所以,何子衿時時感歎,古人智慧絕不亞於今人。


  何子衿還與朝雲道長呢,“先時我還擔心不占卜後沒了營生,師傅您是不知道我那鋪子生意多麽火爆。”


  朝雲道長,“聽了,你那烤鴨的名聲都傳到山上來了。”


  “不隻是有烤鴨,還有各種炒菜吃的人也很多啊。”何子衿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的,六子廚藝好,何子衿吃上頭算是有見識,何況還有何子衿從朝雲那長那裏抄錄的美食書籍,倆確鼓出不少菜色來,現在都有別的縣的人慕名而來啦。


  何子衿不愧是何老娘的親孫女,血統的遺傳,導致她也有些愛顯擺的毛病,她原是想著叫六子過來給朝雲道長露一手,不過,朝雲道長近年不喜外人來道觀,於是,何子衿中午親自做了幾個菜請朝雲道長品嚐,何子衿端上湯菜,一麵擺桌上,一麵還道,“聞聞這味兒,一聞這味兒就知道有多香多好吃了。”


  朝雲道長笑,“有菜無酒?”


  何子衿道,“我給師傅燙酒,聞道師兄不許,算啦,一把年紀,少吃酒,多吃菜。”


  阿念想,子衿姐姐話就是太實在。


  聞道聽到何子衿“一把年紀”四字,忍不住唇角抽了又抽,何子衿已經給朝雲道長布菜了,還,“看聞道師兄,年紀大可怎麽了,沒聽過一句話麽,歲月就是一壇美酒,曆久彌香。”的聞道與朝雲道長都笑了。


  阿念:……


  聞道笑,“這話有學問。”


  何子衿陪著朝雲道長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餐飯,何子衿自己不覺,聞道卻覺得出,其實不必何子衿拍馬屁,這丫頭隻要過來道觀,朝雲道長的心情總會很不錯。


  何子衿用過午飯,與朝雲道長暢想了一回自己的餐飲夢想,下午便與阿念告辭了。


  待回了家,見三姑娘帶著重陽也來了,何子衿笑,“唉呀,咱們重陽來啦,我先去洗手。”她向來是先洗手再抱孩子的,何老娘都,“窮講究。”


  何子衿洗過手抱著重陽逗了一陣,,“幾不見就覺著重陽又長大了,我前兒給重陽做了身衣裳,一會兒拿給三姐姐。”


  三姑娘笑,“別總給他做衣裳,重陽衣裳盡夠的。”三姑娘會過日子,要了許多阿冽俊哥兒時候的衣裳給重陽穿,在這上頭,基本上沒什麽開銷。而且,孩子穿舊衣裳也是民間的風俗。


  何子衿道,“又不費事,幾塊布頭就做好了。”


  何老娘道,“這倒是的,別看這丫頭不做好活,做活是真快。”


  丸子把自家姑娘做的衣裳拿出來,三姑娘見是柔軟細棉布的料子,裏麵的縫邊兒都包了進去,半點兒不會磨到孩子的,不由笑讚,“這樣仔細,妹妹的活計已是不錯了。”也就是自家人才會做這樣的細致活。


  大家著話,阿念還呢,“晚上叫阿文哥一道過來吃飯才好。”


  三姑娘道,“相公有差使,這幾都不在家。”


  何老娘忙問,“可是你婆家有什麽事?”


  三姑娘道,“是我們家大姑奶奶生了兒子,章家送了喜信兒來,大太太是去不聊,大爺在準備八月秋闈的事,也沒空,大太太就二爺帶著洗三禮和端午禮去州府。二爺一直跟著大老爺大太太在外頭,對州府也不大熟,幹脆讓相公隨二爺一道去,路上也有個照應。”


  何老娘道,“這倒是,阿文慣是外場的。”


  何老娘這麽,三姑娘也沒什麽,她是不樂意叫丈夫去的,胡家大爺還好,很有長兄作派,胡家二爺一直在外頭,卻是慣會挑剔胡文的。胡文是庶出,又是弟弟,隻得忍著,麵兒上不好什麽,頂多背後給胡二爺挖個坑使個絆子。三姑娘是極煩胡二爺的,不別個,自從三姑娘的飯鋪子開起來,胡二爺時常過去吃飯,賬是一次都沒付過。


  三姑娘今兒個過來,就是同何子衿商量這事的,當初胡家開的碧水樓也是碧水縣有名的高檔飯樁,最終關門了事,未嚐沒有這種成了家族的唐僧肉,誰都來啃一口的關係。


  三姑娘是新開的飯鋪子,自己本經營,這會兒不立起規矩來,以後豈不更沒了章法。


  何子衿回來了,三姑娘私下同她的這事,何子衿想了想,道,“眼瞅就是月底了,我叫人把榨給你們府上送去,三姐姐隻當不曉得這事。”


  三姑娘道,“這也好,我婆婆最是個清高的,雖叫二爺沒麵子,也得拿他做個法子,不然胡家多少族人,個頂個的上門白吃,咱們生意也不用做了。”


  二人商議定,一時飯好,三姑娘在娘家吃了晚飯才坐車回了婆家。


  何老娘還問何子衿,“你三姐姐跟你唧咕什麽了?”


  何子衿曉得三姑娘是不想何老娘操心,才私下同她的,何子衿倒無所隱瞞,直接同何老娘講了,何老娘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怒道,“豈有此理!我都舍不得去白吃一頓,這胡二郎好大的臉麵,弟媳婦的飯鋪子,他倒去白吃白喝!”這生意可是三姑娘與自家丫頭片子的,可不就是自家生意麽!何老娘自己節儉的很,因有這飯鋪子的便利,三姑娘初時命人給娘家送飯菜,何老娘也喜歡吃這飯鋪子大廚的手藝,卻是再不許三姑娘命人送的。如今竟有人白吃白喝吃白食,何老娘如何能忍!


  何老娘一聽就火了!與何子衿道,“可不許這麽算聊!不然人人有樣學樣,你們生意也甭做了。”


  何子衿笑,“自不能這樣算的。”


  於是,四月底,胡家就收到了胡二爺在飯鋪子的榨。


  現下胡家是三太太當家,胡三太太見著這榨有些傻,這個,胡家是有規矩的人家,但凡官中的東西,到一日三餐四季衣裳,大到修房子收租子,都是有一定成規的,得在規矩上的,才能從官中出。至於其他開銷,譬如各房自己買東西,那是要自己掏錢的。胡二爺在外吃館子的花費,不在官中開銷的呀。


  胡三太太身為當家人,雖手中有權,可也有多少人瞧著呢。胡三太太就命人把榨給胡二奶奶送去了,胡二奶奶臊的臉上都紅了,對胡三太太的丫環翠竹道,“門上也是糊塗,竟送錯霖方,怎麽給三嬸了送去了,我們爺的單子,自是我來結算。有勞翠竹姑娘了。”還命丫環賞了翠竹一把銅錢。


  翠竹道謝回去,悄與胡三太太道,“二奶奶臉都臊紅了。”


  胡三太太輕笑,“二爺這事做的太不講究。”怎麽能到弟媳婦的飯鋪子裏吃白食呢。


  翠竹是心腹侍女,低聲道,“四奶奶真是個厲害的,就這麽叫人送到門上。”既送到門上,現下家裏是三太太當家,自然要送到三太太這裏來的。


  胡三太太道,“這麽沒嫁妝沒出身的,再沒本事,如何能嫁進來。等著瞧著,四奶奶可不是好開銷的。”


  胡二奶奶給這堆榨氣的渾身發抖,倒不是這榨上的銀錢數目太大,胡二奶奶自有出身,還不將這幾個錢看在眼裏,隻是丟不起這個人哪。


  人家結漳夥計還在外頭等著呢,胡二奶奶立刻命丫環秤了銀子給夥計送去,自己哆嗦了一時,方起身去了胡大太太那裏,胡二奶奶哭道,“二爺這叫什麽事,每他出去,我都是樣樣打理妥當,銀子也絞出來,一兩是一兩,一錢是一錢的,廝身上也都帶著銅子兒,哪裏就少了花銷。咱們這樣的門第,隻丟不起這個人。”


  胡大太太氣得仰倒,當下命人把三姑娘叫來,那榨險沒摔到三姑娘臉上,三姑娘隻作無知狀,“太太為什麽事這般著惱?”


  胡大太太一指地上,喝道,“你自己看!”


  三姑娘一瞟碗豆,碗豆撿起一張榨給三姑娘,三姑娘一麵瞧了,就聽胡大太太道,“你二哥不過是去你鋪子裏吃個飯,我有的是銀子,你弟妹也有的是銀子!你至於這樣叫你二哥沒臉!”


  三姑娘一臉茫然,“我也不曉得呀,這是誰送來的!”


  “少給我裝樣子!你是東家,你有什麽不曉得的!不過是為幾兩銀子叫我沒臉罷了!我沒臉了,你倒是好有麵子哪!”


  三姑娘道,“太太這樣,竟叫我無言以辯了。我若有此心,立刻叫雷霹死。”


  胡大太太冷笑,“可見也是沒眼的!”


  三姑娘道,“這事我原不知,太太既這樣,我也不曉得該什麽。我戶出身,不曉得什麽是有臉什麽是沒臉,賬房上一是時不察,送了榨過來,這原是我的疏漏,我今日收回去,隻當無此事就罷了。此事也隻咱們三人知曉,哪裏就沒臉了?”


  胡大太太險沒叫三姑娘噎死,她出身書香,最是清高,口不言財的人,哪裏能此事已叫胡三太太知曉。胡二奶奶道,“弟妹哪裏知道,這榨是送到三嬸子那裏去的。”


  三姑娘道,“三嬸素來不是個多嘴的,我去求三嬸保守秘密,二嫂看如何?這榨給我,我自去叫櫃上銷了賬,二哥不是外人,吃幾頓飯罷了,哪裏還能這般計較?我雖是東家,到底婦道人家,不知櫃上的事,一時疏漏了,我給二嫂賠個不是,二嫂不與我一般計較罷。”著還真就福了一福。


  胡二奶奶還是要臉的,道,“銀子我已是付聊,二爺也是一時圖輕快,四弟妹莫要如此。四弟妹也是本生意,我們再不能占四弟妹這便夷。”


  三姑娘道,“再有這事,二嫂隻管直接問我,我也是個沒見識的,櫃上的人呢都是直腸子一根筋,他們可見識過什麽。回頭我就打了他們,竟做出這樣不著調的事,收賬收到我家裏來,豈有此理。”


  胡二奶奶再不想此事鬧大的,連忙道,“四弟妹萬不必如此,罷了,過去就罷了。”


  胡大太太直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沒有女眷打理生意的,看你也不懂這其中的規矩,早早關門吧,還少些氣生。”


  三姑娘道,“按太太吩咐,我總該聽著的。隻是縣太爺也要時時過去吃飯,咱們太爺也常請人去,何況也不是媳婦一饒生意,裏頭還有我娘家妹子的份子,這可算怎麽著?”


  胡大太太也不是好對付的,在她看來,一個要出身沒出身的庶子媳婦罷了,胡大太太道,“你既不懂,咱們府上倒是有懂的,那胡忠家的二子,叫胡果的,最是個能幹的,不如就叫他替你管著鋪子,你也就懂了。”


  三姑娘道,“這自是好的,媳婦求之不得,隻是這鋪子的事,我還得去與娘家妹妹商議一二,不好自己做主。”


  胡大太太淡淡地,“那你就去商議吧。”


  不知三姑娘如何商議的,何子衿親自過來與胡老太太私下的,“我了,怕老太太為難,可不,又不曉得要怎麽著。”


  胡老太太自然問何子衿什麽事,何子衿便將這難處與胡老太太了,“我與三姐姐湊份子開飯鋪子的事,想是老太太也知道的。”


  胡老太太笑,“自然曉得,現在碧水縣都曉得你們第一樓的名聲了。”第一樓,這名字取得多好,還是縣太爺給取得。


  何子衿笑,“多虧鄉親們捧場,縣太爺這般讚譽,也是我們的嶽。”


  胡老太太對晚輩素來關愛,問,“可是遇著什麽難處了?”


  何子衿抿了抿唇,見屋裏沒有別人,就同胡老太太了,“這事,實不知要如何。就是突然間,府上派了一位胡果胡管事,要接管我那飯莊子,倒叫我摸不著頭腦。我問三姐姐,才曉得是府上大太太的意思,三姐姐苦勸我許久,還胡管事如何懂規矩如何能幹,叫我必給她這個麵子。我知她的難處,隻是一碼歸一碼,老太太,我實在……”


  “竟有這等事!”胡老太太當下臉就沉了下來,她活了這把年紀沒見過有婆婆去插手兒媳婦私房的,而且還是嫡婆婆去插手庶出兒媳婦的私房,胡老太太道,“你先回去,放心吧,這定是有什麽誤會,再不能有這樣的事。原是你們姐妹的私房飯莊,你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那胡果我立刻叫他回來,他哪裏懂飯莊子的事。”


  何子衿謝過胡老太太,又勸道,“府上人多事雜,哪裏值得老太太您生氣呢,我們這些晚輩,都指望著您老人家關照呢。”


  胡老太太歎,“你是明白的,阿文媳婦也是個明白的,可這世上啊,終有些不明白的人。”


  何子衿告辭離去。


  胡老太太叫了胡大太太問原由,胡大太太一臉理所當然,道,“阿文媳婦她不大曉得如何管理飯莊子,同我要人,我聽胡果是個能幹的,就著那孩子過去給阿文媳婦幫把手。”


  胡老太太冷冷道,“你也拿這話糊弄我!阿文媳婦若是缺人,等不到現在!她要不懂怎麽管飯莊子,第一樓是如何做起來的!我看你也不大曉得管理產業,要不要你那此私房田莊的,我也派人幫你管一管!”


  胡大太太頓時不敢話了,胡老太太道,“我還活著,你暫且消停些,待我死了,你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吧!”


  胡大太太連忙跪下,道,“老太太這話,媳婦如何敢當!”


  “你這把年紀,我也不想多什麽了。二郎去弟媳婦飯莊白吃白喝的事,你當我不曉得!人家過來要個賬,你就去作賤阿文媳婦!我不出來,是給你臉麵!實在不行,你與老大就分出去過活吧!省得成日沒事尋氣生!”


  世間哪裏有把長房長媳分出去的,一旦分出去,他們長房也就不必活了。胡大太太連連請罪,胡老太太不愛見這個,淡淡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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