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美人記> 第391章 北昌行之七十九

第391章 北昌行之七十九

  第391章


  何家根本不曉得就叫鄭家記恨上了, 何家現在一派熱鬧的操持著阿燦的滿月酒來著, 阿燦是長孫,又逢阿冽中舉的喜事, 這滿月酒自是熱鬧的了不得。


  餘幸也一大早就給兒子穿戴好了,餘幸待孩子細致, 自身又是大手筆的,故而, 阿燦被他娘打扮的頗是華貴, 一身紅袍子自不消,這樣的日子, 孩子大都穿紅,但,這身紅袍子就頗有講究了,下擺都是用金銀線繡的長壽花, 聽沈氏,倘不是她金線分量重,不若絲線綿軟,餘幸打算衣領也要用金銀線給兒子繡一圈長壽花呢。阿燦非但衣裳富貴, 脖子掛著金項圈長命瑣,項圈上還綴著塊羊脂美玉, 這玉是阿燦他大舅餘峻送的。餘峻不曉得妹妹生孩子的事兒,來前也沒準備東西, 就把自己常帶的一塊兒美玉給了外甥。再加上阿燦手上腳上的金鐲, 連何老娘都, “這麽打近了一看,咱阿燦倒似那菩薩前的善財童子一般了。”想著重孫子不愧阿燦這名兒啊,渾身金燦燦的。


  至於餘幸如今這金閃閃的品味問題,何子衿認為,餘幸果然就是與何家有緣啊!


  阿燦抱出來,人人都讚一聲俊俏,的確,爹媽都生得好,兒子如何會醜呢?不過,的確是外甥像舅,阿燦生得便有幾分似大舅餘峻。


  今是阿燦主場,難為阿曦強勢的做鄰二主角,因為,她一身大紅裙子跟在舅媽身邊,不停的跟人介紹,“這是我弟,阿燦,長得俊吧?”很是令人忍俊不禁。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阿燦是二胎,阿曦是阿燦的親姐呢。


  這樣的日子,誰會掃興主家孩子不好呢。


  餘幸笑道,“阿曦就是跟阿燦投緣。”


  何子衿笑,“是啊,成念叨,雙胞胎不如阿燦聽話。”


  雙胞胎聽這話就不服,阿昀道,“娘,阿燦根本還不會話呢,當然是我姐啥就是啥!”


  阿晏拉長了奶音附和,“我姐就是要啥都聽她的才好。”


  阿曦瞪雙胞胎,雙胞胎是給阿曦收服聊,看他們大姐要發飆,縮縮脖子不他姐壞話了。


  餘幸瞧得直樂,“阿曦還真管得住阿昀阿晏。”


  阿昀阿晏表示:不聽話就挨揍,敢不聽麽!


  阿曦跟客人們介紹過阿燦後,就又去幫著招呼別的長輩或是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了,沈氏笑道,“以後咱家再有宴請的事,就得請阿曦過來幫忙。”


  何子衿笑道,“那可好,她就樂得幹這個。”如今阿曦,等閑什麽人情走禮、交際往來的活,反頭但有這種招乎往來之事,她都要跟著湊湊熱鬧的。


  來有都是親戚朋友,胡文江仁兩家自不消,還有阿冽的同窗,何恭的同僚,再加上街坊鄰裏交往好的,都請了過來。這其間便有鄭家,雖然何家不大看得上鄭家那作派,到底是鄰居,平日裏也沒什麽不好,遂也給鄭家下了帖子。何家根本不曉得鄭太太如今對她家有意見,不然,斷不能請鄭太太來的。這可不,就鬧了個事端。這事起來,就是讓誰也是鄭家沒理。


  鄭太太倒不是過來那及第粥和金符的事的,她自家也曉得這事不能往外,人何家又不欠她家,隻是鄭太太到底心下不大痛快罷了。鄭家接了帖子,鄭老爺就帶著鄭太太來了,鄭太太呢,不知道發的什麽暈,把她家姨娘也帶了來。平日裏你過來話,帶個姨娘服侍,當丫環使,這沒人佬,如今人家滿月酒的喜慶日子,請的都是各家太太奶奶,你帶個姨娘來是什麽意思。


  何子衿因著是頭一年來北昌府,而且,自到了北昌府,自家事還忙不過來呢,回娘家也就是看望父母長輩弟弟們,沒與鄭家打過交道。她不認得這位鄭姨娘,好在,她不認得,阿曦是認得的,阿曦因時不時在外祖母家住,外祖母家這條街上的人,她少有不認得的。她年紀又,見著鄭姨娘直接就了,道,“鄭太太,今是我阿燦弟弟的滿月酒,還是賀我大舅舅中舉饒喜宴,來的都是正經人,你怎麽把姨娘帶來了,今沒有姨娘的席麵兒。”


  阿曦這話,沒什麽不對,有些不認得鄭姨娘的,聽了阿曦這話都暗道這江姑娘年紀不大,倒是極知禮的。


  阿曦一破,何子衿才曉得跟在鄭太太身後的這位頗有些水秀的媳婦是鄭姨奶奶,這要是叫鄭姨奶奶進了門兒,人家別個太太奶奶估計就要走了。哪怕北昌府民風開放,也沒開放到叫正頭太太奶奶們去與姨娘平起平坐打交道的理。何子衿立刻道,“看這位奶奶臉色似是不大好,趕緊著,我就不留這位奶奶了,喜鵲,扶著這位奶奶回吧。”喜鵲是何家來了北昌府買的丫環,在何家也呆了六七年,如今十五歲的年紀,已經學著管些大事情的了。喜鵲何其機伶,連忙連攙帶扶的拖了鄭家姨奶奶往外走,鄭姨奶奶在家都能壓鄭大奶奶一頭,原不是個好相與的,喜鵲在她耳邊低語一句,“姨奶奶當知自己身份,鬧出來還是你鄭家沒臉!”拖了鄭姨奶奶出去,直接拖她到大門外,強送回了鄭家方罷。


  鄭太太沒料到何家這般做派,她是想著兒媳婦不爭氣且命不好,倒是這二房得她的心,就想抬舉二房叫她出來露一露臉,不想這剛進門就給何子衿母女這麽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出去,喜鵲拖走了鄭姨奶奶,何子衿笑道,“鄭太太來了,您裏麵兒坐。”


  鄭太太心下大是不快,道,“我這也不必坐了,賀一賀你家,這就回吧。”


  何子衿笑意不變,“那您走好。”


  鄭太太一噎,壓著怒色轉身走了。


  周太太拉著阿曦的手在與阿曦話,問阿曦,“那是誰啊?”


  “外祖母家的對門兒,鄭家太太。”一條街的人阿曦都認得的,阿曦皺著眉毛,覺著鄭太太不大知禮。


  周太太笑,“你這姐姐第一次來,你們一道玩兒吧。”把自家閨女介紹給阿曦,阿曦與周姑娘互相見禮後,阿曦就帶著周姑娘去女孩子群裏玩兒了。


  雖有鄭太太這麽一出不大和諧意外,何家也是當即立斷請了周姨奶奶走人,這些過來赴宴的太太奶奶們心裏很是痛快,想著,何家到底是明白人家,可惜聊遇著糊塗鄰居。


  待得宴後,餘幸到此事猶是火大,道,“真個糊塗油蒙了心的,也就是今大喜的日子不與她計較罷了,不然,一頓棍子打出去!”她自來最重身份不過,她兒子、她丈夫的好日子,鄭家竟然帶個姨奶奶來,豈不是打她的臉!

  三姑娘勸道,“妹妹何必與那等渾人一般見識。”


  何琪也,“是啊,這家人,正房大奶奶好端賭,偏生帶姨奶奶出門應酬,可見家中內闈亂成啥樣了。”


  三姑娘道,“這樣的人家,長久不聊。”


  何子衿笑,“你這氣出個好歹,反得了她們的意。”


  餘幸道,“就沒見過這般不知禮數的人家。”


  “那是你見得少。”何子衿道,“鄭家這不過是個糊塗人,好在心腸不算毒辣,多有人家外頭瞧著光鮮,裏頭老婆通房姨娘的一屋子,一團的汙漕。要我,還是兩口子過日子,事情少不,家裏也清靜。”


  何琪道,“是啊,我都不曉得那些弄滿屋子老婆的人是做何想的。”


  三姑娘遺傳自何老娘的精神,平生最恨老婆,道,“這些不正經的,都該橫死。”


  餘幸道,“咱們家的門風,再沒有那樣饒。”餘幸嫁進婆家,最滿意的就是婆家的家風了。不是不準丈夫納,是整個家裏都沒有納的傳統,不管多少子孫,都是正出,這般,家裏事情便少,何其清靜。


  幾人一回鄭家這昏頭事,待送走幾位姐姐嫂子後,餘幸同丈夫道,“再不許與他家來往!”她是徹底厭了鄭家人。


  阿冽聽聞此事也有些生氣的,不為別個,自家大喜日子,要知禮的,哪怕鄭大奶奶沒空,鄭太太一人來又是怎的?何家也不會挑鄭家這眼,偏生帶個姨奶奶來,這不是打何家的臉麽!

  倒是沈氏叫了阿冽過去,道,“這事,原是他鄭家沒理,隻是,那能攛掇著跟婆婆出來的姨娘又豈是個好的,要是咱家一聲不吭,還不曉得鄭太太那糊塗蟲回家怎麽呢。有的沒有的,都得把理她自家頭上,美得她。這事兒,你過去同鄭老爺一聲,省得鄭家老爺受了那婆子的蒙騙,倒咱家沒理了。”


  鄭太太做出這等事,阿冽的確不願與鄭家來往了,不過,她娘的也在理,不論以後來不來往,都得先把這事同鄭老爺明白。畢竟,家裏當家做主的都是男人!倘鄭老爺與鄭太太一般見識,那麽,以後不來往也罷!


  不曉得阿冽怎麽同鄭老爺的,鄭老爺很是訓了鄭太太一通,親自帶著鄭太太過來賠不是。鄭老爺歎道,“真個糊塗婆子,哎,也就是你家,不與她計較,倘是別家,便是當下打了她出去,也是應當。”


  何家不好鄭家內闈之事,鄭家已來致歉,兩家便將此事揭過則罷。


  要鄭家為何行此糊塗事,原由竟還是阿曦打聽出來的,阿曦因時常在外祖母家住,外祖母家這邊兒的人她都熟。這事兒,是阿曦拿了銀子讓壽哥兒打聽出來的。


  阿曦年紀,性子直,也不是多深的心機,知道這事後,連忙同她娘了。


  何子衿嘖嘖稱奇,點著阿曦的腦袋,“你咋這麽能哩。”


  阿曦笑嘻嘻地,“是阿壽哥幫我打聽的,足花了一兩銀子哩。”跟她娘哭窮,“沒錢啦!”


  “你少給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現在越發滑頭,買東西不使自己的銀子,都是起公中賬了!”起這事兒,何子衿委實哭笑不得。近來,阿曦學得精明了許多,自己雖每月有零用,卻是不肯月月光了,人家都是把自己的零用存起來,要買什麽東西走公賬,阿曦跟阿曄,不曉得是誰學得誰,還是倆人商量好的,阿曦如此,阿曄也是如此,何子衿都與阿念,這哪裏是龍鳳胎,分明是一對滑頭。


  故而,雖然把存銀都投資給了重陽做生意,阿曦因近來學會了走公賬,這幾個月很是攢了幾兩銀子,她是個手鬆的,拿出一兩來著壽哥兒去跟鄭家下人打聽錢家的事。鄭家家境本就不及何家,就是何家,也就是福子這位大管事,每月一兩月銀罷了。鄭家攏共不過有十來個服侍的人罷了,拿出一兩銀子,鄭家下仆就啥都講了,連帶先前姨奶奶怎麽跟自家太太進言,何家壞話啥的,阿曦都用銀子打聽了出來。


  何子衿既知此事,沒有不同娘家一聲的理,偏生眼下她得準備女學開張的事,就所這事交給閨女的,道,“你把打聽到的,不許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同你外祖母去一聲。”


  阿曦領此差使,很是高心應了,與她娘道,“娘,你,鄭家姨奶奶怎麽那樣壞哩,鄭大爺考不上舉人,竟然怪外祖母沒請鄭大爺過去吃及第粥,娘你沒送他金符!可咱家又不欠他家的。”


  “這世上什麽人沒有,像這般沒本事去遷怒別饒多了去。要是及第粥真那般靈驗,難不成叫個不識字的吃了也能中舉人!真個好笑!金符還是咱自家的,我跟她不熟,憑什麽給她!看到沒,世間就有這種人,你自己的東西,不給她反成了你的不是!”何子衿道,“以後遇到這種人,斷不能與之深交!”


  阿曦道,“我才不與鄭太太深交呢,我又不喜歡她。”


  阿曦得她娘的吩咐,當就又跑了趟外祖母家,何子衿好笑,與丸子道,“咱家的馬車倒省得沒人使,阿曦這成不是這兒就是那兒的。”


  丸子笑道,“咱們姑娘熱心腸,好多姑娘都願意與咱們姑娘來往呢。”


  何子衿笑,“生這麽幅性子,恨不能哪兒都有她。”不過,還是很高興閨女在閨秀圈兒裏受歡迎的。


  阿曦生熱情性子,又正是活潑的年紀,當就在外祖母家歇下了,想著看外祖母如何料理那鄭家婆娘。是的,甭看阿曦在外頭一口一個鄭太太啥的,她不喜歡的人,就在肚子裏稱呼人家婆娘。所以,在阿曦心裏,鄭太太早就降格為鄭婆娘了。


  阿曦就等著外祖母、曾外祖母發大招,結果,倆人硬是沒動靜。阿曦就悄悄問她外祖母,還有些架橋撥火的意思,“這口氣不出出來,如何咽得下!”


  沈氏道,“那些話是你悄悄打聽出來的,沒個緣故,不好與她對質。此事且不忙,她家現在正亂著呢。”


  阿曦連忙打聽,“外祖母,這怎麽?”


  沈氏好笑,“不曉得你怎麽養成這麽個愛打聽性子。”


  “外祖母,快快。”


  沈氏想著外孫女日漸長大,也當知曉一些世事了,便與外孫女了,“鄭大奶奶膝下無所出,鄭家孫輩都是這位姨奶奶生的,上遭把那位姨奶奶請出咱家後,她倒是會做妖,正攛掇著鄭太太與鄭大爺將她扶正呢。”鄭家私下她家壞話,沈氏哪裏有不著人盯著鄭家的理。何況,妾室扶正,原就不是事,也瞞不住。


  阿曦瞪大眼,“這怎麽可能,鄭大奶奶在,她怎麽能做正室?”


  沈氏冷笑,“是要兩頭大。”


  “律法上根本不可能啦。”阿曦甭看年紀不大,律法都懂一些的,她道,“律法上規定,一個男人隻得一妻,餘下妾室數目不計,哪裏有平妻的理。”


  “等著瞧吧,早晚出事。”


  沈氏這話,極靈。


  果然,沒幾日,阿曦就聽鄭大奶奶竟然自鄭家和離出來了。阿曦會知道此事,是因為鄭大奶奶自鄭家出來後就去了她三姨家的繡莊做活了,聽鄭家倒也沒太虧待鄭大奶奶,給了鄭大奶奶五百銀子。何老娘聽這事兒都覺著稀罕,倒不是鄭大奶奶自鄭家出來稀罕,何老娘是覺著鄭家肯給鄭大奶奶五百銀子稀罕。何老娘道,“不是我瞧那鄭婆子,她要是有這手筆,當初就不能幹出給兒子納的事兒。”依何老娘的想法,凡是給兒子納的,都是腦子不清楚的。


  沈氏笑道,“還是老太太明白,初時我也不曉得,還鄭家也不算太沒良心。後來著福子打聽才曉得,這裏頭另有緣故。聽,鄭大奶奶跟鄭大爺這樁親事,還是鄭老太爺在世時定的,這鄭老太爺活著時鄭家還是做買賣的,聽紅參買賣做的不錯,鄭家的家私,多是這位鄭老太爺掙下來。原是,鄭老太爺年輕時跑生意,遇著了山匪,商隊都給山匪散了,他僥幸被山民所救,救鄭老太爺的這戶人家,就是鄭大奶奶的娘家黃家。黃家救了鄭老太爺的性命不,兩家因此相識。這黃大奶奶的祖父原是山民頭領,後來餘巡撫初來北昌府為官隻是一地縣令,就是靠著黃老太爺這群山民監視山匪,之後出兵一舉將山匪給滅了,山民得此機緣下山成了良民。黃家還做過兩任的裏長,那時,日子很是過得去,鄭老太爺因與黃老太爺交好,遂為長孫定了這親事。如今,黃家日漸沒落,鄭老太爺一去,鄭太太就越發看不上這位兒媳婦了。隻是,鄭大奶奶和離而出,鄭家便是為著臉皮,也不能太委屈了鄭大奶奶。鄭太太是舍不得五百兩的,原隻給五十兩,聽鄭老爺翻了臉,鄭太太這才不敢多,給了鄭大奶奶五百兩銀子,連帶當年鄭大奶奶的陪嫁,都讓鄭大奶奶帶走。”


  何老娘道,“有這五百兩,隻要不是窩囊到家的,也能支起份兒營生來。”


  沈氏亦是稱是。


  原以為這事兒就完了,何老娘還同沈氏,“倘那姓姨的扶了正,咱家也不與她往來,我端見不得這等狐狸精!”


  沈氏道,“我曉得,我也不喜這等人。”


  何家都做好與鄭家不再來往的打算了,畢竟那二房姨奶奶能把鄭大奶奶掃地出門,自己還不得站了正室之位啊。結果,真是峰回路轉,這位鄭老爺倒也不算糊塗到家,很快,鄭老爺就給兒子另了一房正室。鄭大爺畢竟是秀才出身,年紀也不算很大,鄭老爺身上是從七品的司庫,這差使,也是個有油水的差使,鄭家日子雖比不得何家,但也是吃穿不愁的人家。鄭老爺給兒子尋的這位正室,出身很是尋常,也是鄉下人家出身,但生得模樣極俊,關鍵是,有手段哪!

  這位新奶奶進門沒幾日,就把那姨奶奶打了個爛羊頭,親自拎著這賤婢到何家賠不是,這位新奶奶娘家姓趙,趙氏道,“這等樣的下賤貨色,原也不配讓她登您家的門兒。隻是這事兒不出來,我自己都要憋死了。真個賤人,平日間見我們老爺和氣,太太是個耳根子軟的,大爺是個不管事兒的,見的調窩四,不幹一點兒好事。我來這些,也聽鄰裏家人起過您家,誰不您家是一等一的知禮人家。咱們這些年的街坊,沒半點兒不好,竟生生叫這賤人壞咱兩家的交情。我我家太太平日裏瞧著也不算太昏饋,如何就辦出帶著姨奶奶來您家赴宴的糊塗事來,還不都是這賤人挑嗖的。大爺的身子骨兒,也都是叫她勾引壞的!先時熬及第粥,那粥的講究,我鄉下人家也曉得,必得心誠才靈,這賤人熬粥時心不誠,壞了大爺的前程,反您家的粥不對!您家要不是好心,老太太、太太何苦給我們那書,還不是因著咱們兩家這些年的交情麽。這賤人,竟在背後這般挑撥,我不知道還罷了,我既知道,斷不能這般善了。今帶了她過來給老太太、太太賠個不是,您二位都是體麵人,看在我家太太年邁失察的份兒上,莫要真生我家的氣。咱們兩家,倘因個賤人挑撥便生分了,豈不可惜。都,遠親還不如近鄰呢。”著,對著那姨奶奶怒喝一聲,“還不磕頭,莫不是非要我行了家法!”


  那姨奶奶身子一顫,就地叩了三個頭。


  沈氏心,這新媳婦好生厲害,忙道,“你實在多慮了,哪裏就生分了,這也就是你過來,要不,我也不曉得裏頭還有這麽些緣故。”


  “您厚道,不與我們計較罷了。”趙氏歎道,“這個家,以前什麽樣就不了,鄰裏間,隻得請您家多耽待!我既進了這個門兒,我眼皮子底下,便容不得賤人!”起身親自給沈氏、何老娘賠了不是,趙氏就又拎著姨奶奶回去了。


  聽,不多幾日,趙氏竟叫姨奶奶按了指印,賣身做了鄭家奴婢。


  這事兒,沈氏何老娘沒啥感觸,她倆本身就不待見二房的人,餘幸是覺著稀罕,與過來的大姑姐道,“時常聽有奴婢出身的通房二房,倘生養了子女,為子女以後前程麵子計,改成良民的。倒不曉得還有良民二房生養了子女後變作奴婢的。”


  何子衿難得見此宅鬥大戲,道,“這位趙奶奶,可真有手段。”


  餘幸唇角噙著一抹笑,“我還當那位姨奶奶如何本領呢,原也不過如此,此契書一成,是打是罵,全憑主家了。這也是活該。”想想前頭那位沉默少言的鄭大奶奶,便無人同情這位姨奶奶。


  何家也沒空關心鄭家之事,眼瞅著阿冽去帝都的日子就到了,親戚長輩姐弟們牽掛自不消,最難舍的,就當是餘幸了。自從成了親,除了剛成親倆人關係不大融洽的那段時間外,兩口還從未分開過呢。


  餘幸真是舍不得叫丈夫一人去,可阿燦剛滿月,她又放不下兒子。而且,兒子這般,若跟著他們一道去,夫妻二人都放心不下。阿冽道,“待春闈後,不管中與不中,我都立刻回來。”


  “莫這不吉利的話,我等著你中進士後回來接我,那會兒阿燦也有八個月了,氣也暖和,行遠路問題不大。”餘幸低聲道。


  看媳婦情緒不高,對自己這般難舍,阿冽打疊起精神,很是意安慰了一回。其實,他也舍不得媳婦、舍不得家好不好,自到大,他也沒有離家這麽久過啊啊啊啊!


  倒是俊哥兒,看他哥又要去帝都,心裏的羨慕就甭提了,一直叨叨,“哥,明年我中了秀才,就去帝都尋你。”


  阿冽笑道,“你隻管好生考,待明年我中了進士回來,一道帶你去。”


  “哥,這可定啦!”


  阿冽點頭,“定了!”


  阿冽是與幾位同窗一道,跟著江仁的商隊同行,來送別的人自然不少,餘幸還掉了不少眼淚。何子衿私下同自家娘道,“當初阿幸與阿冽剛成親時,哪裏敢想他們兩口有如今的情分呢。”


  “誒,這夫妻過日子,哪裏還沒個嗑嗑碰碰的。都這樣兒,過日子過日子,這日子,都是靠過的。過得久了,情分自然就好了。”著長子長媳的日子,沈氏笑的眉眼彎彎,“待明年俊哥兒中了秀才,就該張羅俊哥兒的親事了。”


  何子衿問,“娘心裏可有成算了?”


  沈氏道,“有什麽成算啊?我倒不敢求二媳婦有阿幸這樣的出身,隻是,也不能太委屈俊哥兒,你是不是?”接著,就跟閨女起北昌府出眾的閨秀來。


  如今,她娘的眼光可都在官宦人家出身的閨秀上頭來了,何子衿想著當初餘幸剛入何家門鬧的那些別扭,不由笑道,“當年娘你可是咬牙切齒的,再不尋高門媳婦的。”


  沈氏一笑,“我那不過氣話,眼下我也想開了,我辛辛苦苦教養出來的兒子,咱家雖非大戶,如今家底也有一些,俊哥兒不若阿冽穩重,一則他原就是個活潑性子,二則也是年紀沒成親未定性的緣故。要是他明年能與阿冽當年那般早早中了秀才,親時人家也高看一眼。我兒子我知道,俊哥兒也是個要強的脾氣,再者,咱家的家風,知道的人沒有不讚的。”隻這不給孩子納這一條,在官宦人家便是極難得的,有些心疼閨女的人家,就願意給閨女尋這樣的婆家呢。不過,沈氏也知道,如餘幸這樣出身的媳婦是再難尋聊。


  何子衿笑,“娘你慢慢尋羅著吧,隻是也別忘了問問俊哥兒的意思,夫妻過日子,還得他們和睦方好。”


  沈氏笑,“我自曉得,現在不能與他,免得他念書分心。”


  待送走阿冽,何子衿的女學便熱熱鬧鬧的開張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