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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過心魔作祟,終究是情字亂人

  自從江流畫回到汝南王府後,葉寒臉上的鬱色便少了許多,至少每日開口說話的時候多了,不時言語間還會跑出幾聲笑來。在屋外候著的奴仆聽見心裏無不大大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簷外烏雲壓頂的天也不禁覺得明亮輕快了不少。


  常嬤嬤是汝南王府的老人,禮儀進退很有分寸,總能掐著時間點進屋添茶問安,不會讓人感到突兀,又會很知趣地及時退了下去,不招人厭煩。說真的,若不是因為青川的緣故,這樣的人葉寒真生不出討厭。


  “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忘了交代,要叫常嬤嬤回來?”江流畫停下手中針線,見葉寒發著愣看著常嬤嬤離去的方向,有點奇怪便隨口問了出來。


  葉寒回過神淺淺笑了笑,說著無事,然後伸長脖子見流畫手中深褐色底繡框上描出的大致紋樣,不由意味深長說道:“以前聽秦婆婆說過,這刺繡最難的就是固定的字樣,因為繡花繡鳥晃了眼不小心繡錯了,還可回轉幾針補救。可若是這字繡錯了,哪怕針腳走錯了一針一線,這字就會不成字,整幅繡品也就全毀了。”


  說到這“字”時,葉寒好玩地盯著江流畫不放,看得江流畫心虛得不行,連忙扯過手中繡框藏在身後,矢口否認著不知道葉寒在說什麽,又連忙轉過頭去指點著旁邊秋實手中的繡法,轉移話題,欲蓋彌彰之意不言而喻。


  聽著江流畫嚴厲又慌亂的話語指點著秋實繡品上的不足,又看著秋實耷拉著眉眼一副備受摧殘的可憐樣兒,葉寒不由感到一種家的溫情,舍不得移眼。


  “夫人,陳管家求見!”


  屋內暖爐燒得正旺,葉寒疑惑著與江流畫對視一眼,這大冷天的陳福怎麽會突然來找自己。葉寒不好推拒,坐直身子,便讓陳福進來。


  入了屋,請了安,陳福黑色狐領上還夾雜著些許白色雪粒,葉寒看著不忍,便讓他就近暖爐處坐下取暖,還吩咐常嬤嬤上了熱茶給他暖下手。


  陳福接過茶杯,謝過葉寒,心裏感激念著她心善,耳邊也聽著她開口問著自己所來何事。聽後,陳福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恭敬回道:“回夫人的話,老奴今日突然過來,就是想向你稟報這一月府中事宜,還有年關將近,府內年貨采辦一係列瑣碎之事也需要夫人定奪。”


  這些事葉寒哪知道怎麽定奪,她又沒有主理過,而且也無心插手,便打著太極把事又推回給陳福,“我初來乍到,很多事都不懂,陳管家主管王府內務一向有方,這些事還是陳管家你定奪吧!”


  夫人還是不願接管府中事宜,這結果陳福來之前就已經料到,所以聽後內心沒什麽起伏,隻平靜回道:“府中之事夫人交予老奴處理,老奴定會盡心盡力做好,但這每月底送到軍營給王爺的東西,”說到這兒,陳福停頓了一下,抬眼見葉寒臉上並無什麽反應,才繼續說道,“畢竟都是些王爺要用的貼身物件,老奴想了想,還是覺得由夫人您來辦最為合適。”


  話說到這份上,葉寒終於弄明白了陳福的來意,原來也是做青川的說客的,隻可惜要讓他失望了,“這事……還是一並交由陳管家負責吧!我沒來之前王爺的東西一直都是你來準備,他需要什麽缺什麽,你必定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本是想借著這月底送東西到軍營的機會緩解下王爺的相思之苦,又可旁敲側擊讓夫人多想起點王爺的好,可哪知夫人這話說得委婉,又有理有據,說時臉上還帶著幾絲笑意,手段圓滑得縱使是他這個從皇宮裏出來的人精也找不到話可回之再勸,無奈隻好行禮告退悻悻離去。


  見陳福退了下去,常嬤嬤放下熱茶軟糕也隨之退下,甚是識趣,即便葉寒現在是滿肚子的煩與惱,也挑不出她一點毛病來。


  而方才葉寒與陳福對話,江流畫坐在一旁都看進了眼裏,但也僅僅是看了看,並沒有說話。當初青川突然出現在陸知營帳,還把江家覆滅落敗的前因後果告之與她,過了許久她才漸漸回過味來,自己中了他的招,糊裏糊塗給他當了一次說客。但既然當初沒想清之前她便堅定站在了小葉這頭,而現在弄清了青川的險惡心思,她又怎會再助紂為虐?

  對陳福所說之事,一屋中葉寒不為所動,江流畫置之不理,倒是待在一旁的秋實小聲開了話,支支吾吾小心說著,“夫人,要不……您還是準備點東西給將軍送過去吧!”


  江流畫拿起手中的繡框懲罰性地輕輕敲了下秋實,佯裝生氣道:“你這個小白眼狼,小葉對你這麽好,把你當成親妹妹疼,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秋實手臂擋著頭躲著江流畫的敲打,連忙溜到葉寒跟前解釋著,“夫人,秋實不是這個意思,夫人對秋實的好秋實都記得,秋實剛才的意思是說夫人其實可以準備點東西讓陳管家送去,並不一定要……”


  “你這還不是白眼狼嗎?”江流畫逗著老實的秋實。


  “我……我不是!”秋實有口難辯,雙眼爭得老大盯著葉寒說著冤枉,“夫人,秋實不是白眼狼,秋實剛才是想說……”


  說著說著秋實說得越亂,明明心裏想的不是這個意思,可腦子卻跟漿糊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越描越黑,說到最後急得滿臉通紅直接哭了出來,“秋實真的不是這個意思,秋實不是白眼狼!”


  “好了,流畫你別再逗她了,你沒看見秋實都哭了嗎?”葉寒拉過秋實給她擦去眼眶中的淚,輕聲問著秋實為何想讓她給青川送東西去軍營。


  秋實坐在下方腳榻上,頭靠在葉寒腿上,手邊抹著淚邊抽抽嗒嗒回著,“夫人是不知道後褚有多壞!以前隻要滄河河麵一封凍,並州的老百姓人人睡覺都得在枕頭下藏一把刀,就怕哪天夜裏後褚人就突然來了,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直到後來將軍來了西境,奪回了並州城和滄河以西,這西境的百姓活得才總算有點人樣。”


  說到這兒,秋實抬起頭望著葉寒,喜慶的圓臉上帶著鮮少的凝重,癟著嘴委屈辯解著,“夫人,秋實真的不是白眼狼。自從爹去世之後就沒有人像夫人一樣疼秋實了,秋實不是白眼狼,秋實雖然沒念過書,可知恩圖報這個道理還是懂的,我爹教過我。”


  葉寒伸手抹了抹秋實眼角殘餘的淚水,點了點頭表示相信她,“我知道,你剛才之所以說那番話是因為他與後褚作戰守衛並州太幸苦了,想讓我送點東西去慰勞他。”


  終於被讀懂了心聲,秋實跟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秋實雖然不聰明,但還是看得出來夫人在生將軍的氣。秋實是夫人的丫鬟,夫人說什麽我就幹什麽,可是這一次,夫人可不可以看在西境幾十萬百姓的份上,給將軍送點東西去,哪怕是做點糕點也行,將軍一個人在軍營,實在是有點……可憐。”


  最後兩字雖然有點大逆不道,但是秋實沒有說謊,剛才在耳房給夫人端茶水時,就聽見常嬤嬤跟一旁的婆子們閑談起將軍在軍營裏為迎戰後褚一事已忙得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聽說都快累倒了。爹說過,將軍是並州的神,隻要有他在,後褚絕不會在這裏占到丁點便宜,若將軍真累倒了,整個並州城和幾十萬百姓怎麽辦,正巧方才聽見陳管家來這兒跟夫人說給將軍送東西去軍營這事,她這才沒忍住說了剛才那番話。


  聽秋實說完後,葉寒微垂著頭許久都沒有說話,然後晚飯後一人在小廚房內待了一兩個時辰才出來,隻是手上多了一方食盒。


  小廚房熱氣比較重,葉寒隻著了一身中衣,衣袖並不長勉強蓋住手腕,當葉寒把食盒遞給常嬤嬤讓她派人趁熱將糕點送去軍營時,手腕處一片不正常的紅色甚是醒目,一直蔓延至長袖裏。


  常嬤嬤看見沒有說話,小心接過食盒,向葉寒行了禮便轉身離開了,而一刻不到,當陳福接過這一方透著熱氣的食盒時,十分驚訝,追問著常嬤嬤夫人為何會突然回心轉意。


  屋外風緊,雪又是一程,卻不是漪瀾殿的故園景,常嬤嬤垂眼沒有細說,隻說道:“快送到軍營吧!這是夫人燙傷了手才做好的糕點,王爺應會喜歡。”


  這樣平淡說著,常嬤嬤心裏卻生著愧疚卻不敢與人說,隻好匆忙向陳福告了別,回了合璧庭,心想著這時候該是伺候夫人梳洗入睡了。


  是夜,青川站在床前,靜默不動,那雙如夜深邃的墨眼裏流瀉出來盡是醉人難舍的溫柔,一寸一寸全落在了床上睡得正熟的人兒身上:半燭明色入雲帳,枕上青絲繚亂,嬌人在夢,不知夢中是否有他,眉間偶爾生起幾下輕蹙,也不知是不是因他的歸來亂了她的沉沉好夢。


  這時,床上嬌人嚶嚀一聲,錦被掀落肩下,一手垂落至床邊,手腕處那一大片醒目的紅色一下就竄進了青川的眼裏,心頓時一疼。


  軍營事忙,他本無暇脫身,可聽見前來送糕點的侍衛說起姐姐燙傷了,他當即一陣心急恨不得一下飛回府中看她,但無奈戰事緊急軍營事多,他隻好暫時壓著滿心焦急,硬是處理完手中一切然後踩著夜雪風急趕回了府,而此時姐姐早已睡下,夢中雖有幾分不安在,但好在恬靜過半睡得很是安穩。


  自己一路快馬加鞭回來,滿身寒氣,他不敢直接靠近姐姐,怕把寒氣過給她,隻好先站在一旁輕手輕腳脫了披風甲衣輕放至一旁,然後隻穿著一身靛藍中衣坐在床沿上,雙手也在熱水中浸泡半刻才敢去握她的手,生怕凍醒她,驚擾了她一夜好夢。


  玉肌膏淡白至透明,青川沿著葉寒手腕處被燙傷的地方一路擦去,一直抹到小臂盡頭才停下。看著葉寒手上燙出來的這麽一大片傷,青川真是說不出的心疼,這麽大一片傷也不知道姐姐被燙著時得有多疼,若是可以他寧願這傷是燙在他身上,可他也更氣自己,若不是因為自己,常嬤嬤也不會利用秋實去勸說姐姐給自己做糕點,否則姐姐也不會被燙傷。


  自從重新回到汝南王府後,葉寒的睡眠便變得很淺,即便青川動作再輕、再小心,可當手上傳來一陣陣細癢的觸感時,她還是不出意外醒了過來。


  “青川!你怎麽回來了?”葉寒看著坐在床邊消失了一個多月的人連忙驚坐起,被他握著的手也趕忙抽了回來,全身向後退了幾寸,甚是驚恐地戒備著突然來襲之人。


  葉寒此時的姿勢是人遇到危險時做出的最直接的反應,可能連葉寒本人都沒有意識到,但卻一下刺痛了青川的眼,心裏一片哀涼,但仍故作無事強顏歡笑,強行拉過她被燙傷的手,一邊給她塗抹著玉肌膏輕輕揉著,一邊溫柔安撫道:“別動,一會兒就好了,這藥要揉熱了才易吸收。”


  或許是感知到了青川的好意,又或許是念起了往日美好,葉寒難得沒有反抗,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坐著讓青川為她塗藥。


  “以後別做糕點了!我在軍營裏有吃有喝,不會餓著。”


  葉寒知道青川是誤會了,想開口替自己辯解幾句,但又看他一臉認真給自己上藥的樣子,久違的溫情讓她不由想起了在雲州西城時的美好時光,終是說不出心中實話來,隻好小聲回道:“我……下次會注意的,不會再打翻蒸籠了。”


  莫名,青川揉著葉寒的手停了一下,又很快繼續揉著傷處,他怎會聽不出姐姐話中的真假,那是摻雜著針刀的謊言,但他還是笑著全咽下了喉嚨,任胸膛被紮得千瘡百孔。


  藥吸收後,青川替葉寒拉好衣袖遮蓋住傷處,“好了,這幾日傷處記得別沾水。”


  聽著青川的叮囑,葉寒裹著被子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卻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可愛,看得青川心暖一喜,忍不住湊了過來。


  “別!”


  葉寒一聲驚呼抗拒,瞬間就被青川連人帶被摟在了懷裏,一起躺在了床上,她越掙紮青川便抱著越緊,直到她放棄反抗青川才稍微鬆了幾分。


  燭色輕晃少許,紅帳帷幔透著鴛鴦交頸,懷裏的溫香軟玉暖了青川寒透的身心,他將頭埋在葉寒細軟的青絲上,大口呼吸著她發間清甜好聞的茉莉香氣,讓他不禁回想起在雲州西城的葉家小院時,姐姐坐在矮椅上偏著頭,散開的長發溫順垂落至盆中,盆中清水上漂浮著剛摘下來的薔薇花瓣,而他站在就一旁拿著水瓢舀著清水從姐姐頭上一點一點緩緩澆下,然後瓢中嫣紅的薔薇花瓣也順著姐姐的一頭青絲緩緩滑落而下,然後鼻息間全是薔薇馥鬱香甜的氣息,讓他沉溺其中難以自拔,就像現在這般。


  可被緊緊抱著的葉寒卻不是這麽享受:手腳被青川束縛住動彈不得,身子上更像是壓了一塊重石,重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葉寒難受得不行,開口說著,“青川,你放開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


  葉寒看不見身後青川臉上此時到底是何神情,隻聽得他很是溫柔問了自己一句,以為他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便點了點頭,然後就忽覺耳邊越過一陣溫暖的氣流緩緩往落在臉上,聲音依舊溫柔如故,但卻多了幾絲曖昧不明的邪魅,“那這樣呢?”


  還沒等葉寒反應過來,就見一團陰影直落了下來,“不唔……”


  拒絕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葉寒就被青川按在了床上,雙唇被他死死吻住,無論她如何偏轉著頭躲避也逃脫不了,最後隻能放棄任由他親吻。


  等青川吻夠了,懷裏的嬌人早一臉煞白,緊閉的眼角滿是溢出的淚,藏在被子下的身子更是不住發著抖,一看就是驚嚇過度的樣子。


  青川看見墨眼一片吃驚,但更心疼不已,他真沒想到姐姐對他的抗拒竟有這麽深,自己隻不過親了她一下她就嚇成這樣,那新婚那夜她又是抱著多大的恐懼駭意在自己身下熬過來的?

  “你放心,我等會還要回軍營,我今晚不會碰你。”青川拉過被子給葉寒蓋好,然後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她微微發抖的背哄著她入睡,像以前他睡不著時姐姐哄他入睡一樣,“夜深了,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也許是剛才一番驚擾消耗了葉寒太多的精力,又或許是青川最後那句話的魔力,葉寒緊閉著雙眼竟然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可眉間依舊緊皺,睡著很是不安穩。青川站在床邊看著葉寒許久,滿心盡是無力,他要怎麽做才不會嚇到姐姐,他又要怎麽做姐姐才會重新願意接受他?


  寒鐵盔甲重新上身,臨走時青川心中還是不舍,在葉寒額上輕然落下一吻才戀戀不舍而去,卻不知床上人兒卻眉間深皺成川,夢中也少有安穩。


  屋外,漫天的雪仍還是落個不停,就好像是這樣凍徹心扉的寒夜永無盡頭一般,門邊,常嬤嬤低頭跪著,雪已落滿肩頭幾寸,看樣子已跪了有一會兒了。


  “常嬤嬤,你是隨我從宮裏出來的老人,我念你護主忠心多年,這次,我便不追究了,若有下次,你知道我的手段。”


  一聲悶聲頭重重撞地,常嬤嬤趴在地上回道:“老奴知錯,自願認罰!”是她擅作主張以話誘秋實去做說客,間接害得夫人受傷,錯失為奴本職,就算現在要了她這條賤命她也無一字怨言。


  身前是並州無盡風雪,但身後卻有幾縷暖光從窗扉透出,這寒夜的雪落在手上好像也不有他初到並州時的那般冷了,“常嬤嬤,知道我為何派你來伺候王妃嗎?”


  風雪更重,常嬤嬤即便被凍得瑟瑟發抖也極力保持著不動,鄭重回道:“老奴定不負王爺所望,必盡全身之力護夫人身安無憂!”


  身安?無憂?

  他求的就是姐姐一世身安無憂,可親手毀了她的一世身安無憂也是他。猶記得年幼時曾在一孤本上識得一句話,不滯於物,不亂於情,方是人間大智。可他這一生終究達不到如此境界,從他在清遠寺見到姐姐的那一天起,他的心就亂了,再難平靜如初。


  風又變大了,更大的暴雪又要降臨,該回軍營了,青川望著身後那散發著淡淡暖意的橘黃色窗扉,心裏頗是不舍但還是扭過頭來衝進了漫天風雪裏,大步向前走著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哪怕是停下半步,他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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