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一變夏雨起,驚醒多少春夢人(上)
葉寒與一旁江流畫立即交換了下眼色,然後麵眸含笑望著緩緩走近的賀嫣公主。
南平國製不同東陸各國,雖名為一國實則是由各大部落組合而成,中央形同虛設各自為政,分散而治,這也是為何南平與北齊無山川分隔卻從不曾入侵北齊的根本原因。而隸屬南平的烏蘇部落雖不是在南平部落中麵積最大的,但卻是最為富庶的,這主要歸功於其領地所占之地利。
烏蘇部落北接鷲嶺山脈,天險為屏自而常年無後褚外敵侵擾;東臨北齊,和睦共處開放邊境互通有無。無戰亂,商業興盛,在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有利條件下,烏蘇部落自是比南平其它部落要興旺發達得多,但這並不是最為主要的原因。烏蘇部落有今日商貿之繁華百姓之富庶,最重要的還是要歸功於滄河與瀾江兩條江流在其境內交匯,有如此水運的得天優勢,烏蘇部落之強盛可想而知。
而春初烏蘇部落首領賀圖老大人受青川邀請千裏迢迢於上月抵達並州,其孫女也就是這位賀嫣公主也隨之同來,葉寒雖不知青川此舉目的為何,但也明白青川定是此番大費周章必是有求於人,所以對眼前這位遠道而來的賀嫣公主自是怠慢不得。
烏蘇部落雖商貿興盛生活富裕,也學東陸各國建城郭安定下來,可骨子裏依舊是豪情滿懷的遊牧民族,一見眼前這位手持馬鞭、英姿颯爽的賀嫣公主就可知其部落風情。
“南平烏蘇族賀嫣見過北齊端王妃。”階下賀嫣公主右手放左肩下,行部落禮彎腰向葉寒鄭重一拜。
葉寒頷首微笑回道:“暑月烈日炎炎,賀嫣公主遠道而來必是幸苦,還請落座入席,莫要累著。”
“多謝端王妃。”賀嫣公主亦微笑回之,然後便提腳向左席第一排臨近階下的空席走去,舉手投足都是草原女子的幹淨利落。
葉寒也是第一次見烏蘇這位賀嫣公主,原以為小女兒家嬌寵脾性大,不好相處,今日一見,說真的葉寒打心眼裏喜歡這位賀嫣公主,這般隨性自然、率性而為,讓她不由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和那段肆意張揚的年少時光。
風平浪靜下暗湧起,葉寒卻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與階下臨近的賀嫣公主說著話,拉著家常。
“賀嫣公主第一次來並州,遠離家鄉,若是有什麽不習慣之處,盡管與我說。”
“端王妃有心了!賀嫣雖是第一次來並州,但亦多次隨商隊踏足它國,早已習慣離鄉之別。不是東陸有一句詩詞說得好嗎,‘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她人隨口一語,莫不感同身受,葉寒含笑回道:“賀嫣公主學盡東西,不僅造詣深厚,這境界,也確實不是我等內宅婦人可及,今日一敘,果真受益匪淺。”
也不知葉寒稱讚過盛還是什麽,席下賀嫣公主生了幾許不自在的嬌俏與羞意,謙虛回道:“端王妃謬讚了,賀嫣隻不過是個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女孩,愛烈馬勝過詩書,自小也沒曾好好讀過幾本書。這幾句東陸詩詞也不過是聽兒時一友口中經常念道,聽多了心裏便記了下來。沒曾想今日隨口一擺弄,讓端王妃還有各位夫人見笑了。”
有禮有節進退自如,葉寒真是越來越喜歡這位賀嫣公主了,“如此說道,還是我誤會了。”葉寒出聲一笑便讓宴上氣氛隨之活躍輕鬆起來,眼角不經意飛速掃過宴上附和陪笑的眾人一眼,又立即親切與賀嫣公主說道:“我無兄弟姐妹,隻有陸夫人這一位義姐,可長姐如母,我可沒少受她管教說道。我時常想我要是有個妹妹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就能解脫了,不受她一天碎碎念,讓她去煩妹妹去。”
聽著葉寒吐苦水,一旁江流畫立即笑著打趣一句回道:“瞧您這話說的。您可是端王妃,我哪敢說您呐!”
葉寒與江流畫會心一笑,然後轉過頭來對賀嫣公主繼續說道:“瞧見沒有,她就是這樣說我的。不過你別怕,你若是當了我的妹妹,我這個當姐姐一定會護著你,不讓你這位長姐有機會說道你。”
近瞧著高高在上的端王妃與滅褚將軍的夫人如未出閣的女兒家嬉笑打鬧說著話,可見兩人如外間傳言這一對金蘭姐妹感情是真真的好,賀嫣公主莫不羨慕,笑著回道:“賀嫣在家中最是年幼,上麵隻有三個哥哥,族中也無同齡的姐妹可玩耍為伴,多有遺憾。而今日有幸,能得端王妃、陸夫人兩位姐姐,賀嫣自是歡喜不已,還望兩位姐姐日後莫嫌小妹太過玩鬧就是。”
江流畫瞧著階下近前天真活潑的賀嫣公主,不由與葉寒無聲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很滿意,於是命人取來她一方珍藏的寶匣,贈予道:“今日是你我姐妹結義金蘭的好日子,我既為長姐哪能讓你兩手空空而還。這枚玉手鐲是由藍田的冰花芙蓉玉打造,通透溫潤甚是養人,且顏色通體淡粉嬌嫩,最是適合你這豆蔻年華了。”
烏蘇富庶,賀嫣身為其部落的公主自是見識廣博,一眼就瞧出這嵌絲描金紫木盒中靜躺的芙蓉玉鐲是難得的上好之物,可見其對自己心意不假,不禁起身真心謝過,“賀嫣多謝長姐厚愛。”
葉寒說道:“你這長姐給了小妹見麵禮,我這個二姐自是也不能不給,隻不過今日來陸府做客是為你兩個小侄子賀百日,所以隻準備了給他們的賀禮,況且先前也不知今日會認你這麽個妹妹,身上確實拿不出什麽好東西可送。不如這樣,二姐許你一個心願,隻要二姐能做得到,一定幫你實現,你看如何?”
今日來陸府實屬巧合,但能得兩位姐姐已屬她之幸事,且長姐陸夫人已送如此貴重之禮,賀嫣哪還能要二姐這位端王妃的禮,但方才聽二姐這麽一說,她雖心釋重負但又心起貪念,不暇思慮便立即破口而出,著急問道:“真的嗎?”
說完,賀嫣連忙將手中寶匣遞給身旁侍女,然後步履生風幾步走至席中空蕩的闕台正中前處,向葉寒行大禮鄭重一拜,麵容堅定,直率說道:“小妹此次來並州,確實是有一件事難了,還請姐姐幫忙。”
賀嫣公主話一說完,這宴席上不知從何處就傳出幾聲帶刺的輕笑來,一聽便能聽出這笑中諷刺:這南平女子確實是與心思千轉繞的東陸女子不同,一根筋通到底,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腦子簡單得很,而這端王妃也是,不過是隨便說了一句好聽的場麵話,沒想到還真被這烏蘇部落的賀嫣公主當真了,這下好了,被架在台上下不來。
要知道此次賀圖老大人親自率領烏蘇使團來並州,還帶上自己最為寵愛的孫女賀嫣公主,其聯姻目的不言而喻,而宴上眾女眷都是官家夫人小姐,自是早就聽說了此事,所以這幾個月心思都開始活泛起來,都絞盡腦汁想著趁著賀嫣公主這股東風把自家女兒也一並送進端王府去,隻不過礙於端王心思未明、端王妃妒名在外,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罷了。
而如今端王妃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坑,賀嫣公主若是順水推舟,借此機會要嫁入端王府,兩姐妹共作娥皇女英,不知這端王妃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眾人目光齊聚於端坐在宴席主位上的葉寒,各懷鬼胎畢現,都伸長脖子看著這場好戲如何開唱。
葉寒坐在階上主位,自是將階下場上眾人表情瞧了清楚,心中遺憾忽去,繼而鬥誌昂揚而來,沉默短短一瞬便輕揚蛾眉,嘴角微翹,好奇問道:“不知小妹難了之事是何難事,讓你這般在意?”
賀嫣緩緩站直身子,側顏羞紅如酡像極了盛夏裏似火欲燃的石榴花,可望向葉寒的雙目卻異常堅定,如撲火的飛蛾不見絲毫退卻與膽怯,“賀嫣想請王妃姐姐為賀嫣指一門婚事,還請王妃姐姐成全!”
這南平民風果真開放,竟有女子為自己提親求婚的,眾人麵麵相覷莫不驚訝,可這驚訝滿臉的麵具之後,卻無不是一派看戲的心態,紛紛都等著看這高高在上的端王妃接下來是如何不甘不願跳進自己挖的坑裏去的,有此勁爆一料可夠這並州城半年閑聊談資了。
吃驚之餘,葉寒麵上生了幾絲難辦,緩緩說道:“這……女子為自己求親,這事雖不合北齊禮儀,但南平北齊兩國畢竟民風不同,亦可理解,這倒不是多大的事。倒是不知你想所嫁之人是哪家公子,可曾婚配,可曾相識,可曾了解?賀嫣,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可得想好了,不能莽撞行事。”
賀嫣公主朝葉寒再做一拜,雙眼堅定如神,依舊是不顧一切亦絕不後悔,“王妃姐姐好意,賀嫣自是明白。賀嫣此次為自己提親也絕非是衝動行事,而是思慮已久,且來並州前就已征得爺爺與父兄母親同意,所以才敢在王妃姐姐還有眾人麵前提起此事。”
“既然此事已得賀圖老大人首肯,那我也不好再做推辭。隻是方才說了這麽久,還不知你想嫁之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葉寒主動問道,全然不知自己已站在自己挖的坑洞邊緣,而宴上眾人此時亦靜聲屏氣,一絲大氣也不敢出,將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階上主位上的葉寒身上,而非即將回答的賀嫣公主身上,都紛紛眼睛大睜著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這場好戲即將上演的高潮。
宴上靜若無聲,若流水忽凝時光定格成畫,唯見闕台正前方所站的賀嫣公主忽而羞赧微垂下頭,又忽然抬頭而起,含笑說道:“此人王妃姐姐應也認識,正是並州武安侯府張伯康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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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一直不過,所以今日多發一章補齊。以後所有被鎖章節都懶得改了,再改下去男女主都成憤怒的小鳥了,就算過了,看著也沒有感覺,還不如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