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雪暖陽終消去,風槍霜劍殺隆冬(四)
葉寒來得太晚,當她接到消息衝忙從端王府趕來時,城牆內外已是硝煙一片戰火連連,呐喊打殺聲更是不絕於耳,戰事入酣濃。
遠處魏達軍營裏炮火不斷,火燒連營,而近處城下大軍如蟻,黑壓壓一片,正一寸一寸不斷沿著城牆爬上來,城牆上廝殺咆哮不斷,刀劍嘶鳴不止,還有接二連三隨登雲梯一同墜落下去的驚恐尖叫聲,再伴隨著戰鼓雷鳴陣陣,號角嘹亮如歌,殘酷嗜血吃人,滿地屍骨成山,這便是葉寒登上城牆後親眼目睹的戰爭場麵,陰間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
“王妃,您怎麽上來了?這裏危險,還請王妃以大局為重先保重自己,回府靜待戰果。”一輪拚殺剛歇,李袍還來不及喘口氣便接到葉寒上來的消息,連忙跑了過來,手上長刀上未滴盡的血都來不及擦幹。
葉寒推開常嬤嬤扶著自己的手,挺直背脊獨立站著,冷靜回道:“大敵當前,這些擾亂軍心的話就別說了,你先跟我說下現在戰況如何?”葉寒望著城牆外黑壓壓一片望不盡的魏達大軍,很是不安。
李袍立即回道:“因之前魏達軍營的□□庫被炸毀,戰鬥力大損,攻城作戰隻能依靠士兵近距離以肉身搏鬥,此舉最耗兵力,而我方有並州城牆為屏,易守難攻,占盡地利,現下魏達大軍攻勢雖猛,但也不過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末將有信心能打贏此仗,護並州城無憂。”
“話雖如此,但方才看魏達大軍這攻勢,凶猛如虎,可一點不像戰鬥力大損的樣子?”葉寒顯然對此前戰局形勢不見樂觀。方才她登上城樓時,城牆外登雲梯上密密麻麻如螞蟻不斷爬上來的敵軍,配合著城外一聲比一聲還要重的撞門聲,著實讓她驚恐不已,若非有常嬤嬤扶著她,她恐怕連城樓都走不上來。
李袍解釋道:“魏達畢竟是戰場老將,我方雖得秦將軍以紅衣及時報信,先發製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此舉並不能輕易將之挫敗,而且看他現下此番近乎完美的攻城策略,就可知他此次回來早存攻城之心,準備充足,我軍雖占盡先機穩操勝券,但一時間也難將之打敗迅速得勝,還得徐徐圖之,不可掉以輕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道理葉寒還是明白的,她並非戰場調兵遣將之人,既然已將戰場之事全權托付於善戰的李袍及其餘眾將領,所以該閉嘴的時候就得閉嘴,該不問的就不要問,免得因將領難做,影響戰事。
“李將軍從軍多年,作戰勇猛少有敗仗,王爺每次在我麵前提起你都是稱讚有嘉,我自也是相信李將軍你的能力,戰場上的事就全權交付於李將軍和眾位將領手中,我就不再多做幹預,但我隻有一個要求,還需李將軍謹記,且務必做到。”
李袍抱拳認真回道:“還請王妃示下!”
“贏!無論用何手段、哪怕是拚盡一兵一卒,也要打贏這場惡仗!”硝煙殺戮人間煉獄,待久了看久了,心裏恐懼害怕也漸漸變淡了,葉寒望著城牆外那如食人蟻慢慢湧動的敵軍,緩緩轉過身來直麵之,“這座並州城當年耶律平多次率重兵攻打都未曾攻下,這次自然更不許這叛主逆賊奸計得逞!這座城,還有城裏的百姓,都太苦了,李將軍,莫再讓這場無妄的戰爭毀了他們好不容易過上的安生日子,拜托李將軍了。”
葉寒為並州城、還有並州城內數十萬百姓的性命,鄭重向李袍彎腰一拜,李袍連忙單腿跪地,對葉寒如此屈尊降貴之舉實在難以置信,滿臉驚愕心下更是動容不已,“王妃為君末將為臣,您這一拜,末將著實承受不起。末將既為軍人,受王爺恩惠,自是會竭盡全力打贏這場仗,替王爺護好並州城和王妃,還請王妃以大局為重保重自己,回府靜待戰果。”
“李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會回去!”葉寒堅決拒絕了,回道:“我知道我一婦人人小力微,不能如將士們拿刀扛槍上陣殺敵,但是照顧傷兵調配物資這些瑣碎事我還是能行的,李將軍盡管在前方奮力殺敵,後方的事一切有我,定不會拖前方戰士的後腿。”
葉寒如此說道,李袍也不好再反駁,方才城外敵軍剛結束一輪攻擊,估計歇息夠了現下又有卷土重來之勢,李袍不好多做耽擱,雙手抱拳一拜便準備往城牆奔去。
“對了,”葉寒想想,還是開口喊住了李袍,上前一步問道:“不知秦將軍的遺體可……”
“王妃放心,秦將軍的遺體屬下早已派人搶回,已送還至秦府。”李袍看出了眼前這個纖弱女子言行中的愧疚為難,所以未等葉寒說完便搶先回道。
葉寒緊蹙的眉頭難得生起一抹欣慰笑容,然後又微垂著頭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戰鼓雷鳴起,號角嘹亮飛,硝煙戰火,廝殺震天,刀槍肉身裏,鮮血染滿臉,一死一活天難定,誰能知明日少年封侯,還是白骨遠埋他鄉。
城牆上的廝殺叫喊弱了強,強了又弱,來來去去幾個來回,直到天黑也未見終止。
葉寒扶著自己快累斷腿的身子,再由常嬤嬤小心扶著才勉強緩緩落了座。這一日她都在城樓下負責傷兵事宜,城樓上戰事不歇,自然運送下來的傷兵也接連不止,那些個傷兵慘樣,她看見一個便忍不住紅了眼眶,可還是得強把眼淚逼回去,立即調配大夫藥物為傷兵救治。可是傷兵太多,軍醫再多也趕不上傷兵不斷增上的數量,最後還是征用了全城藥堂所有的大夫,這才勉強夠用。
“常嬤嬤,你跟著我也累了一天了,坐吧,別站著了。”葉寒拉過一個墊子放在旁邊,伸手硬把拘禮強撐站著的常嬤嬤拉下坐下,再為兩人倒了一杯涼透的茶水,然後就著變冷變硬的饅頭就這樣草草過了一餐。
譙樓外喊殺聲又起了,葉寒吃著手中充饑的饅頭,頓時便沒了食欲,低頭感歎道:“我們累了還能坐下稍微喘口氣,而那些接連作戰的將士們卻連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這場惡仗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
“這仗打得再久也會有結束的時候,夫人還是莫要太過憂心了,耐心等著便是。今日您也累了一天了,老奴還是送你回府休息吧!”天黑落寒,並州滴水成冰的夜葉寒這單薄瘦削的身子是扛不住的,常嬤嬤擔憂心起,想勸葉寒回去。
葉寒自是不肯,“戰事未完,勝負未明,我如何能放心回去。今夜我便在這裏湊合睡一覺,常嬤嬤你代我回去看下阿笙,還有跟流畫說一聲我這裏一切安好,讓她不用擔心。對了,你再跟陳福說一下,秦府喪事我現在去不了,你讓他派人去秦府幫下忙,務必要將秦將軍的喪事辦好。”秦似道是自己派去的,現在他死了,她自是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對秦似道還有他的家人,她自是心有虧欠的。
葉寒的性子說一不二,既然決定了便誰也改不了,常嬤嬤在她身邊這麽多年自也明白多說無用,便領了她的吩咐趕回府中辦事,隻依她命留了兩個膽子大的婆子在這裏為她守夜。
夜落盡的並州城黑得嚇人,當然也冷得嚇人,體格再強壯的人也經不住並州冬夜的嚴寒肆掠,這糾纏了一天的惡戰終於得了中止,可暫時休戰一夜。
譙樓內是無地龍無暖爐的,隻有一兩盆木炭生著稀薄的暖卻硬生生被譙樓偌大空蕩的空間給稀釋變淡,葉寒身子本就單薄怕冷,即便全身裹緊棉被、靠近炭盆睡也是被凍得瑟瑟發抖,難以入睡。留下守夜的兩婆子見葉寒被凍得這般遭罪樣兒,生怕她凍出什麽病來,都不住勸她回府。
葉寒被凍得口裏直吐冷氣,卻仍搖頭不肯。她就是不走,她就是要跟這嚴寒冰霜鬥,要跟這老天爺爭,要跟城外敵軍死磨到底,她就是要傾盡所有任性賭上這一回。她一定要贏,她一定能熬過這嚴寒冰霜,一定能爭贏老天無常,也一定能打敗城外敵軍,她一定能賭贏這一回,親眼看見魏達投降。
許是老天爺也怕了葉寒這番執念瘋狂,終於在糾纏了兩天兩夜後,在第三日清晨,旭日從遙遠的東方落下第一縷淺金色的暖陽照在遍體鱗傷的並州城牆上時,城外敵軍再也堅持不住舉起白旗投降,這場惡仗終以並州城勝結束。
以五萬兵力不到對抗魏達十五萬敵軍,惡戰兩天兩夜終以少勝多,其中付出與犧牲、凶險與僥幸隻有他們這些親曆過這場戰爭的人才知道,但還好,無論如何此番多難,這場仗他們終是贏了,首戰告捷,局勢逆轉,現下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裏,一切自是由他們勝利一方說了算。
城外敵軍投降不久,魏達的請降書也很快被送了進來,葉寒隻打開看了看便將之晾在一邊,映著銅盆水鏡開始鏡麵梳發,一寸一寸細致掃去這兩日兩夜因戰事煎熬而落滿臉的害怕與狼狽。
譙樓外密集不亂的腳步聲連綿如雨久久不停,積了兩日的蓬頭垢麵也漸漸被梳洗幹淨,葉寒望了望銅盆水中素麵無塵的自己,秀眉雖無黑雲螺黛借厲,淺唇亦無如火丹朱加威,一張清眸淡容嫻靜柔弱,卻莫名透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不怒而自威,這便是青川身居上位者常年給人的感覺吧,這些年與他朝夕相處,沒想到自己耳濡目染也學會了幾分。
“夫人,李將軍來了。”常嬤嬤看見一側偏門進來的人,小聲提醒著葉寒,
葉寒緩緩將頭從銅鏡水麵上抬了起來,轉頭側目一看來人,開口問道,聲音幽幽沉如夜,“李將軍,將士可集結完畢?”
李袍聽聲微微一愣,抬頭見葉寒素顏素袍正襟危坐於主位之上,如一古佛石像樸素無名卻莊嚴肅穆極了,讓他情不自禁跪地一拜,“遵王妃之令,末將已將城中退役士兵、民兵還有個頭高大的男子都大量征募而來,皆穿上我軍盔甲與士兵混作一起,現全已齊集於城樓之上,無一縫可空。”
葉寒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卻也知此舉的無可奈何,“此戰我軍依地勢之利斬殺魏達九萬敵軍,大獲全勝,但我軍亦傷亡過半,不足兩萬,與城外還剩下的六萬敗軍相比,兵力依舊懸殊過大。雖勝卻威脅未盡,現下魏達投降來襲也隻能用這個法子虛張聲勢一番,莫讓他瞧出破綻就行。”
李袍堅定回道:“王妃請放心,無論城樓上站的是我軍身經百戰的士兵還是並州城的一普通百姓,都如這傷痕累累的並州城牆經曆過多年戰亂苦楚的,都是死過多次的人,誰身上沒點無畏膽氣。並州城的士兵百姓當年連耶律平都不曾怕過,現在難道還怕魏達一小小叛主逆賊嗎?”說到激動處,李袍不禁慷慨激昂吼出。
自是不怕!
這座並州城侵染了多少大好男兒的滿腔熱血,有他們父親的,也有他們兒子的,有她們丈夫的,也有她們兄弟的,流血受傷才保住的並州城,更是他們拚盡性命才為他們守護好的家,如今卻有賊人再來想奪走他們好不容易得之的安穩家園,妄想,也得看他手中的刀、肩上的箭還有他一堵不怕死的血肉之軀答不答應!
“李將軍,”葉寒凜然不懼,緩緩站了起來,“開門!”
“是!”李袍立即回道,然後站起來向身後一直關著的譙樓大門走去。
“夫人,可要換一件華貴莊重的衣裳穿上?”城外敵軍來降,如此重大的場麵而葉寒不施粉黛,身上也隻著淺色素衣,著實太過普通無奇,常嬤嬤怕她鎮不住所以主動提道。
葉寒看了看常嬤嬤手中拿著的華服,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自信言道:“我身雖素不足為懼,可城牆上浩浩蕩蕩站滿的將士卻全都是我最堅實有力的後盾,足以幫我鎮住城外那群亂臣賊子。”
譙樓空蕩,門如山隔,一隙光陰破門來,滿樓寂暗兩排開,光明與震天呐喊如排山倒海瞬間撲來,葉寒滿目堅定,踩著滿地霜寒逆光而上,緩緩走出門去。
站在門外的將士見葉寒從譙樓內走出,呐喊瞬間聲止,不約而同退至兩邊讓出一條路來,通向城牆邊沿上。
城外魏達率殘餘敵軍在雪地上已跪了幾個時辰,黑壓壓一片延綿可至數十裏,擠占得茫茫白雪地隻剩下邊沿一圈雪色。
葉寒淩寒立於城牆邊上,冷眼望之城下敗軍,對著正下方處低頭跪地之人冷聲問道:“魏達,你可知我為何讓你跪在這裏?”話語輕小不大,但足夠城下之人聽見了。
城樓之下魏達聞聲緩緩抬起頭來,近在眼前血染紅的雪地,傷痕累累的巍峨城牆,一一從眼前劃過,最後目光落在正上方城樓上站著的素衣女子,纖瘦如弱柳不禁風,卻經嚴寒戰火仍屹然如山不倒,心誌堅定遠勝世間男兒,是他太過輕敵了,有此一敗,他心服口服。
“末將有罪,王妃有此懲罰,末將無話可說。”魏達垂下頭顱回道。
“有罪?”對魏達如此輕描淡寫一句認罪,葉寒不禁一聲冷笑,“你抬起頭來看一看這座你曾拚死護住的並州城,再看一看城樓上這些曾與你一同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將士好友。你不念王爺之恩,不顧舊日情誼,一朝而來刀劍相揮,如此不忠不義,你還有何顏麵前來投降求生?你說你有罪,當你派人一箭殺死秦將軍時,你可想過你有罪?”
“射殺秦似道乃末將一人所為,與我家將軍無半分關係!”魏達還未回話,跪於他一旁的衛沉先搶先說話,解釋道:“秦似道無故炸毀我方□□庫,造成上萬士兵傷亡,末將本想抓他回來審問緣由,但他一直逃跑拒回,情急之下末將才一箭射殺了他。將軍見末將犯下大錯,本想與你們解釋清楚此事,可還不及開口守城將軍便下令開戰,這才有了這場本可避免的自相殘殺。”
“黃口小兒信口雌黃!”李袍一聽,立馬張嘴一口罵道,然後也對葉寒解釋說道:“王妃,秦將軍身死之前,口中一直喊著’魏達已叛,不可信’,秦將軍也是因此被此人眾目睽睽殺人滅口丟了性命,此事在場將士都可作證。末將也是見秦將軍慘死城外,胸中氣憤難當,這才下令開戰為秦將軍報仇。”
葉寒聽後自是相信,然後對城樓下跪著之人說道:“魏達,你們還有什麽可說?”
勝為刀俎敗為魚肉,魏達早明白這個道理,自是不想費口舌多辨,但衛沉氣不過,抬頭氣憤回道:“你們蛇鼠一窩,當然是隻維護自己人,哪會在意其中是非曲直。”
葉寒輕笑,辯駁回道:“秦將軍已被你一箭殺死,現下死無對證,你自是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一個不能張口說話的死人身上,逃脫罪責。說到底,□□庫被炸毀一事也不過是你一麵之詞,誰又能證明你話中真假。恐怕是你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齷蹉事被秦將軍瞧見了,所以才這般急不可耐將他殺了滅口吧!”
“你……”,衛沉被葉寒倒打一耙,頓時氣結無語,他真是小瞧這個嬌嬌弱弱的女人了,端王的女人,果非善類!
跳梁小醜不足為懼,葉寒並未將他放在眼裏,轉而對魏達繼續說道:“魏達,你若真心悔改本王妃便給你一個機會。”葉寒一言驚得滿城嘩然,魏達叛亂至此王妃竟要寬恕於他,這如何對得起將士的連日浴血奮戰,還有護城而死的將士英靈呀!
李袍站至葉寒最近,忍不住開口勸道,可話還隻說了“王妃”兩字,就被葉寒抬手示意製止了,顯然是心意已決,不會收回成命。
“五日!”葉寒徑直向前再跨一步,讓單薄的身子更貼近鮮血幹涸的冰冷城牆上,讓她更看清幾尺城牆之外的聳然高空,看清一堵城牆之外仍是敵軍壓境不退,隻要她一步跨錯等待她的仍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葉寒及時製住沒再向前,“五日之內隻要你交出殺害秦似道將軍的凶手,本王妃可以念在你追隨王爺多年的份上,對你這段時日所作一切既往不咎,你仍是我西境令人尊敬的魏將軍。”
其實葉寒一言驚到的何止是城上萬千將士,這跪在城外的敵軍同樣也驚愕不已,莫不紛紛交頭接耳頓起喧嘩之聲,可見葉寒此舉令此軍心大搖。
衛沉卻是驚慌,他就知道這女人絕非是什麽善類,戰敗本就軍心不穩,現下又被她一番言語挑撥,若不想辦法立即製止,恐怕軍心真會渙散成沙,那他們還如何攻下並州城收複西境。
“將軍……”,衛沉低聲著急一聲向一旁魏達喚到,卻見魏達垂頭冷麵不回話,心下更是著急倍升,而頭頂上葉寒的話仍繼續不間斷悠然飄落而來,“是敵是友,是戰是和,現下全在魏將軍你一念之間,這五日還希望你好生考慮,莫要浪費我這一番良苦用心。”
說完,也不管魏達回話,葉寒便決然轉身離去,隻留下滿城十萬將士久久不退,手持刀戟麵露冷光高高屹立於巍峨城樓之上,如天兵天將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那一群渺小如螻蟻的烏合之眾,淩然傲視之。
葉寒走至城樓石階處準備下城,李袍也隨後連忙跟了過來,葉寒一手由常嬤嬤扶著,轉過身來對李袍再三叮囑道:“此次一戰我方斬殺九萬敵軍暫時鎮住了城外敵軍,但其餘下兵力亦遠勝於我方。況且魏達一向詭計多端,他此番投降求和究竟是真誠如此還是別有一番算計,這誰也說不清楚,待援兵未來之前,一切還是小心為上,時刻防範著。”
“城內兵力,末將心中有數,定不會掉以輕心,隻是……”,李袍支支吾吾,抬眼偷瞥了一眼葉寒還算溫和的神情,小心問道,“……王妃是,真的打算饒恕魏達嗎?”
葉寒低頭一笑,似是而非回了句,“饒不饒恕他,不也得看援兵是否能及時趕到,不是嗎?”
李袍仍是狐疑滿眼,不知葉寒心中所決究竟為何:聽王妃這話,好像是不想饒恕魏達,畢竟魏達此次叛亂並非一樁可輕描淡寫抹過的小事,難以服眾。可援軍……這從夏褚兩州的援兵還在路上與並州城相隔千萬裏,怎會短短五日內就可到達的?
“王妃是在穩住魏達,為援軍拖延時間?”李袍大膽猜測但心中仍是迷霧重重,再怎麽拖延這夏褚兩州的援軍也不可能五日就到呀!
“李將軍不用想太多,你隻需在這五日之內給我守好並州城便可,至於魏達,善惡忠奸終會有報,誰也逃不了。”葉寒望了眼頭頂朗朗青天,淡淡回道。
“……是。”李袍心中好似明白了什麽,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不再追問,俯首恭敬送葉寒離去。
再次抬頭,葉寒已經遠去,可李袍腦子裏卻連續不斷回想著方才葉寒說話的那一瞬間。
太像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自己方才是在跟王爺說話,而不是在跟實實在在站在自己麵前的王妃說著話,她神色言語淡然無緒卻透著讓人不得不信服的睿智果決,凡事了如指掌安排妥當,而身為屬下隻需安心照著做就行了,而這不就是平日裏王爺的行事作風嗎。
“這王妃是何時變成這樣的?”李袍喃喃自語念著,想不明白。他這腦子一碰上打仗還行,可離了打仗便什麽也不行,像坨漿糊般根本想不出個一二三四出來,最後索性也懶得想,現下魏達還在城外威脅不減,他還緊遵王妃之令將魏達這個叛主逆賊牢牢盯住,以防他再次叛亂而來壞了王妃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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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這麽不喜歡打仗的場麵嗎?還是因為男主不在,不能跟女主磨磨唧唧,覺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