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殫精竭慮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下)

  青川一直在成德殿捱到快到酉時才磨磨蹭蹭回了長寧宮,而此時秋來日漸短的天穹已顯幾分沉沉暮色,庭中嘉樹長影朝西,早不負午陰清圓。


  皇後喜靜,宮人未得吩咐絕不會在宮中漫遊閑逛,各知規矩留在房中等候差遣,平日裏青川也甚是喜歡這份清幽寧靜,所以也沒少在這上麵下功夫,但今日,他踏入著空幽少人的長寧宮時卻有些後悔了,這不禁讓他有些懷念今日太極殿上的喧囂吵鬧。人聲吵雜雖煩人,但熱鬧滿殿無空隙,而眼下長寧宮的空幽安靜,卻莫名讓他有些提心吊膽,踟躕不前。


  宮門離主殿距離雖長,但再怎麽長也有走完的一刻,青川慢慢悠悠走近,見殿門近在眼前卻突生心怯,心下不禁對自己嘲笑一番,想他沙場朝爭一路走來未曾怕過什麽,卻唯獨怕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人,真是沒出息,可就是這麽自嘲一想,青川心裏卻忽生一暖,說不出的心軟想念,於是膽怯瞬間消然不見,提腳大步便直往殿內走去。


  殿中一切如常,還是如庭外那般空幽安靜,而那個讓他心生怕意的嬌小女人就坐在主位屏風前,專心致誌地看著書。


  青川不敢打擾到葉寒,便放輕腳步輕手輕腳向她走近,但還是無端“驚醒“了她,引她抬頭一顧,然後就見她放下書籍衝他盈盈一笑,柔聲問道:“今日怎這麽晚才回來,可是朝中又有事讓你煩心了?”


  “沒什麽大事,還不是一群大臣吵來吵去,爭執不下。”青川見葉寒臉上多日難下的鬱色不在,心下自是高興,幾步走近挨著葉寒坐下,邊問道:“姐姐今日心情看著不錯,可是遇見什麽開心事了?”


  葉寒強笑語盈盈回道:“今日流畫入宮與我聊了會兒明珠的事,我聽著很是喜歡,可惜她府中有事不能久留,午時剛過就走了。我午後閑暇無事,便親自下廚做了些你愛吃的薔薇元子,可你回來太晚,都涼了。”葉寒望著案幾上那一碟熱氣全無的糯米元子,眼裏話裏掩不住的失望可惜,“算了,還是讓常嬤嬤拿去扔了,我明日再給您重做一碟。”


  “扔了幹嘛?”青川連忙伸手護住那一碟薔薇元子,很是珍惜葉寒為他的一片心思,說道:“又不是壞了,涼了也可以吃,隻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歡吃。”


  為證明自己心口是一,話一說完青川便立即拿起一個涼透了的薔薇元子塞進嘴裏,可腮幫子剛嚼動三下,青川麵色就突然不自然起來,緊接著嚼動的腮幫子也停了下來,喉嚨未見吞咽,於是停留在口中的薔薇元子就這樣將青川的腮幫子微微鼓起,就像是吃了顆石頭在嘴裏一般,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怎麽,可是涼了不好吃了?”葉寒見狀,連忙“關心”問道。


  青川墨眼微眯望著葉寒,見她一臉關心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青川的心那叫一個心軟糾結,於是強咽下口中的薔薇元子,回道:“沒有,很好吃。”


  葉寒展顏,立即回道:“是嗎?那你再吃點。”邊說著間,葉寒已從青瓷碟中拿起一枚薔薇元子快速遞至青川嘴邊。


  麵對葉寒此般“熱情”,青川拒絕不是應下也不是,最後隻能硬著頭皮張嘴將葉寒喂來的薔薇元子一口不嚼直接咽下。


  葉寒就這樣斜靠在案上看著青川臉上千變萬化頗是精彩的神情,一雙黑白分明的清眸中玩味十足,然後指尖輕推那還剩大半碟的薔薇元子至青川麵前,溫柔如水說道:“別吃得這麽急,這還有很多,沒人跟你搶。”


  青川看著那一碟白白糯糯甚是好看的薔薇元子,真是心裏犯怵頭皮發麻,可一旁葉寒盈盈笑語不斷,如水的清眸不住對他暗送秋波,明知她是在整自己,可青川就是不忍看見她失望生氣,便大口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待口中苦味衝淡不少,便硬著頭皮將那一碟薔薇元子直接往嘴裏塞,期望一鼓作氣全吃掉,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呀!


  這廂,青川才剛吃下不過四五個薔薇元子,就見常嬤嬤忽然從殿外而來,手中也端著一碟白白糯糯的元子,跪下請罪道:“老奴老眼昏花,方才去取糯米元子時,誤把薔薇餡的元子拿成了橙皮餡的元子,還請陛下娘娘恕罪!”


  這糯米元子是葉寒親手做的,即便是常嬤嬤“拿錯”,又怎會不知這“拿錯”的這一碟元子是什麽餡的,而這一切在青川嚐到第一口發苦的“薔薇元子”時他便知道了,至於葉寒這般做的心思,他自也是心知肚明,若是這般作弄自己才能讓她泄氣,就算是苦死他他也甘之如飴。


  葉寒看了一眼臉皺得苦不堪言的青川,終是沒能狠心到底,於是便對跪在殿外的常嬤嬤吩咐道:“拿錯了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把那碟薔薇元子拿進來吧!”


  常嬤嬤依言將薔薇元子呈上,葉寒看了看擺在青川麵前的兩碟糯米元子,再抬頭看著亦同樣看著她的青川,兩人就這樣互相凝視不說話,僵持著,最後還是青川主動伸手去拿那一碟實為橙皮苦味的薔薇元子才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局。


  在見青川主動去拿發苦的橙皮元子吃時,葉寒已先行一步將之拉到自己一邊,心軟卻強裝冷色說道:“還吃?吃苦還沒吃夠嗎?”


  要說青川這人有時候就這麽奇怪,不怕死不怕受傷,卻偏偏怕一小小的吃苦,若讓他吃點苦味的東西比殺了他還要難受,所以平日做飯時葉寒自會避開他的這些忌諱,今日若不是有心想懲罰一下青川,葉寒又怎會“不小心”將自己親手做的薔薇元子端錯呢?

  邊說著,葉寒為青川到了一杯茶水放置在他麵前,青川看著刀子嘴豆腐心的葉寒,心暖不已,長手一伸便把坐在一旁的葉寒摟進懷裏,低聲問道:“姐姐不生我的氣了?”


  葉寒心早軟了可嘴上卻不願這麽輕易饒過青川,“那你知道我為何這麽生氣嗎?”


  青川點了點頭回道:“阿笙是你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母子連心,你舍不得他離開自在情理之中,我這般卻強拆散你們母子,讓阿笙搬到東宮住,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


  “我氣的不是這個!”葉寒轉過頭,那雙望著青川的清眸異常黑白分明,直言道:“我氣的是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都不與我商量、知會一聲,就直接下旨讓阿笙搬出去住。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是擔心我會因舍不得阿笙而生阻撓,可你我相識這麽多年,你知道我不是個不明事理之人,你若與我講清緣由,我即便再不舍得也會同意,但你自始至終一個字都未曾與我透露過,直到一旨突然頒布天下我才得知,你讓我一時間怎麽接受得了?”


  青川抱緊葉寒微微氣抖的身子,勸撫著認錯道:“我錯了,這件事是我顧慮不周,未曾考慮到你的感受,我保證以後做任何事前都與你商量後再決定,好不好?”


  葉寒斜著眼意味深長看了青川一下,然後輕哼一聲轉過頭去,自是不信身後抱著她的這個男人,賭氣回道:“不敢!陛下天子龍威聖心獨斷,臣妾不過是小小一後宮婦人,怎敢讓陛下屈尊降貴凡事與我商議決定。這若是讓您的一眾朝臣知道了,還不得一個個拿筆罵死我?”


  “以下犯上冒犯君後,不想活了!他們若敢,朕定讓陳福挨個打他們板子,給姐姐出氣。”見葉寒話中有鬆軟之象,青川見縫插針立即貼近好生哄道。


  這話哪像是從一個帝王所說,分明更像是一垂髫小兒的信口之言,葉寒一聽不禁被逗樂,輕笑出聲來。


  見葉寒怒褪展顏,青川不由大膽傾身向前將葉寒摟進懷裏,輕聲問道:“姐姐不生我氣了?”


  “誰說的。臭流氓,大騙子。”葉寒不想青川贏得這般輕鬆,於是口是心非回道不承認,嘴角卻笑意難掩。


  這全天下敢罵青川的人很多,但把青川罵得這麽舒服並甘之如飴的估計也就隻有葉寒一人了,青川將頭放在葉寒單薄的肩上,戲謔笑問道:“這大騙子我勉強可認,隻是這臭流氓,不知姐姐可能與我細說一二,為我解解惑?”


  明知故問!葉寒嬌嗔望了身後這個臉皮厚似城牆的男人,不願與他在這些曖昧羞人的話題上糾纏不清,便轉過頭拿起未看完的書,嚴肅說道:“今天不許鬧我,我身子到現在還乏著。”


  邊說著,葉寒邊挪了挪身子與青川隔開稍許距離,以免身後這個隨時都會發情的雄獅又將她撲倒而來。


  青川也知自己昨夜弄葉寒弄狠了,心中理虧更是愧歉,因此自是不會拒絕葉寒方才所求,於是輕手將她離開自己懷裏的纖弱身子攬進懷裏,讓她安心靠在自己身上,主動提議說道:“我陪姐姐一起看這水經撰著,可好?”


  葉寒也自是不會拒絕。青川什麽都好,可唯獨在房事上太過強勢,除此之外,還真是挑不出他什麽毛病來,而且答應她的事也從未食言過,他既然說了今日不會碰她,他便今天不會碰她。對於身後這麽一個可以依靠的大靠枕,葉寒自是不會拒絕,於是安心將身子靠在青川堅實寬厚的胸膛上,在書中的錦繡山河廣闊天地中彌補今生難以親曆的遺憾。


  世間繁華如煙再盛,夜深了,靜了,也得各自悄然熄滅各自的無盡繁華,落燼為灰,即便是貴為北齊帝都的長安,一更三點暮鼓響起,也得從喧囂熱鬧中回歸到平靜無人,這是自北齊立國起便定下的宵禁規定,若有犯禁者,笞打五十不饒,而現下暮色落罷已至酉時,離宵禁隻剩半個時辰,可孟府外卻仍有數人聚集於此,交頭接耳各成紛擾,熱鬧得很,絲毫沒有半點離去之象。


  而與孟府前府的熱鬧非凡相比,孟府深處的書房卻安靜得很,無他人穿行其間,無清風動竹擾亂耳,房中院內都一派靜謐無聲之象,死氣沉沉,真可應了這書房橫匾上“止靜堂”三字。


  幽幽暮色夜沉落,一目漆黑下,長安大街上咚咚如雷的暮鼓聲如期響起,孟謙真站在書房簷下如死木無動,老眼矍鑠卻不知望向無盡黑夜中的何方,唯有背負在身後的一雙枯手死死緊攥成拳,不見鬆開,直到長子敬修與次子敬敏彼時同時出現在書房院中,手才微微鬆開,任其隨意無力垂落。


  “父親,在前府的各位大人我與二弟都已將其送走,未旁生任何枝節。”孟敬修走至孟謙真身旁,不負所望回道。


  暮鼓幽幽回蕩在這座沉寂入睡了的龐大帝都中,漸漸回落無聲,這帝都的夜如其名一般終長落為安,而這方如死水般的無邊靜謐中也讓城中沒入睡的、睡不著的都終落下心安。


  孟謙真對著止靜堂外已死了的夜放心輕輕一歎,然後轉身回書房,平靜問道:“他們就肯這般輕易離去?”


  老父年邁,站在臨近的孟敬修連忙伸出年輕有力的手上前攙扶孟謙真往裏走,邊回道:“眾位大人還是識大體的,知宵禁將至,恐引起無妄禍端,便聽勸離去,各自回府了。”


  “識大體?”孟謙真聽著不禁輕笑一聲,在高堂落座後才緩緩說道:“今日太極殿上之事你又不是不曾親曆。這些個世家大族平日裏一個個清高孤傲得很,可被馮史在黎州將他們的錢袋子一收,立即就原形畢露,又是彈劾又是死諫,一個個上躥下跳將太極殿弄得烏煙瘴氣,如市井鬧市一般,哪還有半點世族大家應有的風範。”


  “兒子今日雖未在朝堂之上,但方才見其一眾在咱家府外賴著不走的無恥行徑,著實令人不齒。”說話的孟謙真的次子孟敬敏,雖在朝上無官無職卻在江湖關係甚廣,與其兄孟敬修一明一暗護孟家無事。


  孟靜敏一想到方才與這些人稱兄道弟虛與委蛇便惡心不已,就忍不住一吐而快,“不僅無恥,更是蠢得無以複加。兒子雖身在江湖不入朝堂,但也知今日之天下已非仁文靈三帝時所在之天下。昔日仁文二帝以德孝治天下,未曾對這些個世家大族大下狠手,而經靈帝一代,因其孱弱無力治國,這才需世族大家全力支持,以致其權盛一時。而當今陛下乃是戰場上殺伐決斷之主,胸有雄才大略又手握百萬重兵,怎會受他人擺布,這些看不清形勢的蠢貨這麽一個勁兒地跟陛下對著幹,豈知已離死不遠。還好爹高瞻遠矚,當公孫丞相攜聖令而來時便立即選擇效忠陛下,否則我孟家早步上高柳兩家的後路了。”


  夜色沉沉難見月,唯有兩三點星光獨占蒼穹,就像靈帝時曾盛極一時的高柳兩家,可一朝轉換天下易主,還不是如煙塵一粒消失殆盡,連點影兒都尋不到。現實如此,孟謙真也隻有無奈一聲歎道:“我孟家有今日之地位全靠世家大族的支持,若世族之力仍如仁文靈三帝時這般強勁,我孟謙真何至於要棄自家之基石而轉投當今之陛下。如今的世族大家已是艘千瘡百孔的破船,內外都爛透了,我孟家何必在這艘注定要沉的破船上陪他們一起萬劫不複。”


  孟敬修沉靜愛思,方才聽其父與其弟說話一直未曾插話,待孟謙真說到此處時才開口問到心中不解與不安處,“既然父親心中已有決斷,為何後來又要幫他們,這樣做,兒子擔心陛下那兒,恐生不悅。”


  “悅或不悅,為父心中有數,陛下心中更有數。”孟謙真意味深長如是說道,並未言其更深,隻點到為止,孟氏兩兄弟明白其父話中意,便沒有在此多做深問,隻是一愁稍落一愁又起,孟敬修隱藏在漆黑夜色與昏黃燭色中半明半暗的臉依舊眉頭緊皺成團,擔憂無掩全副落入了孟謙真與孟敬敏眼中。


  “長兄心中,可是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孟敬敏見一向沉穩自若的長兄有如此顯於色的情緒,實在有些吃驚與好奇,不禁立刻便問了出來。


  孟敬修緩緩抬起頭來,眸色也是如燭影搖曳不定的不掩深憂,望著孟謙真不安說道:“父親行事老練周全,兒子自是不應再做任何質疑。隻是,父親,兒子心裏仍有一絲擔憂與恐懼,古有韓信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而我孟家會不會,也會步上如此後塵?”


  “你怕陛下言而無信,過河拆橋。”孟謙真直言說出孟敬修婉轉又不敢直說的擔憂,話語陳述無豫,顯然孟謙真比其子更早思慮過此種危險可能。


  孟敬修謹慎點頭承認。


  “放心吧,陛下不會過河拆橋的,知道為什麽嗎?”書房外的夜黑得不能再黑,與閉上眼無一不一樣,可孟謙真卻看得透徹無物,直言道:“世家乃我北齊治國之本,發展至如今已數量龐大積重難改,陛下不可能全部殺淨,就算把今日這一批世家殺光,明日也會冒出另一批世家來,與其這般大費力氣得不償失,還不如選一條惡狗幫他鎮壓抑製世族勢力,而我孟家便是他選中的那條狗。我孟家身為世家之首,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這些世家各族的弱點與不堪,當然也沒有人比我們更適合當這條咬人的惡狗了。若殺了為父,這麽多的髒事誰替他幹,這麽多的罵名誰替他背。若沒了為父,誰幫他擋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


  說至激動處孟謙真忽一躍而起,若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煥發,卻又瞬間盡顯老態佝僂如弓,這已是一個年邁的古稀老人,半條身子已入黃土的將死人。


  “父親!”


  “父親!”


  孟氏兄弟見狀連忙上前將孟謙真扶住,生恐他一個站立不穩便直直摔倒在地,孟家現已是風中之燭,再也經不起丁點打擊,若孟謙真再出了什麽事,孟氏兄弟比誰都清楚,他們誰也撐不起孟家這座大廈。


  孟謙真自是也比誰都明白現下形勢,他已活了大半輩子,生生熬死比他還要小一輩的高陵與柳鶴之,他早已活夠本,不怕死,但他現在卻不能死,為地位未穩的孟氏一族,也為他這兩個仍放心不下的兒子。


  孟謙真將兩子的手緊握在一起,叮囑道:“你們兄弟二人都要牢牢記住一點:我孟家成於世家,敗也必敗於世家,隻要我北齊仍有一家世家,我孟家便仍有一絲利用價值,我孟家在北齊便仍有一寸立足之地,就算背上千古罵名又如何,就算受盡千夫所指又如何,隻要活著,隻要我孟家屹立不倒,這史書勝敗褒貶還不是由我們活著的人隨意寫之。記住了沒有?”


  老手枯瘦如柴卻猛然用勁將孟氏兩兄弟緊握的手緊壓更近,孟氏兩兄弟明顯感覺到父親這份苦心還有對他們兄弟二人濃濃的不放心,紛紛立即點頭回應讓他放心。


  “記住了。”


  “記住了”


  聽到了讓他安心的話,孟謙真倏然有力的手如錢塘潮水瞬間退去,整個人回坐在書房高堂上,仿若精疲力竭一般虛軟無力,緩慢說道:“為父已經老了,孟家的未來就靠你們兄弟二人了。”


  提前交代的臨終遺言,是一個已知曉自己時日無多的人深思熟慮後的明智安排,孟謙真雖然還苟延殘喘地活著,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時就突然死去,可即便這一天真到來,即便下一刻便黑白無常臨麵,他也走得死而無憾,他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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