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瘋子
抬起衣袖胡亂的蹭了把臉,卻發現,衣衫也早已被染成了血衣,不僅擦不幹淨,反倒在臉上留下了更大片的血痕。
霏烙厭煩的咋舌,衝著身後的人喊了一句。
“煙!”
那人迅速的遞上根煙,並且殷勤的幫忙點上。
霏烙深吸了一口,吐出,等到開口時,嗓音終於不再幹涸嘶啞,恢複了往日的清悅。
“吊著一口氣兒就行。”
那人聽後,連連點頭答“是”,但心裏究竟閃過怎樣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霏烙也沒心情猜他的想法,囑咐完之後便向外走去,視野中仿佛再無劉通幾人的身影。
直到那纖瘦的身影消失在工房門口,穿著白大褂,個頭不高的男人,這才看著地上的慘狀,壓抑不住的幹嘔了幾聲。房間內的血腥味實在是太濃重了,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五個人的身體裏竟然能夠流出這麽多的血,仿佛要塗染整個空間,使周圍的空氣都呈現出了嫣紅之色。
雖然並沒有親眼所見,但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出手有多凶狠,按理來說那已經足夠他們去好幾條命了,若不是一直用珍貴的藥劑吊著口氣,他這會兒就可以直接刨個坑把他們埋了。
他是想不明白,主子一邊對他們下死手,一邊又不遺餘力,好似那些昂貴藥劑不要錢一般的給他們續命,這究竟得是多麽扭曲陰暗的心理,才能夠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但誰叫人家是主子呢,他這個打工仔隻能聽命,乖乖的在這裏救人。
在五堆肉塊麵前蹲下身子,潔淨的白大褂毫無疑問的垂落了血泊中,被浸染上了赤紅墨色。男人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己犧牲了的白大褂,在心裏默念了幾遍‘打工人’,這才認命的給幾人做簡單的處理。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將沾了血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拿起來接通。
“汪洛宇”
熟悉的嗓音自手機中傳出,男人頓時仿佛找到依靠般的抱怨了起來。
“俊楠,我跟你說,你那個主子簡直太凶殘了,長得人模人樣,怎麽下手這麽惡毒!”
“”沈俊楠的聲音微頓,隨後說道,“你喊這麽大聲,是確定主子她聽不到?”
一句話,成功讓汪洛宇消音,再開口時,已經變成了小聲的嘟囔。
“應該聽不見吧?”
沈俊楠冷哼了一聲,他想說“主子怎麽可能聽不見”,但想想還是不嚇他了,於是轉移話題。
“劉通那幾人真在你那?”
傻白甜的男人就真的這麽被轉了思路。
“原來他們還有名字,劉通是哪個?”
“頭發顏色最多的那個。”
汪洛宇伸手在幾人沾滿了血塊的頭發上撥弄了兩下,暗褐色的血渣如頭皮屑般刷刷落下來。
“他們幾乎都被染成血人了,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沈俊楠“”
——不愧是主子。
當初公司破產,他幾乎被逼上絕路的時候,便是被主子救了,隨後開始為她效命。跟隨在她身後的這些年,他對主子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隱約也知道,主子的身份不簡單。
他見識過那個年輕冷峻的少年狠辣的手段,但卻很少會見主子真的取誰的性命。
‘折磨一個人的手段有千萬種,而死亡不過是其中最輕的。’
直到現在,沈俊楠也依然能夠清晰的想起,那個少年以最為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話語。那一刻,他真的有種錯覺,他是不是又一個‘浮士德’?(《浮士德》講得大概就是主人公浮士德用靈魂和魔鬼做交易的故事,怕有人沒看過,簡單說明一下。)
那時他想不明白,像主子這種程度的人,為何要來救毫不相幹的自己。直到被命令“去權昊焱的身邊,幫助他”,沈俊楠才知道,原來主子是看中了他的商業才能,並且希望他能夠用這份能力幫助到權少。
雖然不清楚那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沈俊楠也算是看清了一點,隻要是關乎權少的事情,主子會看得比誰都重,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比如之前的朱晴雪,雖然權少本人並不在意,可主子卻還是將人扔去了貧窮的地區,讓她過著與期望中背道而馳的窮苦生活。
所以今天在聽到權少的話時,他便立刻聯想到了主子,也唯有主子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兩個人都在背地裏偷偷的為對方付出,可惜權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輸在了瘋狂和重視的程度上。
“俊楠,我感覺這次主子下手似乎格外凶狠,以我這個專業醫生的角度來看,他們這個狀況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估計以後有的罪受了。”
“嗯。”
神情漠然的應了一聲,沈俊楠心想‘這才正是主子的目的’。
“讓一個人死,遠沒有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更加有趣”
突然的話語,使得汪洛宇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瞬間感覺這個空寂的環境內越發的森寒了起來。
“這是主子曾經說過的話。”
“”
——主子小小年紀,怎麽思想這麽危險。
“誰叫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惹了不該惹的人。”
“確實,主子這麽凶殘的人,他們也敢惹”
誰不知道,他們主子其實就是個瘋子。
披著一張幹淨好看的皮囊,內裏卻有個瘋狂的靈魂。
“不,我說的是權少。”
“”
好的,他知道為什麽這次主子下手格外凶了,惹了她的人,她會看心情回敬,但惹了權少的人,她絕對會讓對方生不如死。
“權少受傷了?”
“沒有。”
“啊?”
“用專業的名詞來解釋的話,那應該叫意圖傷害,卻未遂。”
未遂那不就是沒有傷到嗎?
沒有傷到,卻把人給打成這樣?
凶殘,太凶殘了!牲口!
沒有理會汪洛宇內心的吐槽,沈俊楠突然問道:
“主子在附近嗎?”
“應該在。”
“你把手機給主子。”
“哦。”
汪洛宇一邊給最後一個人的繃帶纏上死結,一邊應到。
走出工房的時候,果然看見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一個人影靜靜的坐在廢墟上。皓潔的月光為她鍍上了一成銀色,明暗交匯間,使那染血的人妖異而危險,仿佛暗夜的精靈。
霏烙率先察覺到了男人的氣息,並未抬頭的問道:
“處理好了?”
“是。”
一到正主麵前,先前那股皮勁兒都沒了,汪洛宇擺出他為數不多的認真表情,語氣也是小心翼翼。畢竟主子的暴力,他是親眼目睹過的,就自己這小身板,估計連一棍子都受不了。
“主子,他們的傷我已經處理好了,沒有性命危險,隻是以後恐怕也是廢人了。”
霏烙語氣淡淡,不甚在意。
“嗯,足夠了。”
“隻是我有一個小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男人的聲音略帶試探,而霏烙則微微頷首,算是允許。
“那其中一個人的手臂似乎受傷格外嚴重”
汪洛宇是優秀的醫學生畢業,所以在人體方麵自然也比常人更加了解。何況他雖然沒有在正規醫院工作,但跟在主子的身邊,各種傷痛反倒見識的更多,比起正常的工作實習,對外傷的經驗隻多不少。
所以說,像各種刀槍棍棒和跌打損傷的傷勢,他幾乎一眼就能夠辨出輕重。
而在剛才處理傷口的過程中,他發現,這其中一個人的胳膊軟塌塌的無力,手骨、腕骨等幾乎是粉碎的狀態。霏烙下手顯然是毫不留情的,而且也毫無章法,幾乎算是胡亂的發泄,所以幾人的身上均是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骨折情況,可唯有這一個人的手臂卻最為嚴重,似乎帶有目的性。
霏烙聽著他的話,回想了一會,然後才緩緩的開口。
“很嚴重?”
“是,粉碎性骨折。”
吸一口煙,吐出,語調幽然的說道:
“做了錯事的手,沒有存在價值。”
“”
於是汪洛宇懂了,當時意圖傷害卻未遂的,就是那隻手,而那手的主人就是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