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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類啊 再會

  這一聲咆哮跨過了整片森林,原本躁動的野獸恢複了平靜,仿佛以前的森林之王又回歸到了森林之中。


  莎莎邊走邊哭,豆粒大小的熱淚從臉上滴落,懷中可以賣出天價的小瓶子格外冰涼。


  卡瑞斯捶胸頓足,心懷榮耀的他為了兒子和金錢卻無法拒絕此種行徑。


  洛斯愉快的擦拭著自己的匕首,問莎莎,剛才自己扔的疼不疼。


  山腳下,絡腮胡看了眼鳥獸齊散的神隕森林,冷哼一笑,低頭看著洛斯飛鴿給自己的信,信裏詳細寫了,榭寂笙這個外來的森林神教精靈是如何盜取神木精華,自己的小隊正好撞見榭寂笙做案,隨後被脅迫,以及如何騙榭寂笙到森林,殺了榭寂笙,將森林恢複原樣的,這樣一來,卡瑞斯小隊從作奸犯科的罪人,一躍變成受害者以及英雄,而且,公會還必須支付他們這次消滅外來敵人的巨額賞金,沒了通緝,這幾人隨時可以帶著巨額賞金出城。


  又擁有了榭寂笙傷害自己得來的汁水,同時也得來了賞金,同時又能出城,洛斯在這一點上的確沒有騙榭寂笙,就像是榭寂笙對小胖子做的,“夢想,還是實現了”。


  值得一提的是瑞克,自從任務完成之後回到城鎮,便再沒了身影,卡瑞斯等人倒是覺得無所謂,對於榭寂笙感覺於心不忍,但是對於冒冒失失的瑞克,少個人分錢也是不錯的。


  三人又聚在了小酒館,卡瑞斯慢慢的喝著酒,三人麵前放著的瓶子裏裝著榭寂笙的汁液,三人對於這件無價之寶顯然沒有決定好他的用途。


  “太珍貴了,這樣一來,恐怕這就是世界上最後一滴神木的汁液,我兒子的病不是尋常的病,興許這一滴可以治好,但是如果把它拿去換錢,豈不是更好?”


  “或許我們就發達了!到時候用錢肯定可以治好叔叔你的兒子的!”莎莎神采奕奕,對著桌上得到小瓶越看越是欣喜,但也會時不時的沉默下來,因為想到這一小滴的主人而自責不已。


  洛斯對這一滴卻沒有那麽感興趣,要說有錢,從前的她恐怕身價已經趕超這一滴的價值了,自然是不會為了金錢發愁,但是落魄至此還有別的原因。


  “我建議你們拿著它去換錢,去萬聖城過更好的日子,恐怕不太揮霍的話,這一生都衣食無憂了。”洛斯趴在桌子上慵懶的說道。


  對於洛斯來說,今天,也不過是鏟除了一個魔物罷了,唯一不同的是,這個魔物曾和她交流,是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一個魔物,而且,也是吸食了她自己的血液,不知道讀取了多少記憶的魔物,但是一想到他對生命的褻瀆,洛斯又不再彷徨,魔物就是魔物。


  “城裏有個瘋子可能在找我,我可能需要換一個地方,換一個身份了”洛斯低頭說道。


  “跟我們走吧,等出了城,一切都在我們手上了。”


  “隻要有了這個,公會給的獎金當做準備,我們能過上好日子了!”卡瑞斯拿起小瓶子,兩眼放光。


  神隕森林中的夜晚極暗,身受重傷的榭寂笙被枯殺草拖走,奄奄一息中,榭寂笙恍然間才終於看到了所謂的枯殺草。


  枯殺草是一種被所有傭兵和冒險者所厭惡的植物,還沒有到魔物的等級,卻無限接近魔物,擁有棘手的能力,越是強悍的枯殺草,他的根須越是能夠紮根得越深,越廣,就像是一張龐大的蜘蛛網埋在地下,枯殺草的感知能力極強,任何在地麵上的震動都能被準確無誤的捕捉到。


  但是本身卻完全沒有價值,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隻要是有枯殺草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會選擇繞路而行。


  不巧的是,抓住榭寂笙的這顆枯殺草極強,因為沒了神木的限製,枯殺草第一時間像森林中間靠攏,遇見什麽就獵殺什麽,生長極快。


  它的口器平攤在地麵上,看上去就好像是普通的枯草叢,本體在地下,口器中布滿了鋒利的牙齒,簡直像是植物形態的洪水猛獸。


  榭寂笙被拖動這穿過幾百米的距離,如此巨大的狩獵範圍,可想而知,體形越大就代表實力越強,這顆枯殺草,已經達到了霸主級別。


  恍惚中的榭寂笙並沒有失去意識,他操縱著身體,當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時候,把雙足幻化成了根須,順著抓住自己的枯殺草藤蔓一直蔓延,深深的刺入藤蔓之中,榭寂笙的老本行,寄生。


  可是寄生需要時間,此時榭寂笙已經被拖拽到了口器的附近。


  一般的枯殺草口器隻有一人大小,所以也被人叫做食人花,但是這顆枯殺草的口器,三四個人同時跳進去,位置也是夠的,原本細密鋸齒狀的牙齒更加堅硬,遍布整個口腔。


  沒有盔甲,沒有武器,中了卡瑞斯的招的榭寂笙此時沒有太多的防禦手段。


  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榭寂笙的胸口到後麵,好如刺蝟一般,長出了無數又細又尖,同時堅硬無比的長矛,從榭寂笙的身體中向外延伸,榭寂笙則龜縮在其中,縮成一個球狀,緊緊抱住自己。


  枯殺草如此強勁卻仍舊不能被稱為魔物,歸根結底也隻有一個原因,它是株植物,它沒有智慧,遇見獵物用針葉射死,等到不再反抗或者奄奄一息的時候死咬不鬆口,用口器和消化液殺死獵物,這是它威脅最大的武器,但也是它致命的弱點。


  榭寂笙被藤蔓拖拽著,好不容易有些進展的寄生被移動的藤蔓扯斷,滾進了這偌大的口器之中,周圍密密麻麻的牙齒席卷而來,口器開始收縮,牙齒開始咀嚼,饒是堅硬如鐵的長矛也是被咬的吱吱作響,叫人擔心。


  但是榭寂笙管不了那麽多了,每根長矛的中心都連接著榭寂笙身體的一部分,相反,榭寂笙也能通過這些長矛中空的部分,把身體變化成根須,從矛尖刺出去,像是針筒一樣。


  枯殺草沒有智慧,隻會死咬不放,不管是什麽獵物都會死在它的牙齒和消化液上,所以榭寂笙可以安心的釋放自己的根須,不用怕它突然鬆口,把柔弱的根須扯斷。


  榭寂笙的眼前便是口器的底部,口器內從上到下由大變小,長矛死死的抵住枯殺草收縮的口器,否則再往下一點就是冒泡的酸湯,枯殺草的消化液,這液體腐蝕性極強,哪怕沒有觸碰到,蜷縮的榭寂笙也能感覺到,渾身上下被升上來的氣體燒的全身疼痛,而消化液又是近在咫尺,大意不得。


  一整個夜晚,榭寂笙就在被不斷地熏烤和不斷地咀嚼中度過,如果長矛斷開要立刻長出新的長矛,否則就是彈性十足的口腔鼓動著牙齒在身上咬上一口,酸氣侵蝕得榭寂笙全身衣物都被燒得一幹二淨,赤裸著的潔白皮膚也被燒得處處斑駁。


  榭寂笙無暇其他,隻顧著延伸自己細密的根須,長矛像是紮針一般輸送著自己的根須,侵入枯殺草的體內,一寸一寸的生長,寄生神木得來的龐大生長力終於在這裏得到了考驗,究竟是榭寂笙先被咬死或者燒死,還是榭寂笙的根須先一步入侵枯殺草的每一寸身體。


  虛弱的榭寂笙似乎撐不了太久,胸口閃著寒光的單手劍也開始融化,饒是比普通人肌膚更加強健的榭寂笙也開始有了撐不住的趨勢。


  榭寂笙睜開雙眼,眼前便是無底深淵,充斥著黃色的惡臭液體,隨想都在想著把自己溶解。


  “我快要撐不住了,洛斯,你還沒有唱歌給我聽,到底是什麽樣的能力,能讓別的人為你如此狂熱,甚至為你而活,為你去死,我也想要知道我生存的意義啊。”榭寂笙緬懷著洛斯,但是得到的洛斯記憶卻非常稀薄,難以窺探。


  眼看就要撐不住的榭寂笙伸出右手,掌心中一顆凝聚了極大的力量,比其他所有長矛都要更加堅硬的長矛徑直刺了出來,目標直指枯殺草口器的最下方,那滾滾酸液的最下方,枯殺草隱藏在口器後麵的本體。


  長矛一刺入消化液中立馬引起了激蕩,消化液開始翻滾,活像是一湯滾燙的熱油,卻比熱油更加危險,那酸液濺射到榭寂笙赤裸的手臂上,臉上,化作根須的足上,一陣難聞的煙冒起,一旦接觸到消化液,立馬被消去一塊皮膚,眨眼間便化作食糜,滴落到口器中。


  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榭寂笙拚了命的生長手中的長矛,一遍頂著長矛被不斷消化,一遍不斷的使其變硬,變長,直至口器的最下方。


  枯殺草這種植物很神奇,因為他隻比一般的雜草多了一張口器,相應的,多了類似於動物的牙齒和胃,但是一切的起源不過是一顆種子,也就是他的力量源泉,類似於生物的大腦和心髒,既然無法抹去雜草的根須和枝葉,那麽就把你的植物靜脈切斷,再換成我的!這,也是一種寄生,強行讓枯殺草不能失去自己,否則就是殞命的下場。


  我遮擋住你的陽光,再化身成你的太陽,你不會感到變化,但你永遠不能失去我。


  手掌的長矛拚命的成長,相對的,榭寂笙身體周圍的長矛失去了生命力的供應,不再生長,被口器和牙齒不斷地蠕動碾碎,細密如齒輪般的牙齒在瘋狂靠近,榭寂笙孤注一擲,身體各處開始有能被牙齒咬到的地方。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榭寂笙的麵部開始因為疼痛扭曲,掌心的長矛拚了命的生長,刺破口器底部層層厚實的筋膜,在生長出自己的根須連接起被切斷的組織,枯殺草開始越來越虛弱,但是榭寂笙虛弱的速度更快!


  “哢哢哢”一陣脆響傳來,枯殺草內部的中樞靜脈被盡數切斷,榭寂笙立馬阻塞了自己連接著枯殺草組織的根須,枯殺草的口器瞬間鬆懈,無力的攤開。


  “呲呲!”沒有了口器的支撐,本就破爛不堪的身體長矛沒有了支撐點,榭寂笙整個身體就要掉進消化液中,半條右臂沒入滾燙的消化液中。


  榭寂笙連忙打開一部分阻塞的根須,枯殺草的口器再一次被激活,但這一次,主宰生殺大權的植物是榭寂笙。


  枯殺草被命令著,利用口器把榭寂笙慢慢像上蠕動,整條右臂的前端已經被完全溶解,好在身體外側成長出的長矛還有根須和枯殺草連接在一起,控製著枯殺草收起口器中的牙齒,關上胃部的膈膜,然後停止一切活動。


  看著口器中那滲人的消化液被如同眼皮一般的膈膜隔開,榭寂笙終於放心了,但是右手傳來的劇痛讓他根本不能冷靜,隻能躺在隔膜上,聽著隔膜下消化液傳來的滋滋仿佛沸騰聲,又慢慢的合上雙眼,進入休息。


  夜晚的植物也需要睡覺,榭寂笙之前是不需要,但是現在,太需要休息了,睡眠中一邊繼續生長自己的根須,遍布枯殺草的每一寸軀體,一邊吸收枯殺草中獵殺消化過後的養分傳輸到自己的身體中,慢慢生長著自己的身體,療養生息。


  隨著越來越多的養分輸入到榭寂笙的體內,他仿若新生,枯殺草中的養分來著森林中各類生物,飛鳥,昆蟲,小型動物,從另一邊率先衝破桎梏而來的小型魔獸也在其中,無不被其散發的腐臭味吸引,或者不小心掉進了陷阱了,成為了枯殺草的獵物。


  這生長異常迅猛的枯殺草在此時看來,就是吸收了不少弱小魔物的養分才得以成長的如此迅速,麵向城鎮的那一邊並不是沒有枯殺草的根須,其實是那一邊沒有獵物,枯殺草本能的選擇向養分和獵物繁多的森林中央延伸自己的根須,其實是在無形之中有一部分保護人類的作用,畢竟大部分席卷而來的小型魔物都被其獵殺,變成養分。


  隻不過現在這些養分全部便宜了榭寂笙,榭寂笙全身長出仿佛絨毛般的細小根須,緊緊連接在枯殺草的口器中,一陣陣肉眼可見,顏色各異的養分湧向榭寂笙,延伸不知多遠的枯殺草也開始慢慢枯萎,失去活性。


  不知昏睡了多久,榭寂笙忽然嗅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而且愈來愈烈,睜開雙眼,鼓動著鼻子嗅了嗅,沒錯,確實是腐臭味,可身體去告訴他,這是來自自己身下的味道,在那膈膜之下的消化液便是如此的味道。


  恍惚間,榭寂笙完全蘇醒了過來,坐起身來,身體的感官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敏,原來嗅不到的氣味,聽不清的聲音在他徹底蘇醒的這一刻變得如人類般靈敏,不再是像之前一樣模糊一片,不,可以說是比人類的感官還要勝之百倍。


  靈敏的嗅覺,靈敏的聽力和視野,與這些同時襲來的還有心底無窮盡的空虛與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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