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縣城
院子裏一片安靜，這樣的寂靜讓我感到了陣陣的淒涼。如此情深意重的兩個人，卻就這樣的陰陽相隔。雖然看上去相距不遠，仿佛一轉身就能互相接觸到對方。可我的心裏明白，他們倆之間隔的並不是那幾步的距離，而是生死。
我想起李小軍剛死的那段時間，曾經不止一次的小娟偷偷的躲在小軍家院子南麵的樹林裏哭泣。其實我特別能理解她的心，若不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白小娟肯定願意跟著小軍就此去了。
所以她對肚子裏的孩子特別的看重，在她決定嫁給李文學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打算把這孩子生下來，因為這孩子寄托了她對李小軍的全部哀思。
奶奶給我講過不少鬼狐的故事，其中有很多，就像小軍和白小娟這樣的情深意重與生死離別。奶奶曾跟我說過，活著的時候兩個人越恩愛，一個人死了之後，陰陽之間的阻隔便越深重。
我的心中難過，甚至有跑過去拉過李小娟和小軍，讓他們倆就此見麵的衝動。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
心裏十分的難過，於是下意識的歎了一口氣。
原本直挺挺的站在窗子跟前的李小軍，仿佛聽到了我的歎息聲，猛地轉過了頭，直勾勾的盯著擋在我麵前的雞籠。
與此同時，李小娟也轉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李小軍。她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但我卻清楚的看到留下了兩行淚水。
天上的月色暗淡，到那滴淚水仍舊映射出了慘白的月光。
她走到李小軍的跟前，可李小軍卻仍舊沒有看見她。她試圖抓住李小軍的手，可此刻的李小軍卻是一團淡泊的煙氣，白小娟無處著力。
就這樣兩人相視而立，李小軍的身影越來越淡薄，越來越模糊，最後仍舊化回一團煙氣，飄飄蕩蕩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小娟的臉上仍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眼淚卻成串成串的流淌下來。她就這樣站在空空蕩蕩的院子裏哭了一陣，嘴角卻微微的翹了起來，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整個院子再一次安靜了下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慢慢的退了出去，輕輕的關上了院門。
一切如此就好，不必再加幹涉。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第二天的早晨，張戰軍果然派他的司機早早的來接我，同行的還有陳隊長，我們一起上個車，先是開到了村部，跟我爹簡單的交代了一下，說是我去縣城辦點事，如果順利的話，一兩天就能回來。
我爹雖然心裏惦記，可對我的事兒卻很少打聽。他也深知我做事有深有淺。
車子開的飛快，張戰軍的司機的駕駛技術比陳隊長還要好，沒用半個小時的工夫，就到了縣城。
張占軍問我什麽時候該去城北的工廠，我說現在是白天，陽氣正重，那些鬼魂不會出來遊蕩，所以自然無法與他們交流。最佳的時機是太陽落山之後，天徹底黑下來之前，那是陰陽的交界，陰間的鬼魂能出來，陽世的人也能看見他們。
所以現在時間還早，張占軍便讓司機拉著我們，去了他的公司。
公司並不在城裏，而是在城北不遠的地方。那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裏麵停放著不少的機械，還有一些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人。靠院牆的北麵有一排人字房，其中的一間是他的辦公室。
他打回人到城裏的飯館去買些酒菜回來，我並沒有推辭。
等飯菜到來的功夫，他拉著我到院子裏去，給我介紹院子裏的這些東西，說都是他這些年攢下的基業。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來回的張望，突然，發現就在院子的角落裏，停著一輛破舊的大客車……
那輛大客車十分的破舊，外麵的漆麵已經斑駁，車窗的玻璃破了好幾處。輪胎都已經憋了，車上到處都是灰塵。
這不是那輛通往縣城的北麵，載著那些工人的鬼魂的客車麽？怎麽會停在這？難道這輛車是張占軍的？
“這車……是你的？”
我問到。見我一臉的嚴肅，張占軍有點緊張。
“啊，你說這個啊，這就是我買下北麵那個廠子的時候，停在廠子門口的，破破爛爛的，也沒人認，我就弄到這來了。”
“司機……司機知道是誰麽？”
我想起看到的那個司機，五十多歲，帶著黑眼鏡。
“我哪知道司機是誰啊，就是一輛破車，都壞成這樣了，哪來的司機啊……”
直覺告訴我，這輛車的司機，應該知道點什麽。不過張占軍說的也是，車都爛成這個樣子，看來荒廢了多年。司機肯定早就找不到了。說不定也死了，不然怎麽會跟那些工人的鬼魂混在一起。
我圍著那輛車，前後的轉了兩圈，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車上滿是灰塵。
在張占軍的廠子一直待到傍晚，他安排了兩輛車，帶上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人，一起出發，直奔北麵的廠房。
車子發動，我無意間扭頭朝院子角落的那輛廢舊的大客車看去，影影綽綽的發現，車裏駕駛室的位置，坐著一個人。五十多歲，帶著黑眼鏡。那個司機出現了！
他雙手握著方向盤，保持著駕駛的姿勢。
嗡的一聲，我們的車子駛出了院子，一拐彎就上了大路，直奔北麵而去。一路上，我總是感覺，我們的車子後麵還有車跟著，總能恍恍惚惚的聽到大客車的那稀裏嘩啦的聲響。但幾次回頭，都沒有看見。
很快就到了那幢廠房的跟前。下車的時候太陽剛沒過山頭。最近的天氣一直晴朗，偏偏今天有點不同。西麵的天邊，飄著幾團灰色的雲彩，把太陽的餘暉遮住，所以雖然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天色已經一片朦朧。
其實我知道，這裏住著的工人的鬼魂已經離開，我親眼看著他們走進了劉家鎮的大石碑。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廠房，之前彌漫著的陰氣的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