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山鬼
阿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偷走這兩樣東西，使自己被迫處於一個四處逃竄，東躲西藏的狀態。或許是對禾九十遭遇的一切感到不平，又或者隻是單純的看不慣季百裏。
思緒混亂的阿蕪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辦，索性站住腳步，觀望著四處的風景。
西南一帶多為山穀，此地的百姓若往中境去就需要翻過一座座山穀。平緩之處還可攀行山道，到了險峻處就隻能依靠人工修築的棧道通行。
落日的餘暉在遠處的山峰上散去，天色暗了起來。冬日的陽光來的晚去的早，一炷香的時間就收走了最後一絲痕跡。
天色暗下來了，仍在山間徘徊的阿蕪決定放下雜念，隨心而去。隻見她飛身躍上棧道，左手摸著山壁，閉著眼往前走去。
深山裏安靜極了，聽不到一點聲音。在這份靜謐之中，阿蕪躁動的心得到了安撫，逐漸平靜下來，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就在阿蕪心無雜念時，耳間有一句吟唱飄過。阿蕪頓時一愣，站立原地仔細傾聽。等了一會卻沒聽見任何聲音。
“難道是錯覺？”阿蕪自我懷疑了一瞬，複又向前邁出腳步。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阿蕪又向前走了幾步，遠處的歌聲又響了起來。
“沒錯！絕對沒有聽錯，是有人在吟唱《山鬼》”，阿蕪心說道，然後又站住了，試圖分辨出聲音的位置。但是在他停住腳步的一刻，聲音又消失了。
阿蕪明白了，隻有自己不停的走動才能聽到這段歌聲。於是她慢慢的往前走，順著歌聲的指引聲一步一步的往遠處走去。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
這首《山鬼》唱至最後幾個字時突然戛然而止，仿佛消散在了風中。阿蕪試探著往前走了幾句，卻再無歌聲響起。
“難道我走錯地方了？不能啊，這座山上就這一條棧道，再沒有別的方向可以去，那麽歌聲為什麽停了呢？”
阿蕪一麵苦苦思索，一麵在棧道上來回走動，就在她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繼續朝前走之時，岩壁上的棧道突然在一個轉角處毫無預兆斷掉了。阿蕪反應不及，一腳踏進了深穀之中。
深夜之中跌入深穀，危險萬分。黑暗之中的樹枝藤蔓劃破了衣衫，岩壁中伸出的岩石將阿蕪磕碰的慘叫連連。磕急眼的阿蕪隻好將“不歸”與“換生”纏在一起丟了出去，化成木靈狀態附在藤蔓上溜下去。
越往下，樹木藤蔓就生長的越茂密，山間的縫隙也越來越窄，幾乎不能容人。掛在岩壁上的藤蔓越來越粗，應該是快到地麵了。阿蕪依靠藤蔓的粗細來判斷距離地麵的高度。
“啪嗒！噗通！”手中堅韌的藤蔓突然斷掉，阿蕪應聲而落，掉落入水中。
此時的萬靈門內，正有一場大事即將發生。
陸放等師兄妹幾人已經在祠堂前跪下了，師娘依照祭祀儀式宣讀進程。
案幾上的牌位又增了一個，陸放望著新添置的小九牌位出神。
“禮畢！”師娘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其他人都紛紛起立。衣衫的摩擦聲已經讓路放回了神好，但是他卻不肯起身，還想在靈堂多跪一會兒。
察覺到路放的異樣，師娘揮手打發走了其他人，然後從裏麵關上了祠堂的大門。蹲下身來和路放談起了心。
師娘：“在想什麽？能和師娘說說嗎？”
路放：“我在後悔。”
師娘：“悔什麽？”
路放：“後悔自己年少之時疏倦懶散，不曾努力修行。如今父母之仇未報，又添兩筆新恨。”
師娘：“覺得苦嗎？”
路放：“苦！”
師娘：“人生短短幾十年就已苦澀非常，更何況壽元百餘年的修士呢？咽下去就好了。”
路放抬起頭來，眼中波光粼粼，擒著淚問道：“師娘，小九，還有鍾離是不是我害死的？若是我能再強一點，是不是就能救回他們的性命？”
師娘慈愛的摸著路放的頭，耐心的安撫道：“若你總是沉溺於痛苦與自責中，明日你是否會像今日一般後悔當初？陸放，你是個聰明人，想必心中已經有了對策，若是想通了，便來找我。”
師娘說完之後就推門出去了，隻留下路放一人在祠堂裏沉思。
路放在祠堂裏呆了整整兩日，既不說話，也不進食。
祠堂門外，姚凡提著食盒不知該怎麽辦，隻好坐在石階上發呆。
“小凡，你怎麽坐在門口？”前來探望的連優吃驚的問道。
“見過師姑”，姚凡趕緊起身見禮，隨後解釋道：“我是奉師奶奶之命來給陸師伯送飯的。已經整整兩日了，陸師伯一直不曾用飯，也不讓我進去。”
連優了解情況後示意他先回去，自己想辦法再勸。
連優抬起手剛準備敲門時，祠堂的大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隻見陸放扶著門框走了出來，沙啞著聲音說：“師姐，我想好了，我要見師娘。”
連優早早就得到了師娘的授意，並不直接帶他去，而是將路放扶回房中，示意他飲食沐浴一番再去大殿請安。
收拾妥當的路放換上了素日裏鮮少穿的正裝，左手握著“執光”，眼神堅定的走到了大殿之中。
大殿上人已經到齊了，左右依此排開，跪坐在大殿上。
如今大師兄紀無濁已經叛出，五師弟陸臨溪和阿蕪也失蹤了，九師妹淵兒慘死戰場。今日的大殿上空了許多，顯得格外肅穆淒涼。
“師父師娘在上，請受徒兒一拜！”陸放在主位前實實在在的行了個大禮。
師父難得的發問道：“你想通了？說吧！”
陸放這才直起身來，恭敬的回答道：“自從星河殿一戰，徒兒日夜悲慟，悔不當初，幸得師娘提點，這才幡然醒悟。徒兒欲返回東籬，懇求師父應允。”
主位上的師父看了一眼師娘，師娘拍拍師父的手，接過陸放的話問道：“你是想要奪回權勢，然後為他們報仇？”
陸放：“是！”
師娘：“談何容易！且不說你叔父穩居掌門之位多年，其權勢輕易不可動搖。就算你順利奪得東籬掌門之位，又有多少人會願意跟隨與你再起戰事呢？更何況東籬隻是一個二流仙宗，修真界能與之抗衡的門派太多了。”
陸放聽到這裏有些挫敗，俯下身子誠懇的請求：“還請師娘明示！”
師娘從主位上走了下來，扶起陸放之後問道：“若你成為萬靈掌門當如何？”
陸放聽聞此話震驚不已，不知該說些什麽。
師娘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我和你師父已經想好了，將萬靈門傳給你。以後你成了上首仙門的掌門，許多事做起來會容易很多。放手去做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