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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6章 “販地人”的惡名

  “行了!不要吵了!”坐在趙忠瑞身邊的錢超低聲喝道。


  他的聲音不大,每個人卻動聽到了。


  鮑鉞士和段文臣腳步一頓,怒目相向,卻都坐回原處。


  “現在決定打與不打,都操之過急了一些。趙官人雖讓我們買地,卻沒說個數目。大家也不需這麽著急。反正土地就在那裏,跑不了。”


  錢超環視了在座眾人,見大家都安靜下來,轉頭看向趙忠瑞道。


  “五叔,能不能明日去問問金銀鋪的王掌櫃,看他近日有沒有派人回明州,若有,讓他把我們目前的處境告訴趙官人。請趙官人為我們拿個章程。”


  王汝斌在十月份的時候,已經派人來到博多購買了店鋪,掛起了博多金銀鋪的招牌。


  金銀鋪往來博多和明州,成了趙忠瑞和趙雲傳送消息的信使。


  李世昌、張倬和柳升等另一撥流民頭目相互看了一眼,並沒有發言說話。


  他們沒有和趙雲經曆過一些事情,也沒有錢超和鮑鉞士等人曾有過官身,所以,都沒有說話。


  趙忠瑞的身體背著露台夕陽,方正的五官陷入昏暗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臉,隻聽到他的聲音低沉地傳出。


  “這裏的情況,我已經寫信托金銀鋪的人帶到明州,小官人應該收到了……眼前的局麵,的確是我們想不到的。”


  “其實,也應該想到。任誰看到咱們這般大把大把的撒錢,都會生出一些心思的。更何況,我們是外來戶。”


  “……今天就這樣吧。你們都回去,告訴手下人,最近都不要派人出去買地了。”


  趙忠瑞說完,疲憊地揮了揮手。


  他覺得這種事需要自己先要拿主意。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擔當的問題。


  眾人人紛紛起身離席而起,搖頭歎氣,出門散去。


  很快,房間裏空蕩了下來,卻還幾人沒有走。


  鮑鉞士跟在人群後,走到門口,無意間回頭,發現錢超、彭天旭和李飛揚坐在地板上紋絲不動,便縮回了腳步。


  趙忠瑞見他們四人沒走,走到門前,把門關上,轉身笑道:“你們幾個又想打我的秋風?”


  一直坐在拐角、沒有說話的李飛揚抬起頭笑了笑。


  那是一張青年的臉,棱角分明,雖然嘴角勾起笑意,細長的眼中卻有著看透世事的冷漠。


  在郢州流民的八個頭領中,李飛揚是唯一一個從底層爬出來的人。


  他和手下的人說是“義軍”,其實就是被這個世道逼的走投無路的山賊土匪。沒有上山之前,李飛揚和這個時代的所有農民一樣,都是受壓迫最重的人物。無窮盡的勞役和賦稅,幾乎要壓斷他們的骨頭。


  可是,他們和老一輩人那樣,忍辱負重守著土地。


  蒙古人來了,一路血腥,成了最後一根壓垮胳駝的稻草。


  他和鄉裏的族人全部躲進了大山。


  沒有了土地,沒有房屋,沒有了衣服,當和這群失去土地的農民再也沒有辦法活下去的時候,他們隻能嘯聚在一起。


  他們如同餓狼一樣四處流竄,走到哪兒吃到哪兒。


  溝死溝埋,路死路埋!

  從十二歲起,李飛揚就開始上陣廝殺,對手有時是蒙古人,有時是盤踞其他山頭的同行。


  常年的戰陣廝殺,再加上寨主的指點傳授,他成了一名焊勇的青年頭目。


  在冷兵器時代,靠人命來填的戰場上,如果沒有過人的武勇和精明的頭腦,死亡是唯一的下場。


  李飛揚跟隨著寨主和兄弟們,在之後的六年間,經曆了一場又一場的惡戰。他幸運地活了下來。


  雖然身上傷痕累累,但是李飛揚覺得這樣的日子挺不錯,最起碼不會挨餓。


  小時候那種餓得肚皮貼著脊梁骨直抽抽的痛苦滋味,他寧願死,也不想再去嚐試。


  年前,蒙古人大舉進攻周國。


  他們的山寨因地處周蒙之間,遭到蒙古人毀滅性的打擊。


  山寨被攻破,婦孺老幼全部被屠戮幹淨,寨主戰至力竭而死。


  李飛揚帶著六十多名兄弟衝出包圍,向南奔逃,來到郢州城下,夾雜在城下的流民中。


  三天的奔逃,他和兄弟們饑腸轆轆。


  他本想在城下喝幾天賑濟饑民的稀粥,再尋個出路,大不了再去聚嘯山林,沒想到有人願意出田地,給他們租種。


  李飛揚和兄弟們商量是否願意出海種地。


  大家聽說有田地中,眼中一貫的那股對生命的漠視蕩然無存,居然有了對生活的憧憬。


  李飛揚知道這兄弟廝殺了這麽多年,都累了。


  尤其是當山寨被蒙古人滅了之後,他們之前那種淩駕在欺淩鄉間大戶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他們選擇了跟隨其他流民一起前往海島求生。


  而之後的日子,也證明了他們選擇的正確。


  自從在郢州登船之後,他們不再忍饑挨餓,他們不再提心吊膽。


  他們找回了作為普通人的快樂。


  在和其他流民的相處中,他們中有些兄弟還在流民中相中了自己喜歡女子。在博多的簡易住所中,有三個兄弟成了家。


  看著那些和自己刀口舔血的兄弟發自內心的歡笑和喜悅,李飛揚冰冷如鐵的心裏首次感到了安慰。


  隻要兄弟過的好,他就很高興。


  可是,上個月一個剛成家的兄弟,被人偷襲了。


  偷襲者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兄弟也是個強人出身。


  雖然那個兄弟猝不及防遭受了暗算,卻也一邊搏殺一邊高聲呼喊,終於在倒下的那一刻,看到了李飛揚的身影。


  那個兄弟也是唯一一個被找回的失蹤人員。


  但是他傷勢過重,還是死了。


  扛著體溫逐漸冰冷的屍體,李飛揚走進那兄弟的家中,放下兄弟的屍體離開。


  接連數日,他的耳中依然縈繞著那個兄弟妻子見到亡夫,呼天搶地的絕望場景。


  他召集了原先山寨中的兄弟,把分到自己手中買地的錢,分發給他們,讓他們偷偷地去港口購買刀具。


  李飛揚等人的舉動,被錢超發覺。


  錢超找到李飛揚。後者沒有回避,告訴了錢超自己的打算。


  李飛揚對錢超的印象不壞。


  雖然當初他也推舉錢超作為頭領,但那時他隻是隨大流而已,並不覺得自己日後會和錢超怎麽樣。


  可是在隨後四個月的相處中,他發現中了進士的人的確不同尋常人。


  有時,自己困惑不解的事情,經由對方三言兩語地點撥,便洞若觀火,一目了然。


  聽了李飛揚的話,錢超沒有吭聲。


  第二天,趙忠瑞和錢超一起來找到李飛揚。


  二人身後跟著一個獨輪車,車上是兩大袋銅錢。


  趙忠瑞告訴李飛揚,這些錢隨他處置,不過前提條件是,什麽時候動手,要聽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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