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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袁逢免官

  光和二年三月初,時洛陽城還在下著大雪。


  戲忠步履匆匆穿過大殿,將查閱百官遞上的奏章遞給皇帝,其事分輕重緩急,他都需要一一標注好。他走進崇政殿內,發現門口守著一位宦官,卻是熟悉的中常侍張讓。


  他見到戲忠,便笑意盈盈迎了上來,道:“戲大人辛苦了,陛下此刻正稍帶休息,不在殿內,大人將奏章放在這,咱家交給皇上批閱。”


  戲忠麵無表情,嗯了一聲。三個月來,他已經習慣了劉宏不喜政務的態度。


  若職責,下唯獨尚書令最重,其總覽下奏章,將其一一寫好自身的建議,再交給皇上,隻言片語或許便影響朝堂百官的命運軌跡。故也因此,處在洛陽南市的戲府,每日都有仆役前來,遞交諸多宴請的請柬。隻是留在戲府的管家遵從戲忠的命令,都一一謝絕。


  劉宏不願處理政務,一般的食物都是轉給身邊的常侍處理,平日呆在皇帝身邊的便隻有曹節,而此時曹節因為身體年邁,不能時常照顧,便讓張讓在其不再的時間,代為陪伴。


  因為何美人的緣故,劉宏對張讓倒也有印象,故也準予。


  戲忠將奏章交給張讓,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轉身退下。


  張讓收起笑意,一張臉漸漸恢複淡漠。他敲開崇政殿的大門,步履形態無不帶著恭謹:“皇上,戲尚書離去了。”


  劉宏見狀,下意識的籲出一口氣。


  來或許許多人都不信,這位大漢子可謂是不怕地不怕,但對這位年紀還不足二十的尚書令,竟是有些懼意。在劉宏眼中,戲忠和朝廷文武百官都不一樣——他既不圖名,也不圖利,除了喝酒也無其餘嗜好,仿佛無欲無求。而每次與戲忠討論政務的時候,劉宏總會驚訝於其直麵事務本質,一針見血,其刻板的言行,讓劉宏莫名的有壓抑。


  劉宏並不是一個好皇帝,甚至連稱職也不能擔得上。縱觀他一生的施政方針,總是隨著心性而變化。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此時的劉宏避免和戲忠麵對麵的打交道,於是戲忠便成為每日跑腿送奏章的人。


  他依照以往的習慣,將最上麵的奏章拿出來看,隻是這一次,他一看滿是怒火。


  張讓嚇了一跳,下意識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啊皇上!”


  隻見劉宏把奏章狠狠扔在地上,咬牙切齒:“袁逢安敢如此,他以為罷官便可以要挾朕了嗎?”


  張讓跪伏在地上,不敢出聲,雙眼卻是偷偷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奏章。


  袁逢字周陽,汝南汝陽人,袁彭之侄,袁紹和袁術的生父,以寬厚篤誠著稱於時,任司空。


  滾落在地上的奏章洋洋灑灑,詞賦華美,言語倒也簡單,與如今轟轟烈烈的鴻都門學有關。他抨擊鴻都門學出身的官員性情輕佻,雖有錦繡華章,卻滿腹草包,隻懂得媚上,其中包括才升官不久的尚書令戲忠。要求罷免鴻都門學出身的官員,否則自己就要罷官。


  此時司空的職權對標前漢的禦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管理國家重要圖冊、典籍,代朝廷起草詔命文書等,乃是三公之一。劉宏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袁逢辭去司空之位,在下會引起怎樣的嘩然。


  汝南袁家與弘農楊家等同,乃是除劉家之外下唯二的世家,其四世三公家傳甚廣,門生故吏遍及下。若罷免袁逢,將會是下吏治的一大動蕩。


  袁逢便也是算計這一點,才以辭官為要挾罷免鴻都門學的官員。劉宏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若是讓鴻都門學出身的官員被罷免,那整個鴻都門學將和笑話無異,他好不容易才推出來與文官分權的想法,將會被扼殺於其中。


  “不能讓他們得逞。”


  劉宏的雙眼滿是戾氣,威震怒,讓最接近劉宏的張讓滿是戰戰兢兢。他本就是個性剛強的帝王,不論是對待異族,亦或者對待朝廷百官,從未妥協過。


  “張讓,你擬旨告知袁逢,他若罷官,朕準了。三公之位值九千萬錢,朕不相信下沒有人不想做大漢的司空。”


  張讓唯唯諾諾稱是,他下意識的多問一句:“皇上,那新任的司空呢?”


  劉宏眉頭一皺,道:“讓司隸校尉頂上吧。”


  張讓再問:“那誰來頂替司隸校尉呢?”


  劉宏狐疑地望著張讓。


  張讓強自壓著自己心中的忐忑,第一次嚐試去影響皇帝的決定:“皇上,奴才有一人可以舉薦給皇上為新任司隸校尉。”


  “誰?”


  “陽球。”


  劉宏腦海中想起了這個名字,隻聽張讓繼續道:“陛下,陽球曾有罪,因陛下念其九江有功,寬免陽球任其為議郎。若陛下重用陽球,他定會被陛下收心,若下百官皆如陽球這般,陛下何愁政令一出,無人施政?”


  劉宏聞言,眉毛一挑。他恰好被張讓中了心思,此時的他最缺的便是文官內部的自己人了。


  他淡淡道:“朕準了,讓那個陽球別忘了交買官的錢。”


  張讓麵色一苦,低頭稱是。他知道,憑著陽球耿直的性格,這錢決計是不會拿出來的。還得要他自己自掏腰包。


  他慢慢退下去,心中冷笑:“曹節,咱們騎驢看劇本——走著瞧。”


  當司空袁逢被罷免的消息傳出朝堂,整個洛陽城一片嘩然。無它,隻因為這個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此時的大漢,讀書人掌管下的輿論。其言能毀忠臣,也能將人捧上。而四世三公的袁家,更是下讀書人所向往之地。當袁逢被罷免的消息傳來,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皇上又被人蒙蔽聖聽了。


  當今的洛陽城,咒罵閹黨已經是一種政治正確,而鴻都門學因為其諂媚一麵,也被劃為閹黨之流。身為鴻都門學當今官職最高的戲忠,更是成為咒罵次數最多的對象。袁逢罷官的原因卻也傳了出來:他看不慣人竊居高位,直言怒斥,反而被人所累,被皇帝免官。


  其中人是指誰,不言自明。


  袁逢空出來的司空由上一任司隸校尉擔任,而那位司隸校尉卻同樣是袁家的門生,在張讓送旨意來時,推托身體不適,舊疾複發辭官。而新任的司隸校尉陽球卻是鮮有人注意。


  當袁逢被罷免的消息傳出來,袁紹和袁術連忙回到家中看望自己的父親,此時的袁紹並無官職在身,自稱隱居,卻和東漢諸多名士有來往,憑借著便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名聲。而袁逢被免官,這對袁紹而言無異於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即便是平日和袁紹不對付的袁術,同樣也是有如此擔憂。袁術此時任虎賁中郎將,也算得上是年少有為,他不傻,知道這一切都是袁家帶來的。


  對於兩個兒子的擔憂,袁逢卻是顯得淡然,他十分有自信:“莫急莫急,趁有閑時,多休息些時日,這下,離不開袁家。”


  若是將此時的大漢形容成一輛汽車,那袁家便是不容代替的必要部件。隻要大漢還在運轉,下便離不開袁家。這便是袁逢的自信。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的那樣。


  很快,劉宏便發現朝中的官員便有大規模懶政的跡象了,盡管他手中的奏章依舊沒有斷,但講述民生吏治的少了,講異象祥瑞的多了;講各地災患的少了,講歌功頌德的多了;講國家稅收的少了,講禮儀學術的多了。他的手中有繡衣去為他提供情報,但實施政令卻是不得不依靠各地官員,而各地官員開始學會了相繼推諉。。


  “這群混賬!”劉宏連續怒罵數聲,然後感到深深的疲憊。


  在一旁的曹節見狀,不由歎息一聲:“皇上,不如讓袁逢起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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