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皇帝見戲忠
光和元年十二月,五原太守呂布先後擊退鮮卑數次,殺敵萬餘,曜升征北將軍,時年十八。昭告下,下嘩然。
呂布實在是太了。十八歲的征北將軍,便是離前漢的冠軍侯還要一些。如今的大漢並沒有冠軍侯,但冠軍侯卻成為當今所有武人的目標。但僅僅目前呂布立下的功勞而言,征北將軍已經是極為恩寵。
不論此時的鮮卑再怎麽強大,在中央王朝的人心中,不過是一群蠻夷。能夠擊退蠻夷並不算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應該學習霍去病,追敵萬裏,封狼居胥。當今朝堂之上,武人依附宦官,無數士子在喝罵呂布,又是一位貪戀權勢,不顧名節之徒。
此時的劉宏並不關心外界對呂布的諸多評價,現在的他卻是對麵前瘦弱的書生極有興趣。
戲忠端正著跪坐著,身體筆直,全是傲然;雙眼卻是極為大膽,全無謙卑。劉宏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打量,饒有興致:“你可知朕為何召見你?”
“臣不敢。”
“哦?”劉宏卻是被戲忠的話挑起了興致,大笑:“無妨,朕赦你無罪。”
戲忠坐直,緩緩開口:“陛下可是想讓臣入鴻都門學。”
劉宏聞言先是啞然,隨即感慨,道:“呂奉先之功,當有一半與卿家。”
劉宏已經注意戲忠很久了。當鮮卑上表稱臣的時候,他便讓繡衣收集呂布的信息,自然這位軍師祭酒,便入劉宏眼中。
論兵法韜略,戲忠已經用戰功證明;論洞悉人心,他同樣不輸於沉浸於朝堂中的諸多大臣。而讓劉宏最驚喜的便是,戲忠是寒門出身。
目前整個大漢,隻有三個地方不計較人的出身:軍隊、宦官和鴻都門學。
盡管此時的鴻都門學才剛剛開設,但是在朝堂上的競爭已經到達白熱化的地步了。無數人抨擊劉宏任用的鴻都門學學生,都是優伶弄臣,其名聲已經被下人所唾棄。而被劉宏強製安插在朝堂之上的官員,隻要是鴻都門學出身,要麽被邊緣化,要麽徹底倒向朝堂的世家文臣。
事實已經證明那些鑽捷徑的人不足以成為劉宏的工具,但他顯然還不想放棄和朝堂百官爭奪本屬於皇家的權力。他急需真正的人才為他完成目標,戲忠便是很好的人選。
戲忠微微搖頭,道:“臣不敢當。”
此時的劉宏,盡管已經沉浸於聲色,但還未昏聵,識人之明他自然是不缺。隻聽他大笑:“戲卿家,朕任你為尚書令,同賜鴻都門學博士。”
戲忠一愣,卻沒想到劉宏會有如此大的魄力。
尚書令,官名。始於秦,西漢沿置,本為少府的屬官,負責管理少府文書和傳達命令,漢沿置,職輕,而權重。
有武帝一朝,任用少府尚書處理下章奏,遂涉及國家政治中樞;朝廷重臣秉其它職權者,可以“領尚書事”(即錄尚書事)為名掌實權,例如西漢司馬遷受腐刑後,擔任“中書謁者令”,兼職尚書事。光武帝後,尚書令則權職重大,為“三獨坐”之一。
所謂三獨坐是指漢時,尚書令、司隸校尉、禦史中丞在朝會時均專席而坐。漢百官朝會,一般接席而坐,此三官獨坐一席,以示皇帝優寵。
尚書令品秩不高,位列三公之下,約等於九卿。但其能直接處理下章奏,權力不可謂不大。相比於呂布拚死拚活才到征北將軍領一個虛銜,戲忠才是真正的曜升。
盡管他能感覺到此時的大漢如同病入膏盲,藥石無醫。但皇帝貼切的信任卻依舊讓他感動不已,如果在五原,戲忠隻是將其當作遊曆的一部分的話,那麽此時,他便想施展平生所學,去拯救巍巍大漢。
“臣領命,必不負陛下所托。”
第二日的朝堂上,趙忠宣讀了讓戲忠擔任尚書令的旨意,更是讓朝堂百官驚詫,以至於一日之間,整個洛陽都認識戲忠,而不談論呂布了。
而此時的呂布,卻正在被曹操拉著在洛陽的酒樓上暢飲,同時被拉著的人還有袁紹、袁術和戲忠。
和前世打生打死的諸侯一同對飲,這對呂布而言確實是奇妙的感覺。他信奉的是戰場之上堂堂正正的拚殺,也不得不承認,同比二袁一曹,他的優勢實在是太弱了。弱到即便是有近二十年的先知先覺,呂布甚至沒有與他們一同爭鋒的可能。
袁家四世三公,與弘農楊家下唯二,門生故吏者眾。前世的袁紹,便是謀臣若雨,武將如雲;袁術占據南陽,手下將軍孫策橫掃江淮,世家鼎力支持,擁有九州最好的位置。而即便是如今貌不出眾的曹操,同樣也是文韜武略甚眾,謀臣武將皆精。唯獨他,既無家世,也無名聲,全靠一身武勇,博出現在的位置。
他能看出二袁一曹的結交之意,盡管論官職,征北將軍已經比他們大了許多。五人中,袁術喝酒最少,吃食最多,顯然他依舊看不起寒門出生的呂布和戲忠。當然,這也有之前呂布和他發生過衝突有關。
袁紹儀態最為得體,姿容甚偉,不管在什麽時候,都不會讓人挑出毛病。這也是為什麽許多袁家門生,認為袁紹才應該是袁家的繼承人。
唯獨曹操喝酒最凶,最為和氣。現在的曹操不可謂不落魄,為了擺脫宦官之後這個汙點,他不惜設立五色棒,直接將宦官群體得罪透了。但即便是每日跟隨二袁廝混,他依舊不被文臣所接納,現在的他是迷惘的,呂布已經當上征北將軍,而他的頓丘令不知還要再當多久。
“呂征北在五原打破鮮卑,實乃大快人心,操敬你一杯……”
“孟德,你醉了。”
……
送走了曹操等人之後,呂布和戲忠一前一後,就在街道之中。
戲忠輕問:“將軍該回五原了,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吧,要過年了。”
“是啊,要過年了。”戲忠感慨著,笑道:“倒也認識將軍兩年了。”
呂布望向戲忠,目光有難言的晦澀:“先生,你可想好在洛陽了?”
戲忠目光灼灼:“唯在洛陽,才不枉我施展一身所學。”
不論於公於私,呂布確實不希望戲忠留在洛陽。但事實上,五原能夠給戲忠施展的舞台,實在是太了。自鮮卑退卻後,所謂的軍師祭酒便再沒有發揮作用的餘地。而當今下,舞台最大的地方莫過於大漢帝京洛陽城。
他知曉戲忠的一身才華,當今下未亂,也唯有洛陽能夠容納他。
呂布歎一口氣,但願戲忠能夠是扶大廈之將傾,世間少一些塗炭,也是極好的。
“既如此,某便不勸先生了。”他轉過身,仰望著蒼穹:“先生在朝堂,若有要事讓呂某去辦,書信一封便可。洛陽風雲詭譎,還望先生珍重。”
“多謝將軍掛念。”
戲忠深深凝視著呂布的側臉,隨即灑然一笑,轉身離去:“明日風大,忠獨畏寒,便不送將軍了。若他日有閑,忠再去五原拜訪。”。
呂布沒有回答,沒有挽留。
第二日清早,一匹快馬離開城門,向西而出。洛陽城,隻是少了一位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