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決定
“他們騙你呢，背地裏指不定怎麽說我，爹知道，我那叫愚笨，做事不懂變通，爹累了，不管到時候聖旨下來怎麽判，爹想好了，女兒有出息了，爹就在家，給你磨墨，整理書房也好，總之……陪著你們倆姐妹。”華慈拍了拍華世宜的手，輕輕道。
華世宜知道，華慈是不想當官了，不過聽他這麽說出來，心裏還有有種難以名狀的難過的。
他是被傷心透了的，喻良洲與他同窗，到後來的一同治理臨川，二十多年的情分，到最後，害他最慘的人，就是喻良洲，他覺得自己眼盲心瞎，最後喻良洲死了，死在了他的女兒手上，親眼看到人頭落地的感覺也不是痛快，反而是心酸。
他回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有吃不上飯的時候，喻良洲與他一塊餅掰成兩塊一起吃的情形，那時候的他們，到底是回不去了，女人心裏有難過，可以哭，男人不行，活到了這把歲數，他好像也沒什麽放不下的執念了，若說心裏牽掛的，就是這個家。
縱然他的妻子不在了，可他的兩個女兒，一個溫柔懂事，賢良淑德，一個機靈聰慧，心思敏捷，他若是不能看著她們過得好，有何顏麵能下去見天音？
當官不重要了，能不能洗刷冤屈也不重要了，孩子，比什麽都重要。
“好，那就不當官了，以後就給女兒我當個軍師？”華世宜歪頭問道，她沒錯過華慈眼角的那點淚意。
“小丫頭，爹都這把歲數了，不能讓爹享享清福？我也想提著鳥籠去跟人下下棋，再打聽一下誰家的郎君生的好，把我們家清如跟世宜都嫁出去。”
“爹，說什麽呢。”
“好好好，爹不說了！不說了！”
父女倆身後，那香爐上的香星星點點，煙悄悄散去，仿佛有人來過，又走了。
晚飯是在琴治堂吃的，家裏人手不足，實在沒空再去騰一塊地方出來用膳，隻能湊活，甘雲夢難得出來跟大家一道吃飯，楊嬤嬤與忠伯樂的很，又是去市集上買雞買魚，忙活了一整日，大家才齊齊落座。
“好了好了，世宜小姐也回來了，大家總算團聚，小姐，你不知道，這魚啊雞啊，都是鄉親們送的。”楊嬤嬤喜滋滋說道。
華世宜笑著點頭，忠伯又道“不止呢，還要送別的，我們沒敢要！”
“你們也坐。”甘雲夢發了話，楊嬤嬤跟忠伯搖頭，“使不得，我們這些下人。”
“什麽下人不下人的，趕緊坐下，都是一家人。”華慈板著臉，佯裝生氣。
楊嬤嬤跟忠伯這才在角落裏坐下，心裏怪不好意思的。
“好了，今日是個好日子，又有貴客來師家，我代表師家，以茶代酒，先敬尹大人一杯。”甘雲夢作勢起身，尹靖雁忙道“夫人不必起來，把我當個晚輩就好，大人實在不敢當。”
“是啊舅母，都是自己人，開飯吧！”華世宜將一塊雞腿率先夾到了師鴻熙碗裏。
其實師鴻熙在獄裏吃那些餿飯早就把他的身子吃傷了，看著那雞腿也有點吃不下去，甚至反胃，不過看到華世宜企盼的目光，他不忍心告訴家裏人自己難受，隻好輕輕咬了一口，強忍著肚子裏反胃的感覺，笑了笑，“好吃，楊嬤嬤的手藝還是那麽好。”
家裏人這才笑開，沒說一兩句呢，大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都快入夜了還過來敲門。”華慈問道。
忠伯放下筷子，“姑爺夫人先吃，我去外麵看看。”
大家沒說話，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過了會，才聽到門口有罵罵咧咧的聲響，華世宜起身，“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尹靖雁沒忘了自己的職責，必須保護華世宜。
還沒靠近大門，華世宜就知道為何門口會傳來喧鬧聲，來的人是韓琴。
她臉上的笑容收斂，繞過影壁，到了門口，韓琴原本死死瞪著忠伯，在看到華世宜的時候，也不管不顧的推開忠伯衝了進來。
“毒婦！你這個毒婦！你還我夫君的命來！”不過才半天功夫沒見，韓琴整個人都散發著怨毒的氣息，身上穿著素衣，頭上一樣首飾也沒有，華世宜從小到大都未曾見過她這麽瘋魔落魄的時候，在她心裏，韓琴是無論如何都會保持著一個官員夫人的派頭的。
尹靖雁上前準備隔開韓琴的時候，華世宜阻攔了她。
“喻夫人，喻家還在戴罪，您不該出來。”華世宜清清冷冷的一句話，讓韓琴的腳頓在了原地。
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麽，隱忍又痛哭的蹲下了身子。
她不要臉麵，不要尊嚴，也不要所謂的身份了，隻是那麽蹲在華世宜麵前，自顧自的哭道“完了……什麽都沒了……”
“娘！”喻婉婉驚慌失措地從喻府跑了過來，她見韓琴趴在地上痛苦，以為是華世宜推的，當即怒目而視。
“你已經殺了我爹，還想欺負我娘麽？我們喻家欠你的，都還了，還想怎麽樣？”喻婉婉哭著罵道，她自問對華世宜也算掏心掏肺的好姐妹了，隻是礙於父母，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沒想到，最後是她摧毀了自己的家，讓她變成了貪官汙吏之女，她這輩子都完了。
韓琴還在哭嚎著，瘋狂地捶打自己的心口，“讓我死吧。”
華世宜站在那，麵色不佳，她知道，喻婉婉從頭到尾沒虧欠過自己，所以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默默低下頭，“扶你娘回去吧，擅自出府，罪加一等的。”
喻婉婉麵上閃過譏諷的笑意，“罪加一等，我們已經是這樣了，還能再怎麽最佳一等，不就是要我們的命麽？是不是連我哥哥考科舉的資格都沒了？”
韓琴正哭著，聽到這句話，當即一把抓住了華世宜的衣擺，“你不能毀了承彥，你不能！”
尹靖雁閉上了眼睛，不耐煩道“陛下聖旨未下，他仍然有科考資格，跟華世宜有什麽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