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衫
晨露稀薄，天剛蒙蒙亮，從街巷口出現了兩個行者，手執鐵牌，另一隻手用器皿敲打，踩著石子路，高聲道“寅時到！天色晴好。”
這是城內打更人，華家小廝揉了揉眼睛，打開門，親自下了台階，給了行者點齋飯錢。
“阿彌陀佛，施主府上有喜，祝願施主福泰安康。”
“借行者吉言了。”
他們行完禮，前往下一家報曉，小廝們也開始進門忙活，掛上了大紅布條，又將牌匾重新擦了一遍，將來他們的榮光富貴，全在這家主人身上了。
華世宜也睡不好，聽著外麵鬧哄哄的，便知道丫鬟仆從們都起來灑掃了，她也起身，在床上坐了會，披上衣服打開了房門。
宓兒正捧著臉盆呆呆坐在廊簷下，梨兒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說這話，見華世宜出來，二人趕緊起身，她們兩個對華世宜還是有些害怕的。
華世宜對她們笑了笑，“這麽早。”
“大家都起來了，我們倆也不能閑著。”梨兒笑了笑，怯生生道。
“進來吧。”華世宜打了個哈欠，洗漱完後，看著她們道“在這可還習慣？”
“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習慣的。”
華世宜見宓兒一直沒說話，站到了她跟前，“你呢？”
宓兒恍然，“宓兒也過得很好。”
“那就好，別太拘束了，我們家真沒那麽多規矩，下人們呢也都是陛下賞賜的，咱們隨性點就好，宓兒幫我拿衣服出來吧，梨兒可會化妝？”
梨兒點點頭，“奴婢會的。”
“那好，你給我盤個發，什麽樣你看著做就好。”華世宜對這個不大懂。
“是。”梨兒拿起梳子，華世宜見宓兒呆呆地，不由輕聲問道“她怎麽了？”
梨兒搖頭，“她這幾日都不大舒服。”
“可不是病了吧。”
“不知道呢。”
宓兒拿了櫃子裏最上層的那件綠襦裙出來，這衣服是華清如一路上給華世宜做的，就為了重要場合穿，她將衣服抖了抖，正準備夾一點炭放到熨鬥裏，加上香料給衣服薰一薰，這些都是在崔家做慣了的。
華世宜見她除了神情有些委頓之外，倒也沒什麽異常，便放了心。
“我姐姐呢？”
這樣大的時候，華清如照理來說，一定會親自過來給她打點衣物啊。
“早上我過去的時候，大小姐已經去廚房幫忙了，大人還不知道吧？衛府的下人們都過來幫忙了。”梨兒手上動作不停，華世宜的頭發雖然未經保養，可是如黑緞一般，倒是很美，她很快就有了想法。
“衛府的人這麽早就來了？”
“可不是麽，午時那些賓客陸陸續續都來了，甜品、果盤、香茶一律都得準備妥當，等時辰一到，要派人上菜，還有安排樂子，這個時辰起來，已經算遲了。”
華世宜點頭，自打師家沒落後，她哪裏經曆過這些大陣仗，點頭道“原是如此。”
“世宜小姐。”
華世宜示意梨兒先停手，起身到門口，果然是楊嬤嬤。
“嬤嬤怎麽了？是舅母那有事麽？”
“宮內送衣服來了，說是賞賜給我們家的。”楊嬤嬤喜滋滋道，身後兩個丫鬟捧著個紫檀箱籠上來，“府內各人的衣服都送去了，這一箱是小姐您的，趕緊換上吧，這可是陛下的恩寵啊。”
華世宜心思微動，“陛下也賞賜太多東西了。”
“這話可不能說，知道的覺得你謙遜，不知道的，當你不尊陛下呢。”楊嬤嬤嗔怪道。
“知道了，不說，嬤嬤快去忙吧，我好了之後也去招呼客人。”
“噯。”楊嬤嬤喜氣洋洋的往外走，華世宜親自蹲下身，將兩個箱子打開，發現一件紫色衣衫靜靜的躺在那，旁邊有個小盒子，正是配套的頭麵。
陽光底下，那紫色裙子仿佛有隱隱霞光，她輕輕將衣裙捧起，默默展開。
“好美的衣服啊，大人，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衣服呢。”
“嗯，真的很美。”連沉默著的宓兒也出聲了。
華世宜珍而重之的摸著上麵的紋路，“真好看。”
“小姐快去換上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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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衛府
衛卿的屋內，擺放了三十多套衣服，顏色各不相同，花紋紋路也是最時新的款式，隻不過坐在位置上的衛卿始終眉頭緊鎖，沒有定下最後的決定，使得下麵的人麵麵相覷，不敢出聲。
“主人，我再去換一批。”元九歎了口氣，出列說道。
衛卿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手指緩緩在桌麵上戳著，一下一下，在這空曠的屋內，有種山雨欲來的逼仄感。
他的目光幽暗而晦澀，又散發出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大家也不知道哪裏又得罪他了，愣是不敢再上前。
過了會，去華家的小廝回來了，他才突然動了動，目光灼灼盯著那小廝。
大概是目光太過滲人，那小廝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相……相爺。”
“收下了麽？”
“收了。”
“真的？”衛卿豁然起身，快步走到那個小廝麵前，“真的收下了？你可有照我的意思去說。”
“說了，說是陛下賞的。”
然後，小廝就看到自家那個陰晴不定的主人突然綻放出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元九，把那套深紫色的取來。”
“是。”
“現在什麽時辰？”
“才寅時二刻呢。”
衛卿悵然，“怎麽還那麽久？我現在看起來怎麽樣？”
一眾男人麵麵相覷，“相爺英武。”
“算了，跟你們這群大老粗說什麽，你們能懂個屁。”衛卿說罷，又不安地在屋內開始踱步，“午時怎麽這麽久？我若是早點過去，找什麽借口呢？”
“不好不好，早點過去，顯得我是主人似得，還不得被華世宜罵一頓。”
元九他們就看著自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相爺自言自語，還有種大姑娘上轎的矯情感，默默挪開了視線，辣眼睛。
衛卿深深歎了口氣，盯著外麵的天色，希望趕緊天亮，他也好光明正大去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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