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嶺梁疫病
薑哥的名字叫薑東來，據說是因為出生正好有一和尚打東邊來，有緣給取的名字。
他老家是雲州府東邊的，因為去年西苑江發大水不得不逃荒來此。
後得到聞家救助，這才這今南府紮根。
因著他家裏也沒什麽親戚了，妻兒也帶在身邊，便沒想著離開。
今年，北方旱災、南方澇災嚴重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還慶幸自己並沒有帶著妻兒回老家，不然他肯定保不住他們。
但誰家裏沒個三姑六婆，五服親戚之類的。
昨兒他妻子因忘記請采買的人帶針線了，追到穀口，卻遇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不是薑東來家這邊的親戚，而是他妻子那邊的表舅舅。
薑東來嶽家不顯，平日裏多受著表舅舅照顧，他妻子不忍心，就想求求主家看，看能不能收留那些人。
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薑東來也有點尷尬，“內人同我提了一下，想起陳管事前些日子說人手不夠用，就想來問問主家的意思。”
他雖然尷尬，但話語之間盡顯坦蕩。
諾久書聽了這話，沉思了一會兒，“這事兒恐怕我不能答應。”
雖然有些失望，但薑東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便道：“我知道了，等會兒便讓內人去回複了，叨擾主家了。”
諾久書失笑搖頭，“你也不用這麽急。”
她是不可能不管那些流民的，至少在她的能力安慰之內，總要管一管，少死一個是一個。
薑東來眼前一亮，靜靜地等著諾久書說話。
“人是不可能直接收進來的。”諾久書想了想，開口解釋了一句。
“咱們穀裏幾百人，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這些親戚可不少，若在你這兒開了這個口子，這個山穀住不住得下兩說，若引來了心思不好的人，咱們還能有著安穩日子？”
整個明授書穀是大，外穀的麵積就比台山村、衫葉村住人的麵積大。
但他們不隻要住人，還得種植養殖，這南方流民何其多，她也不敢輕易招惹。
薑東來也知道這個理，點頭表示理解。
諾久書又道：“不過咱們的人手確實少了點。”
天上不下雨，土地幹燥，挑水灌溉的活計少不了人，還有輪班巡邏的人，他們能幹活的時間也少。
諾久書是盡可能地收購楊和吉那邊的紅薯，讓人做成紅薯粉條或是紅薯幹，還不斷用紅薯粉換牲畜幼崽回來消耗紅薯渣，順便儲存動物物資。
有收件箱在，她也不懼物資壞掉。
所以人手確實不夠。
想到這裏，諾久書有點頭疼，明授書穀剛走上正軌沒多久，要是再添加人進來，管理又得重新摸索。
但那些流民放著不管又不可能。
“這樣吧，你這邊先不回他們，等我們商量出一個章程來再說。”諾久書無奈道。
“好，謝謝老板。”薑東來頓時一喜，忙應下了。
有了希望，薑東來笑道：“那先生，老板，我先去忙了。”
“等等。”諾久書突然出聲。
薑東來疑惑，但依舊靜靜地等著。
諾久書道：“你告訴陳管事一聲，讓他從今天開始，務必加大巡查力度。”
“好。”
薑東來離開後，諾久書歎了口氣。
目前的今南府旱了幾個月了，好些不耐寒的植物都已經幹死了，但也有好些植物依舊堅強地活著，流民在大山裏找到一點吃的不是大問題。
但這日頭一天比一天烈，山裏的東西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
諾久書不由得吐槽了一句，“怎麽南方澇了就往這邊跑？”
“其實，就算南方澇了，他們憑借往年的餘糧也能撐上一年。”聞光寒蹙眉說了一句。
“隻是，澇後最易發生疫病，嶺梁那邊已經確定爆發了疫病，所以他們才拚命逃離。”
聞言，諾久書打了個冷戰，“嶺梁疫病的消息確認了？”
“嗯。”聞光寒凝重地點點頭，“前兩天收到了玉澤兄二人的消息，嶺梁已經圍城了，皇帝也讓禦醫院派人去嶺梁了。”
“可知道是什麽疫病？”諾久書的心沉重了下來。
現代社會是全球化的社會，在她短暫的人生裏看過國內、國外不少疫情信息，但有現代技術加持，也很快就過去了。
如今這個古代，怕是連病因是什麽都不知道。
果然，聞光寒直接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消息。”
諾久書聞言，沉吟了一下，“那些人在確定健康之前不能讓他們進穀。”
聞光寒看了她一眼，道：“流民中的孩子，如果他們父母舍得的話，倒是可以先接進來。”
“嗯？”
“人越來越多，吃的卻越來越少，衝突就會增多，難保不會發生什麽泯滅人性的事。”
他說的隱晦，但諾久書一下子就聽懂了。
人多糧少，必然會有爭鬥，若掙不過，為了活下去……
諾久書沒敢再想，“那剩下的人怎麽辦？”
聞光寒道：“去找縣令吧。”
不管是建立難民營還是驅趕，縣令是不可能越過去的，畢竟是一方父母官，怎麽能逃得過。
“我等會就進縣城，去找老師，約上一些人去探探縣令的口風。”
諾久書聞言，道：“縣令注重名聲，卻又貪財，若實在不行，就透露一點家裏粉條的底細。”
“別擔心。”聞光寒笑了笑，道：“老師他們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自然比你我懂這些。”
諾久書便不再多說，隻道：“那你小心。”
兩人商量好後，又找來陳將、覃娘子他們，先在穀口搭建幾個草棚子，作為臨時隔離觀察點。
而後讓正奇派人去請兩個大夫回來，這才去找薑東來，讓他去同外麵的流民說收留孩子的事兒。
正奇請了大夫回來，在穀口搭了兩張桌子，等著人上門。
約莫一個時辰後，一對夫妻出現在眾人視線裏，他們身邊還帶著五個小蘿卜頭。
頭大身子小的孩子，麵黃肌瘦，滿眼懵懂，又略帶苦難之色，看得人心疼。
諾久書看向身邊薑東來，“那是不是你們家的親戚？”
“不是。”薑東來搖搖頭。
諾久書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這一對夫妻顯然是比較有良心的，逃難之時還能帶著五個孩子完完整整地走到這裏，也著實讓人佩服。
那對夫妻走到距離穀口約莫二三十米的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夫妻中的男人上前，瑟縮地問：“你這裏是不是可以收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