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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狂夫富貴在青春(6)

  宮主閑聊時對她說唐襄腹中的孩子是梁烏梵的,她起初覺得很不般配,後來想通了,在唐襄這例裏沒有什麽般不般配的,宮主那裏也差不多。梁烏梵和沈十一娘是不般配,唐襄和梁烏梵沒有什麽般不般配。宮主和教主是般配,和紫閣主人談不上什麽般配。


  唐襄回來辦公,很讓眾人忌憚,這下不單忌憚她,還要忌憚她的肚子了。各人的子女才拜師,根基不穩,唐襄若是生一個女兒出來,難說鶯奴要不要立她為繼。


  不過鶯奴的心思比他們想的都要難猜一些,因為她對龐小蝶和幾個男孩也都很好。自然,對房鬆黛也好,但是黛黛自從上次目睹了魚玄機的大婚之後,便有了個做新婦的美夢,別的孩子都在練拳讀書,她在閣樓裏偷穿鶯奴的禮服,鶯奴不去管她。父親們覺得這樣的女孩兒將來無用,畢竟迄今為止,當上蝕月教主的女子可沒有一個人能有丈夫。


  龐小蝶九歲,過了年之後虛歲就十歲了。這是個爭強好勝的女子,她練功的勁頭無可挑剔;家裏也隻顧催促她,不讓她鬆懈。她的身板繼承了父親的雄厚,不是很高,但肩膀很闊,有些像矮幾頭、小幾尺的黃樓教主。麵貌倒是秀氣的,直挺挺的鼻子襯在一張雪白的臉上。鶯奴教她用鞭,她不但學了鞭,還學了長棍和槍。


  梁家的長子也學了槍,但是鶯奴要他用劍。劍在蝕月教的傳統裏是高貴一些,拿在手裏也有風度。每一個蝕月教主都是會用劍的,每一個練武的弟子都要學劍。


  梁烏梵與他長子的關係似乎好了一些,是因為連城不太鬧事了。從某一天開始,他也不再夜不歸宿,但十一可能是因為過早生育損壞了身體,所以一直都沒有再懷胎。他們夫妻的關係就一直保持著那個水平,聽二閣主家的奴才說,二閣主是不太碰主母的了。十一默認了丈夫對自己無心,漸漸地不再有少年夫人的驕矜。


  其餘的孩子就馬馬虎虎的了。謝昌玉人雖有些油滑,但不像龐孟那樣愛跟人爭高低,另一麵也是覺得自己不久就該做三閣主了,梁烏梵是個武夫、遲早也坐不穩二閣主的位置,他什麽也不用爭取,有一天總得爬到高處去。每日兒子下了學,他就從辦公的地方走出來,帶著他回家去了。等送了謝公子回家,他才慢悠悠地回來赴晚飯。


  直到有天晚上,鶯奴忽然公布了三閣主的人選,這種短暫的平衡才突然打破。她讓白露濃來做了三閣主。謝昌玉好不容易才保持了點冷靜,龐孟沒想到自己排名還是最靠後的,氣得當場摔了筷子,惹得剛坐進這張桌子的白露濃都笑了。


  這可不單是多了個女閣主那麽簡單,白露濃還有個女兒。這下,和小蝶爭位置的人又多了。鶯奴為著安撫龐閣主的情緒,著意愛護他的女兒。小蝶和她父親還是有些不同,看出了教主的幾分溫柔是給她父親的,說,夫人隻把我當最普通的弟子就好,不要看在我阿爺的麵上待小蝶好。


  鶯奴說道:“我也不要你比他人都善,我隻要你不對同伴惡。”


  院裏的桃李開了許多。春日初斜,她替玄機除了一件外衣,兩人坐在掛滿鳥籠的樹下。芳山捧衣,捏著十個指關,頗有些緊張。但鶯奴果真從容,紫岫那具無頭的屍身似乎就這樣過去了。這就是做上教主的人?

  但再想宮主斬首紫岫在前,她的手腕似乎更早熟於鶯夫人了。


  還不等鶯奴說什麽,魚玄機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要與你一道去長安。”


  芳山不自覺地抬眼看了鶯奴一眼,眼神有些惶恐;她並未對宮主說起過長安之行的計劃,是魚玄機自正月起記著此事記到現在。


  鶯奴沒有正麵回應,但說:“你生產前,我就回來了。”


  她不依不饒,說道,你必須帶我去。


  她何嚐不知道少了魚玄機會有多麽不便,從未聽說打仗不帶軍師。但這春種完、夏搶前的時間最好,她等不到六月之後;再等一年就太久,玄機說的不錯,蝕月教的生死存亡就在長安,生死之戰哪能延長。


  她又想到閣主了。若閣主活著,她怎會落得這樣捉襟見肘?但在玄機麵前思考這件事都成了罪過。她將頭撇到一邊去了。


  芳山趁著這個間隙退開了,側身躲到牆後去,聽得宮主在與鶯夫人生氣。她懷孕後脾氣又怪又倔,鶯夫人該是知道的,否則也不至於勸都不勸,就要不告而別。兩人對話,一聲比一聲高;鶯奴埋怨她既不自愛、又不能體諒唐閣主,宮主亦說鶯奴將她拋在這裏待產同樣無情,何況她獨自出行也無裨益。


  她從未見過宮主與鶯奴爭吵,心顫得不得了,很想躲開,但怕宮主急怒下傷了胎兒,不敢走遠。不久便聽得女人的啜泣聲,未明是誰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地從牆後探過頭去看,宮主挺著高高的孕肚跨坐在鶯奴的胸前,一顆銀雲環繞的頭低垂著,兩手按著教主的雙肩。宮主懷胎近七月,身體沉甸甸的,她身上的一切都垂掛下來——散發、眼簾與胸乳,仿佛結實之樹傾倒,隻在做著最後的震顫。鶯奴貴為一教之主,隻是娟然平躺在她身下而已。她掙脫了一隻鞋,芳山看見鶯奴的腳趾在襪裏抓緊了。


  她受了很大的衝擊,雖然早知她們愛意款款,忽然目睹時隻覺得見了非禮之事,過分僭越了。鶯奴噙著眼淚的雙眼稍往她這裏一動,芳山當即倒抽著冷氣退了回去,眼角瞥見那銀雲中落下雨來。


  在未見過這一幕之前,芳山總也不知道宮主每日究竟在忍受什麽樣的煎熬,也總不知道她為何忍耐下來。她忽然為她們相愛的畫麵點醒了,如果幽鸞夫人是因為大宮主才能永葆笑顏,連赴死也如此從容,宮主何嚐沒有找到她的意中人?宮主現在也是從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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