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闊公子與木頭老者
割鹿刀。
三個字,一柄刀的名字。
一句話——割鹿刀,你們要得是不是割鹿刀?
司空曙,趙無極、海靈子、屠嘯天不能不聽見這句話,他們是護送割鹿刀的人。
原隨雲,丁寧也不能不聽見這句話,他們是負責將割鹿刀帶到沈家莊的人——沈家莊的沈老太君曾親自牽著他們的手,希望他們將割鹿刀帶到沈家莊。
他們可以不在乎割鹿刀,他們可以和陳風、蕭十一郎較量,可他們不能不將割鹿刀護送刀沈家莊。
這已經不僅僅是承諾信用的問題,無論任何人答應沈老太君的話,都不會願意去違背。
沈老太君不是一個溫和的人,但的確是個值得尊敬的老婦人。
江湖上下有人敵視沈老太君,可不尊敬沈老太君的人,即便是他的敵人,也沒有幾位。
原隨雲、丁寧尊敬沈老太君,因此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將割鹿刀帶到沈家莊。
關玉門、卜鷹也聽見了這句話,他們和沈老太君沒有關係,和司空曙、趙無極等人也沒有什麽關係,他們甚至於和原隨雲、丁寧兩個人也沒有太多的關係,可他們想要贏下賭局,想要贏過胡金袖,那就必須平安將割鹿刀護送至沈家莊。
至於蕭十一郎、風四娘、胡金袖、陳風也不能不聽到這句話,他們豈非本就是為了割鹿刀而來的?
因此掌聲才剛剛響起,聲音還沒有徹底落下,眾人都已經轉過身去了。
聲音是從涼亭中傳來。
遍地蘭花的院子不遠處就是涼亭。
陳風和趙無極、海靈子、屠嘯天三人交手,早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因此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的涼亭,什麽時候出現了人。
一位看上去十四五歲的闊公子,一位老態龍鍾瞧上去非常蒼老非常疲憊的老者。
老者坐在闊公子的身邊,他的手中捏著一把刀。
那不是割鹿刀,而是一把戒刀。
非常普通的戒刀,方外人士用的戒刀。
他沒有瞧任何人,隻是低著頭,望著手中的酒,沉默不語。
他似乎是一塊石頭,或許是一個啞巴,他的一舉一動都沒有聲音,甚至於每個人瞧見他的一舉一動都不會感覺這人曾動過。
這人就安安靜靜坐著,真如同一塊石頭了。
趙無極、海靈子、屠嘯天、司空曙這四位江湖大豪在盯著端著酒杯笑吟吟說出割鹿刀的闊公子時候,也幾乎都忘記了那個看上去如同石頭一般的老人。
人就是人。
不管如何平凡得令人忽視得人實在不多。
這種人不是太平凡,那就是太不平凡了。
因為平凡所以令人無視,因為太不平凡所以可以偽裝成平凡人,因此也可以為人無視。
前者是有用的人,後者也是有用的人。
前者對人有威脅,後者對人威脅卻更大。
無論這位老態龍鍾的老者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個很危險的人,何況這位老者和這位闊公子可以悄無聲息沒有任何人察覺出現在涼亭中,若沒有幾手武功,這絕對不可能辦得到。
——而且一定是極俊的武功。
院子中立著的十個人除開原隨雲以外,江湖經驗都可謂豐富,因此他們是瞧得出這位老人是非常危險的人——因為平凡因此危險,因為無名所以可怕。
一個行走江湖的老江湖必須明白這一點,倘若連這點都不明白,那他還不算老江湖,即便在江湖上行走得再久也是如此。
這是一個老者,一個瞧不清武學門派瞧不出來曆的神秘老者,一個看上去平凡得令人忽略的老者。
這樣的老者可怕至極。
——這個老者究竟是什麽來曆呢?沒有人知道。
可沒有人再在那位老者身上多瞧。
他們盯著握著酒杯,提著折扇,風度翩翩的闊公子。
這位闊公子瞧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可人看上去非常奇氣派非常大氣,那並非僅僅隻是穿著上,而是氣質上。
可那並非是所有人都盯著闊公子的原因,所有人盯著闊公子確實因為闊公子那句話已經桌上的那把刀。
那句:割鹿刀,你們要得是不是割鹿刀?以及那把刀。
那把無論模樣還是尺寸都和割鹿刀如出一轍的刀。
司空曙眼中已經冒出了血絲。
從離開迎賓樓二樓他就閉上了嘴巴,他就一直麵色鐵青,可此刻他的眼中已經閃現出了激動之色。
他盯著那把刀,那把極像割鹿刀的刀。
他畢竟是老江湖,他沒有開口,他甚至沒有上前隻是盯著那把刀。
——這把刀是不是割鹿刀呢?
這已經成為所有人腦海中的問題。
遠處靠在欄杆前的關玉門、卜鷹也非常好奇這個問題。
可捧著一大堆食物,嘴巴裏還塞著雞爪大口吃喝的關玉門卻更好奇那個闊公子。
他望著皺眉的卜鷹道:“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什麽?”
卜鷹搖頭:“我瞧不出。”
“你也瞧不出?”
卜鷹回頭望著關玉門道:“你瞧得出?”
關玉門搖頭。
他是最喜歡和卜鷹爭執的人,可此刻他卻也隻能搖頭,道:“我也瞧不出,我甚至瞧不出他是不是江湖人。”
卜鷹眯著眼睛盯著桌上那把割鹿刀道:“他是什麽人我不在意,我隻在意那把刀是不是割鹿刀?”
關玉門眼中閃過精光。
他盯著卜鷹道:“不如我們賭一把?”
“賭刀?”卜鷹道。
關玉門道:“是的,賭刀。”
卜鷹搖頭道:“我不賭。”
“為什麽?”
卜鷹回答很絕:“因為我根本不想和你賭。”
關玉門也沒有話說了,當一個人說出這樣一句話,他還能說什麽呢?
他隻能瞧著闊公子以及老者,盯著即將發生的變化。
寂靜,短暫寂靜。
陳風走了出來。
他往前走了幾步就開口了,他開口的時候闊公子的酒都沒有喝完。
他道:“我想瞧一瞧割鹿刀,你手中的刀就是割鹿刀?”
闊公子笑了起來,他慢慢將酒飲下肚,而後隨隨便便握住了那把割鹿刀,人也站起身走出了涼亭望著陳風道:“你隻是想瞧一瞧割鹿刀?”
陳風老實道:“至少今天我隻想瞧一瞧割鹿刀。”
“為什麽?”
“因為四個人在八個人身上搶東西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闊公子點了點頭。
他瞧了瞧刀,而後望了望老態龍鍾的老者,再瞧了瞧自己。
他盯著陳風重重歎了口氣道:“也就是說倘若我手中的割鹿刀是真正的割鹿刀,那我要麵對得不僅僅是八個人,而是十二個人。”
陳風道:“你錯了,不是十二個人,而是十一個人呢。”
闊公子望著陳風道:“為什麽?”
陳風慢慢道:“因為那把刀無論是不是割鹿刀我都不會去搶,至少今天我是不會去搶的,因此你隻需要對付十一個人。”
闊公子盯著陳風。
他瞧了陳風半晌,忽然笑了起來,輕歎道:“我相信你不會搶,可我畢竟要麵對十一個人,不過幸好我想出了一個法子不用麵對十一個人。”
嘴裏憋了一口氣的司空曙忍不住開口了,道:“什麽法子。”
闊公子笑了笑,他不說話了,可他的雙手握住了刀。
一隻手握著刀鞘,一隻手握住了刀柄。
他臉上的笑容也在手握住刀的時候消失了。
一股陰冷的氣息忽然之間猶如毒蛇彌漫。
七月的風非常暖和,可此刻卻說不出的陰冷刺骨。
眾人一陣心顫。
趙無極握住了刀、海靈子也握住了劍,眼中帶著恐怖的殺機,盯著小公子。
瞬間原本平息的戰火忽然之間又開始蔓延了。
陳風沒有動。
他盯著那位老態龍鍾的老者。
老者也沒有動。
肅殺與陰冷並存。
冷靜與躁動齊動。
院子中的氣氛忽然變得說不出的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