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一劍
清脆甜美的笑聲。
上官小仙、荊無命、杜黃衫已經來了。
他們出現在醉鄉居前,向著老人、小姑娘走來。
外麵笑聲,可醉鄉居中卻沒有了聲音。
此時此刻就算有聲音,又有誰還聽得見呢?
陳風聽不見、薛大先生薛冠人也聽不見。
陳風瞧著薛大先生,薛大先生望著陳風,兩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兩個人一張桌子,這已經成為了一個世界,一個與天地萬物世間眾生都隔絕了的世界。
這個世界中隻有兩個人,隻有兩柄劍。
桌上空空如也。
不但沒有酒菜,甚至連杯筷都沒有。
隻有兩個已經坐著的人:陳風、薛大先生。
陳風望著薛大先生。
他已經忘記了薛冠人的身份地位,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薛冠人的年紀,他隻知道薛冠人是名劍客。
一名值得他出手的劍客。
除開這點以外,其他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了。
薛冠人也是如此。
他的心已經徹底靜下來了。
他的心沒有任何波動,他的人也沒有任何波動。
他望著這位劍客,這位即將殺死他或他即將殺死的劍客。
他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甚至連殺意殺機都已經消失了。
薛大先生和陳風之間產生了一種非常複雜,難以說的清道得明的複雜情感。
這是一種近乎於惺惺相惜的情感。
隻可惜他們卻並沒有不想殺對方的意思,因此這種情感絕非時惺惺相惜,而是一種將生命付諸於劍上,以劍來對話的奇妙情感。
無論這一戰的勝負如何結果如何,他們已然不太在意,他們在意得是以生命以精魂揮出的劍碰撞的一瞬間所綻放出來的光芒。
那一瞬間的光芒不但已經超越了勝負,甚至也超越了生死,甚至也似乎是他們劍客存在的意義。
這是一種無論陳風還是薛冠人從未碰上的感覺。
薛冠人行走江湖多年,和江湖上頂尖劍客武者交手不知道多少次,可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陳風也是如此。
他雖然行走江湖的時間並沒有薛冠人長,名氣也沒有薛冠人大,地位也沒有薛冠人高,可她先後和謝曉峰、龍五這兩位絕代劍客交手。
他揮出劍的時候就已經將一切都融入在劍中了,他揮出的劍不在乎勝負生死,隻是那一劍。
那一劍已經代表了一切。
謝曉峰還是龍五都是劍法超群的絕代劍客,可對於他們來說劍是器而並非道,因此他並未從這兩位頂尖高手身上感覺得出將一切都傾於一劍之上的情感靈魂上的共鳴。
或許如今的謝曉峰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但昔日交鋒的時候謝曉峰卻並沒有達到這一步。
如今的薛冠人卻已經令他生出這種奇妙的感覺,兩人雖然還沒有交手。
他們甚至還沒有說出一句言語,可這種奇妙的感覺已經在兩人的心中滋生起來了。
情感靈魂的共鳴在兩人麵對的一瞬間就已經出現了。
陳風不用言語就可以知道薛冠人的想法,薛冠人也不用言語就可以知曉陳風的想法,這不僅是奇妙甚至應當說是神話。
陳風慢慢站起身,他望著薛冠人。
他什麽也沒有開口,可薛冠人明白陳風眼中的感激。
那並非是感激他來,而是感激世上還有一名和他懂得劍的人,理解劍的人,將一切都奉獻於劍的人。
他們兩人的道是想通的。
他們都將生命靈魂都付於一劍之上了。
陳風因世上有薛冠人這樣的人而高興而感謝,薛冠人因世上有陳風這樣的人而高興而感謝。
陳風高興世上有薛冠人這樣的劍客,薛冠人高興世上有陳風這樣的劍客。
薛冠人也已經站起身來。
他也沒有言語,他根本不用言語。
他的眼神他的動作,陳風都是知道得。
陳風知道薛冠人相信他沒有殺柳輕侯,陳風也知道薛冠人和他交鋒也絕非是為了柳輕侯。
薛冠人知道陳風和他交手正是因為陳風是名劍客,陳風願意和他交手,而並不摻雜其他任何事情。
陳風知道薛冠人和他交手也正是如此。
因此陳風感激薛冠人,薛冠人也感激陳風。
所以即便陳風死在薛冠人的劍下,他也沒有遺憾。
薛冠人死在了陳風的劍下也沒有遺憾。
可陳風殺了薛冠人卻隻有悲傷與孤獨,並沒有榮耀。
薛冠人殺了陳風也隻有孤單與無奈,而也沒有自豪。
他們揮出的劍已經並非是為了世間的名利,他們揮劍隻是因為眼前的對手是值得他們揮劍的劍客。
他們會將劍刺入對手的胸膛,也隻是因為自身是劍客。
劍客不能違背自己的劍,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因此劍已出,那又如何能收回呢?劍刺出,自然就要決定勝負乃至於生死。
陳風站起身,薛冠人也站起身。
陳風深深吸了口氣道:“陳風。”
薛冠人道:“薛冠人。”
兩人相見到現在隻有一句話,可這句話卻也是他們兩人間的最後一句話了。
一語落地,兩人已經沒有言語了。
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就是劍。
路已至盡頭,話也至盡頭。
劍出鞘。
兩柄劍,兩柄截然不同的劍。
兩種劍法,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
兩個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劍,劍法,人。
當劍出鞘時,劍法精萃融入那一劍,人的精魄精魂也融入了那一劍。
天上地下天地萬物也似乎都隻有那一劍。
這已經並非是劍法,而是道。
而是一種令任何人都不能不尊敬的道。
劍出鞘,劍揮出,劍刺出。
這一劍刺出,也就注定兩人之間有勝負生死。
絢爛刺眼的劍光閃爍天地間,九天驕陽都在這璀璨的劍光下黯然失色。
這一次劍的揮出,就注定意味著世上少一名絕代劍客,可少得這名劍客是誰呢?
沒有人知道,薛冠人、陳風這兩位揮出那一劍的人都不知道,還有什麽人可以知道呢?
兩人的劍法在伯仲之劍,人也在伯仲之間,那一劍的勝負不僅在於人,也在於天時地利人和。
上官小仙輕歎了口氣,望著老人以及小姑娘,恭敬有禮道:“青衣紅袍,兩位前輩竟然同時來了。”
言語落地,眾人頓時一顫。
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望著那小姑娘。
——她竟然是言青衣?和李紅袍齊名的言青衣?
四十五年前就已經成名的天外殺手言青衣?
銷~魂小青衣,奪命大紅袍!
若論排名小青衣還在李紅袍之上,可又有什麽人想得出小青衣竟然是眼前的小姑娘呢?
小姑娘笑了起來。
笑如鮮花牡丹,嬌豔奪目,攝人心魄。
魅惑眾生。
李紅袍歎了口氣,望著小姑娘,一雙渾濁的眼眸閃過了溫柔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