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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原隨雲的過去

  上天不公平的。


  有人一生下來卑賤如泥,有人一生下就錦衣玉食。


  可上天也是公平的。


  卑賤如泥的人未必也沒有愉快的時候,錦衣玉食的人也未必沒有擔憂。世上任何事情都是兩方麵的,隻要如何去思忖,可有一點無論如何思忖,都絕對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答案。


  那就是得到與失去。


  當一個人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注定會失去一些東西。當人在慶幸於自己得到的東西同時,或許失去的東西遠遠比得到的東西要珍貴得多。


  大道理人人都懂,可世上能夠真正在行為舉止之中注意這些道理的人,大千世界似乎根本沒有一個人。


  這也自然就產生了痛苦遺憾悔恨,等重重諸多負麵的情緒,世上也有了所謂的七情六欲,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原東園、原隨雲之間的關係瞧上去非常詭異而複雜,但其實說起來也不過是兩個女人的關係。


  可倘若原東園不開口,原隨雲不開口,那這個秘密也隻能留在這兩個人的心間。


  今天原東園、原隨雲在兩個地方同時開口了。


  原隨雲、原東園都非常冷靜的道出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隨雲慢慢道:“也就是二十年前的天山之戰回來以後,他就已經被我祖父逼迫娶親,最終娶了我的母親,隨後生下了我。”


  白小樓可以預料得出這其中的結果,當然是不盡如人意的。


  原隨雲淡淡道:“我的母親早知道父親是不願意娶她的,而且也知道父親的心中一直有一個人,因此也早已做好了青燈古佛常伴的命運,隻可惜在我五歲那天,她因為一場重病最終與世長辭了

  。”


  “天意無常,這種事情你並不能怪罪你父親。”


  原隨雲淡淡道:“我當然沒有怪罪過他,這種事情無論什麽人都不願意看見,隻可惜他偏偏做出了一件事。”


  白小樓心中已經隱隱有些預料到了,可還是問道:“什麽事?”


  原隨雲道:“我母親出殯的那些時日,他偏偏離開了無爭山莊,至於原因並沒有做出任何交代,至於我母親的出殯事宜,全部都交給老管家和我。”


  “也許是因為你父親有什麽不能不去做的事情呢?”


  “我也曾這樣想過。”原隨雲淡淡道:“隻可惜我很快就沒有這個念頭了,因為我是親眼瞧見他上山下山的,也是親眼瞧見管家給他在小山上送些酒食,因此我當然就不能不這樣去想了。”


  白小樓的心沉了下去。


  他沒有想到原東園對於弱柳的情竟然如此重。


  他更沒有想到原隨雲說出這一席話的時候,竟然還是非常冷靜,語氣中甚至一點波動也沒有。


  原隨雲似乎並沒有瞧見白小樓的麵色,繼續道:“當時我並不太恨他,隻恨我的母親不應當嫁給他,也隻恨我不應當誕生在無爭山莊,隻可惜我畢竟是無爭山莊的子嗣,我也畢竟是他的兒子,


  因此這些事情都是沒有法子避免的,我也隻有盡量不願意去見他。”


  “五歲那年以後,難道你一直都沒有見到他?”


  原隨雲道:“見過幾次,大概兩個月後,他回來拜祭了我母親一次,隨後每年還可以見上幾次,那兩年我的日子過得非常愉快,隻可惜也隻有兩年,到了我第七歲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你七歲的時候,似乎正是神劍山莊莊主謝王孫帶著他的兒子謝曉峰來無爭山莊拜訪無爭山莊的時候。”


  “是的,正是那個時候!”原隨雲淡淡道:“謝莊主帶來了兒子,而我父親隻有我一個兒子,自然希望這兩位後輩子弟交手一番。”


  “但據傳你無論文武都已勝過了他。”


  “是的,可我寧願不要勝過謝曉峰。”原隨雲淡淡道:“那件事以後,我那位父親終於開始重視我了,他似乎希望我可以帶領無爭山莊走向輝煌,因此一段時間將幾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我身上

  。”


  白小樓歎了口氣,他似乎也已經明白了。


  “可你並不喜歡。”


  原隨雲道:“不是不喜歡,而是厭惡!以前我並不太厭惡他,但那時候我卻已厭惡了他,我曾想過倘若我母親驚才絕豔,他是不是也會因為我母親的驚才絕豔而將注意力轉移到我的母親身上呢


  ?”


  白小樓沒有法子回應原隨雲,但也沒有法子否認這種可能不存在。


  原隨雲淡淡道:“當初我一直想擺脫他,兩個月後我終於想到了一種法子。”


  此時此刻無論柳長街還是白小樓的心,都快跳了出來。


  白小樓深吸了口氣,才慢慢開口:“你想到的法子是不是就是讓自己成為瞎子?”


  原隨雲淡淡道:“是的,當時我也已沒有其他的法子,因此我隻有讓自己成為瞎子,這種法子雖然並不算很好,但很管用,果然他在醫治無效以後就放棄了,我當然也就自然而然拜托了他。”


  白小樓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他忽然發現即便是原東園那樣的人都也有糊塗的時候,這難道真是用情太深的原因。


  原隨雲還是很冷靜,他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言語之中根本不存在半點情感情緒上的波動,淡淡道:“其實我早就想離開無爭山莊,隻可惜我在母親臨終之前曾答應過他,無論如何都要


  尊敬他,無論如何都要將自己當作無爭山莊的人,也無論如何都不要敗壞無爭山莊的榮耀與門風。”


  白小樓不說話了。


  他忽然說不出的好奇那位英年早逝的女人。


  這個女人要有多麽大肚量與胸襟,才能在那麽苦難不幸的遭遇之後,能說出這樣一番將恩怨情仇都放在一邊的話語。


  原隨雲已經不說話了,他隻是慢慢站起身,走到這處極其僻靜的院子,走到拿住已經參天的古桐樹後麵。


  白小樓、柳長街跟在原隨雲身後,也瞧見了那塊墓碑,一座墳。


  墓碑顯然常常有人來打理,精心修剪過的,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原隨雲坐在墳前,抱著墓碑,輕歎道:“真幸運他又沒來瞧你,也希望他永遠也不來瞧你,因為他又如何可以配得上風華絕代的娘親您呢?”


  白小樓、柳長街都心神一震,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鐵錘狠狠錘了一下,兩個人都忽然生出了一種流淚的衝動。


  特別是白小樓,心中不停浮現一個念頭:“是不是原東園一直以來都沒有來瞧過這塊墓碑,從來沒有拜祭過為他生育子嗣的妻子呢?”


  白小樓望著墓碑前的女人,重重歎了口氣,隨即單膝跪倒在地上。


  癡情人,亦是無情人。


  原東園太癡情於弱柳,而已無情於自己的夫人。


  原東園坐在墓碑前,盯著弱柳夫人的墓碑,腦海中浮現了自己的夫人,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連夫人的墓碑以及那位溫婉賢淑夫人的長相,也都已經忘記了。


  原東園笑了,他發現自己實在是罪有應得的。


  他本就如此不堪,又有什麽理由怪罪別人呢?

  原東園忽然好悔好悔,隻可惜悔也已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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