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陳家老店
山城。
沒有美酒、沒有佳肴。
有美人。
胡金袖是美人,絕代佳人。
可山城中的絕代佳人不是胡金袖,而是令一個女人。
一個陳風已有半年多沒有見麵的女人——風四娘。
風四娘過得還是一日既往的瀟灑。
江湖上下、朝堂上下都已為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的猛然降臨,繃緊神經的時候,她偏偏還能我行我素,坐著一些平日做的事情。
三個月前,胡金袖是見過風四娘的。
當時風四娘要去第三世界瞧一瞧。
風四娘一向言出必行,顯而易見風四娘去第三世界瞧了瞧,至於風四娘在第三世界瞧了什麽,就沒有任何人知道了。
約見的地點在陳家酒店。
布滿一層又一層的灰塵的牌匾。
上麵寫道——陳家酒店、陳年老酒。
或許酒是老酒,可一點也不好喝。
至少陳風、胡金袖喝不下去。
他們一向喜歡享受,喝慣了美酒,吃慣了佳肴,這些酒菜實在難以入喉。
隻不過他們沒有離開。
陳家酒店,並不算是一間好酒店,也絕對算不上山城中最好的酒店,不過他們偏偏不能走。
因為他們必須在這間酒店等人。
——風四娘。
風四娘和他們約見的地點就是這間酒店。
即便他們不願意喝酒吃菜,也必須等著。
今日未時,是約見的時間。
不過風四娘即便遲了三四個時辰也是不太奇怪的,畢竟風四娘我行我素慣了了。
而且陳風、胡金袖、風四娘三人間存在一種極其親密複雜的關係,這種關係即便他們自己也難以解釋的清楚。
太陽高懸,日已西斜,夕陽西下。
殘陽都已如血。
最後一道光線灑落在大地,隨即消失。
陳家酒店已經點上了燭火。
兩盞煤油燈,八根蠟燭。
原本不大的陳家老店,燈火通明。
店老板老陳頭一向都是個節儉,甚至頗為吝嗇的人。
平日這種時候,最多點上四根蠟燭就已算得上大方了,可今天的老陳頭,偏偏不是一般的大方。
而且竟然也笑得非常愉快,兩口大黃牙也都露出了出來。
這些銀子,當然不是老陳頭自己掏腰包,當然是陳風付的。
已是午夜。
胡金袖躺在陳風的肩膀上,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
胡金袖瞧了一眼陳風,又掃了一眼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陳家老店,又望了一眼那高高的櫃台,視線最終落在大門打開的長街對麵,已經合上門的珠寶首飾店鋪。
半晌。
她收回視線,望向陳風。
“風四娘似乎忘記我們之間約見的地方了?”
“你認為她是那種忘記這種事情的人嗎?”
陳風微微一笑。
可殺意已濃烈如黑夜。
一種可以壓抑的殺機。
胡金袖感覺得出,她已生出了涼意,當然還有——醋意。
可醋意被壓了下來。
胡金袖挑起筆直如劍鋒的劍眉:“她喜歡和我們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可也絕對不會開這種玩笑,顯而易見風四娘已經遇上了一些擺脫不了的大麻煩了。”
“或許不是。”
“不是?”
“應當不是。”陳風:“她不是遇上了一個擺脫不了的大麻煩,而是遇上了一個擺脫不了的人。”
“擺脫不了的人?”胡金袖已笑了起來:“世上有風四娘擺脫不了的人?”
她不能不笑。
風四娘在江湖上的名氣,幾乎比任何女人都大。
世上絕對沒有任何男人甚至女人敢招惹風四娘。
似乎風四娘無論遇上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得到,無論遇上什麽人遇上她都隻能退避三舍。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極其神奇的力量。
——迄今為止風四娘都是天底下無論什麽人,都不願意得罪的人。
笑聲很快止住。
陳風的聲音說不的冷冽冷淡。
“我原本也不相信,可現在已不能不相信了。”
“為什麽?”
“因為似乎有客人來了。”
陳風已在倒酒,陳年老酒。
並非好酒,但可以入咽喉。
三息之後。
胡金袖聽見了聲音。
夜色已深,四周沒有燈火,隻有如洪荒巨獸的黑夜中。
蠟燭、煤油燈盞的光亮實在太微弱了,來人也實在太遠了,視線實在瞧不見。
可腳步聲已漸近。
來人步履非常輕盈,冷靜。
陳風甚至可以聽見這人邁步的弧度以及頻率都如指針行走一樣精準,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這人一定經曆了極其嚴苛的訓練。
這種嚴苛的訓練,讓這人的生活極度規矩,而且已經形成了一種不可能改變的生活習慣。
這種人極其自律。
而一般自律的人,都是極其可怕的人。
這人當然也極其可怕,甚至應當說可怕到了極點。
陳風還沒有瞧見這人,可心中已做出了基本上的推斷。
“這是一個女人。”
胡金袖隻做出了一個推斷。
女人對女人的了解,當然要比男人深刻。
胡金袖也隻聽見這人的腳步,就已感覺這人應當是女人。
微弱的光,終於慢慢照亮了這人。
一雙腳率先出現在光亮中。
淡藍色的靴子,一雙看上去非常小巧精致的雙腳。
隨即便是如鮮血一樣暗紅色的緊身勁裝。
一張冷豔逼人的華美麵孔,以及如寒星般的鋒銳雙眸,帶著一種呆呆的憂鬱之色。
如火焰般的鮮紅長發,風中狂亂舞動,猶如引誘人墜入地獄的深淵魔女,展現著無窮無盡的嫵媚手段。
赦天琴箕。
血紅的頭發出現一瞬,胡金袖下意識要道出這個名字。
可眼前這擁有血紅長發的女子,並非是赦天琴箕,或許要比赦天琴箕還要可怕。
女子的眼神如萬年不化的冰川,眼神深處流露出一種如猛獸一般的危險之色。
她甚至感覺咽喉已被一隻無形爪子捏住,生死懸於一線。
忽然,年輕冷豔的女子露出了一抹笑意。
三千世界仿佛都已溫暖如春水。
可一開口,卻猶如天地瞬間結上了寒冰。
陳風的心也已覆蓋上了一層冰雪。
不是因為女人的聲音,而是那句話。
“你就是風四娘口中的陳風?”
尋常不過的話,可似乎也間接證明了一個事實。
一個最不願意瞧見,可已經不能不瞧見的事實——風四娘已在這個神秘女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