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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秀才 感謝訂閱

  受眾學子瞻仰崇拜的這位左師兄,全名叫左曄春。

  真乃文曲星下凡一般。

  當年他十二歲中秀才,十四歲中解元。

  都說他驚才絕艷,只待來年再參加會試、殿試,一飛衝天,成為嘉寧書院又一位連中三元的傳說。

  可惜,他中了解元沒兩月,卧病多年的爹就去了。

  左曄春不得不守孝三年,錯過了來年的兩試。

  鄉試、會試、殿試都是三年一回。

  如今他守孝期已過,剛好可以參加來年的會試,等著一舉奪魁。

  這左曄春,其實阿桂也見過的。

  正是她和方喻同來到嘉寧城的第一年去買桃符時,那位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少年郎。

  她當時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只是匆匆一瞥。

  所以今日再見到他,也並未認出來。

  倒是方喻同,一直記著阿桂將他和左曄春比較的話。

  他心眼兒小,對著左曄春從來就沒什麼好臉色。

  比如現在,他只淡淡朝忽然出現的左曄春瞥了一眼,就當沒瞧見似的。

  扣住阿桂的手腕道:「走吧阿姐,我送你下山。」

  阿桂望了一眼左曄春,禮貌地頷首別過。

  左曄春生得一副好相貌,鼻樑高挺,唇紅齒白。

  這會兒也只是愣愣地看著阿桂和方喻同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走得遠了,阿桂撥開方喻同的手,輕輕捏了捏手腕。

  「剛剛那位,就是大家口中的左師兄?」

  「你怎知道?」方喻同挑起眼尾,「你認識他?」

  阿桂搖頭,抿唇道:「不曾認識,只是覺得他氣度不凡。」

  已到了書院大門。

  方喻同忽然抱胸站定,輕哼一聲道:「我就送到這,你快下山吧。」

  阿桂本就沒想他送她多遠,下山的路不怎麼費力氣,更何況還早著呢。

  她拍了拍方喻同的肩膀,叮囑道:「你不必送了,趕緊回去讀書吧。對了,若有機會向那位師兄討教一番,你千萬要謙遜客氣些,莫要朝人甩冷臉子。」

  「.……」方喻同直接轉身走了,既不應聲,也沒打招呼。

  不知又在彆扭什麼。

  這小孩.……

  阿桂搖搖頭,無奈地往大門外走。

  晏芷怡竟還沒走,見她出來,立時笑盈盈地迎上來,「阿桂姐姐,你出來了。」

  阿桂彎唇笑笑,又見晏芷怡伸著脖子往後瞧,「咦?小同哥哥呢?他不送你么?」

  「他忙,不必叫他送了。」阿桂溫聲道,「讓他安心準備院試便是。」

  「小小院試,難不倒小同哥哥的。」晏芷怡彎著眸子,「我爹都說了,小同哥哥以後定能和小春哥哥一樣!一樣有出息!」

  「小春哥哥?」

  「哦,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呢!」晏芷怡自來熟地挽住阿桂,「阿桂姐姐,我送你下山,與你說說吧。」

  「這怎麼好?山路難走。」阿桂連忙攔著她。

  「不難走的,我經常偷偷溜下山去玩的。」晏芷怡吐吐舌頭,又彷彿失言,忙左右看了眼,壓低了聲小心翼翼道,「可別讓我爹知道了!」

  阿桂彎彎唇角。

  有可愛活潑的小姑娘陪著聊天解悶兒,山路彷彿都走得歡快輕鬆許多。

  ……

  半月後。

  到了嘉寧城的雨季。

  阿桂饒是已經習慣了每年的這時候似乎要將一整年的雨水都補完。

  兩天一小下,三天一大下。

  可仍是不太喜歡。

  站在灶屋裡燒著水,頻頻回頭蹙起眉尖,望著院子里的積水被雨水濺起的一個個小水泡。

  心中微嘆。

  這天色雨勢,總容易讓人發夢魘。

  讓她想起幾年前發大水逃難,還有瘟病泛濫的煉獄景象。

  雖已過去了好幾年,可想起來仍是止不住的指尖微顫。

  后怕驚心。

  終於等到水燒開了,阿桂將搓好的一把糯米糰子灑進去。

  又從她做好的一小壇醪糟里挖了一小勺,融進水裡。

  這是桂花味兒的,芳香馥郁,還有濃濃的酒香味。

  彷彿能驅散不少雨中撲涌而來的濕氣。

  做好后,她給西屋裡歇息的陳爺爺也送去一碗。

  兩人就著桂花酒釀糯米糰子,喝著帶點兒甜味酒味交融的湯水,望著院里下個沒完的朦朧細雨發著呆。

  不多一會兒,雨停了。

  忽而傳來不輕不重的扣門聲。

  阿桂蹚過院子里的積水去開門。

  是一位身著醬色圓領袍外罩著蓑衣的面生男子。

  雖阿桂沒見過他,可他卻很是熟稔地伸出手來,一臉喜氣地咧嘴笑道:「這兒可是方家?我是來報喜的!順便討口酒吃!隔著老遠可就聞著這兒的酒香了!」

  阿桂一怔,旋即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見阿桂有些發傻,那報喜的人卻是見慣了這場面,將手攏到袖子里,在門口站著,笑得合不攏嘴。

  很快,小院門口又陸陸續續涌過來不少人,都與這男子一般,笑嘻嘻地報完喜,又討酒喝。

  按理說,這中了秀才的喜報,該是官差送來。

  不過城裡有許多閑漢,都會搶在一家家送喜報的官差之前來報喜。

  跑個腿,說上幾句吉祥話,窮些的能討到酒喝,富貴些的能討到紅封,大伙兒都搶著干。

  當然,這次來阿桂家報喜的有些多。

  不為別的,都只為了討這口酒喝。

  阿桂的酒釀得又香又好,遠近聞名。

  可她要尋著天時地利的時候才釀酒,所以並不是隨時想喝就能從她這兒買到。

  今日,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阿桂反應過來之後,也連忙啟出一罈子好酒,供大家吃喝。

  不知誰點了鞭炮,巷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隨著酒香飄散出去,越發被圍得水泄不通。

  大傢伙兒喝了酒,更是上頭,一個賽一個的會說話,吉祥話說得快上了天。

  阿桂眸光瀲灧,抿著嘴唇一直在笑。

  又過了一會兒,真正報喜的官差來了。

  敲著鑼鼓,吹著嗩吶,震耳欲聾。

  「方喻同相公高中院試第一名!大賀!」

  嚯,好傢夥。

  來報喜的眾人也只知方喻同中了秀才,卻不知還是第一。

  頓時又開始起鬨,吵著鬧著阿桂再啟出一罈子好酒慶賀慶賀,讓大傢伙兒也沾沾這院試第一的喜氣。 ……

  喜報傳回來的翌日,方喻同也回來了。

  他動靜鬧得大,一推門就被阿桂聽到,忙出來看他。

  她剛沐浴完,鬢角還帶著水滴,杏眸里更是水光流轉。

  方喻同對上她帶著笑意的視線,微微一怔,垂下眸,將包袱往桌上一扔。

  阿桂忙走過來,拉著他問道:「小同,你可知你中了院試第一?」

  「嗯。」方喻同不輕不淡地應著,彷彿很稀鬆平常。

  阿桂翹起唇角,眸底含笑,「你爹若是泉下有知,定會很高興的。」

  方喻同輕嗯一聲,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半點兒高興驕傲的情緒。

  阿桂高興過了頭,到這會兒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小孩,平日里一點兒小事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可現在,這中了院試第一怎的都不見他笑一下?

  阿桂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下去,輕聲問道:「小同,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方喻同深深看了她一眼,嗓音彷彿有些啞,「我無事。」

  他這模樣,明顯從頭頂到腳底都透露著他有事。

  而且是大事。

  阿桂雖與他朝夕相處的時日不多,但到底認識了他這麼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情緒。

  她垂眸看著坐在椅子上的他,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若有什麼事,你要與阿姐說。」

  「真沒什麼事。」方喻同抿起唇角,嗓音里彷彿有些不耐,忽而起身道,「我先回屋了。」

  阿桂拉住他的衣袖,清水般的眸子里浮起越來越深的擔憂,「是不是有什麼事,是不能與阿姐說的?」

  方喻同垂下眸,深幽的目光劃過她的手背。

  上頭有一塊很淺很淺的傷疤,還是當年,她為了做綉活兒養家,用燒紅的鐵去熨一塊綉布時,被濺出來的鐵星子給燙的。

  他眸色深了深,直勾勾地望著問道:「阿姐,還疼嗎?」

  阿桂怔忡片刻,順著他的目光終於明白他是在問什麼。

  忙收回手,下意識地遮住那一小片顯深的傷疤,輕笑道:「早就不疼了。」

  「阿姐,這些年,為了供我去書院讀書,倒是苦了你了。」方喻同聲音壓得極低,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桂輕蹙起眉尖,故作輕鬆道:「算不得什麼的,都過去了,你還記著做甚?」

  「如今你中了秀才,再過些時日又能去參加鄉試、會試、殿試,等你有了出息,阿姐一切都值得。」阿桂抿起唇角,眉眼澄澈溫軟。

  天邊泛出的青黑色,襯得方喻同眸光深幽。

  他抿了抿唇,眸底似藏著翻湧的情緒,垂在衣側的手掌握了握拳,彷彿自言自語說了句話,又鬆開來。

  清雋好看的眉眼耷拉著,頹唐慵懶得不像話。

  夜色雖寂靜,可他聲音實在壓得太低。

  風聲又響,阿桂一時沒聽清楚。

  只聽到一些我……出息……不想……算什麼.……之類的字眼兒。

  都是破碎的詞,連不成話。

  阿桂心中微凜,不明白他心裡到底藏著什麼事兒。

  可這小孩,素來嘴硬得很。

  若他不想說的,她如何也撬不開他的嘴。

  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回了屋,熄了燈。

  等到四周萬籟俱寂,安靜得只能聽到晚風拂動。

  阿桂才想起來,灶上還熱著米粥,等他回來喝呢。

  她咬咬唇,走到方喻同的屋子門前,輕輕敲了敲。

  「.……」

  這麼一小會兒,他似乎就已經睡了。

  只有寂寂的風聲回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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