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祈福 要讓她死
屋內燭火幾度搖曳,燈芯快要燃盡。
阿桂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外模糊的身影,有些出神。
「阿姐,我去將他趕走。」方喻同見她不作聲,深邃黑眸里閃過一絲陰霾,直接替她做了決定。
「不用了。」阿桂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小同,你先回去歇著吧。」
「可——好。」方喻同神色莫辨地應下,推開門,左曄春就站在門口等著,還是那襲白衣,眼角眉梢數不盡的風流溫潤。
方喻同淡淡瞥他一眼,眸光甚冷,直接離去。
左曄春自知理虧,沒說什麼,看向屋內站著的阿桂,隨即愣住。
見她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很是柔和,還是尋常那副樣子,好像一點兒都不生他的氣,溫柔又美麗。
左曄春心頭愧疚更深,他抬腳,想要踏進去,卻又聽見阿桂輕聲道:「左郎君還是莫要進來了,已是夜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不妥。」
「……抱歉,是我唐突了。」左曄春暗自懊惱,他也是太過心急,才會將這些禮數都暫時拋之腦後,「我就站在院子里。」
阿桂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那軟軟糯糯的嗓音輕不可聞,飄散在夜色里。
左曄春遠遠盯著她,低聲道:「抱歉,阿桂姑娘,和那姜芊的事,我已和她說清楚,想必她以後不會再來打擾。」
阿桂神情仍然清清淡淡的,她望著夜色中他的白袍勝雪,一時不知該回應什麼。
左曄春半啞著嗓子問道:「阿桂,你沒有生氣吧?」
他的聲音裹挾著夜色而來,顯得格外溫柔。
若仔細聽,還能察覺出他藏起來的一絲小心翼翼。
阿桂目光澄澈望著他,嗓音婉轉柔糯,「我沒有生氣。」
說實話。
阿桂心裡有芥蒂,卻不至於上升到生氣的程度,只是想看看左曄春到底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畢竟,他是她選擇的,未來將要共度一生的男子。
雖他對待姜芊的態度有些優柔寡斷,但他既然說他已經處理好,那她便信他,這事便算過去。
阿桂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也願意給他足夠的信任。
望著左曄春挺拔修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阿桂悄悄掐著掌心告訴自己。
既然她已經答應了他,那就不該再胡思亂想……
……
回到屋子裡,方喻同拿出筆墨,如行雲流水般在宣紙上寫下一行話。
會元已中,何時安排我們去見人?
寫完后,他將那宣紙收起來,望著窗外無邊夜色,輕輕嘆了一口氣。
阿姐,你想要的,我會傾盡一切幫你。
發了一會兒呆,方喻同揉揉睏倦的眼皮,又點亮幾盞燈燭,拿起手邊書卷,再次翻閱起來。
都以為他只是輕輕鬆鬆便中了會元,過目不忘,天賦絕倫。
卻不知他亦要挑燈夜讀,付出諸多艱辛努力。
這個狀元郎的頭銜,他必須要。
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的能力。
才能讓那位大人物對他青睞有加,付出代價拉攏他。
才能讓阿姐,得償所願。
……
還有幾日就到殿試的大日子。
方喻同、林常還有左曄春幾乎都是憋在屋子裡不出來,埋頭苦讀,抓住每一刻光陰。
阿桂除了給他們做好吃的,別的忙都幫不上。
反倒待在小院里總容易擔心,胡思亂想。
按方喻同的話來說,他都不緊張,她反倒比他還緊張。
最後晏芷怡也看不下去,拉著阿桂去城郊的廟裡頭祈福,說給他們求幾道平安符。
她能安心,也能保佑方喻同他們幾個一切順遂。
這寺廟裡求的符聽說靈驗得很。
不過阿桂坐在去那寺廟的馬車裡仍然有些不安,忍不住咬著唇瓣說道:「今日出來沒有備好飯菜,小同他……」
「放心吧,阿桂姐姐,府里又不是沒有廚子。」晏芷怡笑嘻嘻挽著她的胳膊,「你少給他做一頓,不會餓著他的。」
到了廟裡,兩人求過平安符,又打算留在廟裡用過午膳再回去。
捏著那綿實的平安符,阿桂心裡頭彷彿總算安定不少。
她目光溫和地劃過不遠處,指尖卻忽然蜷縮起來。
因為見到不遠處,沈青筠扶著一位老夫人正往她們這邊來。
看起來,也是祈福過後,打算留在這兒用膳的。
今日正是祈福的好日子,所以這寺廟裡絡繹不絕的香客來來往往。
阿桂側過頭,不知該對和她有血緣關係的沈國公府到底做什麼反應。
可晏芷怡卻不了解這些,直接出聲喚道:「沈老夫人,青筠姐姐,好巧呀。」
阿桂只好也起身,垂眸福了福身子,算是行過禮。
沈老夫人沒接話,倒是沈青筠的目光從阿桂的身上掠過,而後笑著和晏芷怡說道:「我是來替兄長祈福的,他這不是要去參加殿試了么,你呢?芷怡,可是替住在你家的那幾位求的?」
「嗯。」晏芷怡彎著眸子點點頭,還不忘和沈老夫人介紹道,「沈老夫人,這是阿桂姐姐,她也暫住在我們府上。」
沈老夫人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阿桂,嗓音滄桑道:「青筠,扶我去那邊坐吧。」
阿桂儘管埋著頭,但沈老夫人還是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阿桂的娘是沈老夫人肚子里掉下的一塊肉,自然再清楚不過,光是看她那頷首的眉眼之間,就能瞧出好幾分的相似。
那日阿桂露了臉,從沈國公府走後,心中有了疑慮的沈國公自然馬上去調查了她的身份。
雖然她的戶籍改到了方家,可只要有心人一查,她的身份依舊一清二楚。
所以沈國公府現在基本上都清楚,阿桂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像是只遮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帳紗而已。
只是這帳紗要不要扯下來,沈國公府卻還在猶豫。
主要是因為沈國公府的聲音太多,一時決定不下,便決定索性到沈青右殿試之後,再來決議。
所以沈老夫人和沈青筠見到阿桂,心頭也都有些複雜。
明明有這血緣關係,是該親近吧。
可又——
唉,不說也罷。
大家相隔著一張桌子,心思各異地用完素膳,便都各自下了山。
也沒有再打招呼。
就連晏芷怡都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在馬車上忍不住悄悄地問阿桂,是不是得罪了沈國公府。
可是上回阿桂去做的宴席菜,明明很好,而且聖人暈倒和她做的那道果仁蜜餅也並無關聯的。
晏芷怡百思不得其解,阿桂卻含糊地應付過去。
邀著她在街市上逛了一會兒,買了些小玩意兒和小吃食。
晏芷怡到底還是小姑娘家,一玩起來,注意力便被吸引過去,沒有再好奇這些。
兩人逛玩一陣,又坐著馬車回了晏府。
並沒有發現,一直有兩個打扮普通的灰衣百姓悄悄跟在她們身後。
目送著她們進了晏府的門之後,他們倆對視一眼,不著痕迹地在巷子里繞了一圈,鑽進了元愷大將軍府的後門。
元愷大將軍府。
修繕得漂亮精緻的一處院子里,一對夫婦正驚慌失措地捧著一封家書。
若阿桂在這裡,便一定能認出來,這正是她的二叔二嬸。
二叔正懦弱含淚地捧著那家書,「怎麼辦……三弟快要回班師回京了!」
二嬸也是一臉驚恐,但是被二叔扯住了衣角之後,她反而鎮靜下來,睨他一眼道:「慌什麼!這是好事!他回來了,能為我們撐腰,我們的日子豈不就更好了?!你這個蠢東西!一點兒用都沒用,就知道哭喪啊!」
二叔確實哭喪著臉,害怕地說道:「可、可阿桂也在京城,當時我們可是和他說,阿桂已經沒了的。」
「是沒了。」二嬸眼中露出怨毒的光芒,心狠手辣道,「她早該沒了的!真是禍害遺千年,她一個小孩,居然能好生生活到現在!」
「她好歹是我侄女,你、你莫要——」
二叔很慫地維護了阿桂一句,卻直接被二嬸擰著耳朵問道:「侄女?什麼侄女?!你是要你侄女還是要這榮華富貴的日子?!我告訴你,只要你那好侄女見到你的好三弟,把我們做過的事和你那三弟一說,你覺得我們還能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過?!」
二叔一個激靈,不敢想象那畫面。
這時,那兩個灰衣男子已經到了他們的院子門口。
敲過門后,二叔鬼鬼祟祟地過去開門。
兩個灰衣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副勒索的口吻,「那小姑娘天天出入都是晏府的馬車,身邊還有晏廷的千金相隨,不好解決!你們若想要她死,至少還得加這個數!」
他比了五個手指。
二嬸臉色很不好,陰沉道:「五十兩?!你們要真能解決她,可以。」
「不是五十兩,是五百兩。」灰衣男子嗤笑一聲,露出森白的牙齒。
二嬸的眼睛頓時瞪得像牛一樣圓,「五百兩!你怎麼不去搶?!」
灰衣男子一腳踩在石桌上,表情狠戾道:「老子說五百兩就五百兩!怎麼?你們拿不出?沾著元愷大將軍的光,你們倆肯定搜颳了不少好東西,我看這五百兩,是不肯拿吧?不肯拿也沒關係,那就等著老子把這件事捅出去吧!!」
「你——」二嬸從來沒見過這麼囂張的殺手,直接被氣得翻了個白眼,暈倒在地。
五百兩,她不是沒有,但是一想到要拿出去,這心就像刀子割一樣的疼啊!
二叔嚇得趕緊去扶她,再加上殺手就在他頭頂冷冷地注視著他。
壓力太大,緊張得直接哭了,豆大的淚珠全打在了二嬸那張尖酸刻薄的臉上,腿軟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