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戴罪之身,贖罪之人
他便如同外麵的老槐樹一般,不論沈青瑤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
他忽然劃破了沈青瑤的手掌,那吹散的香灰又落在了她的手上。
那香灰鑽進了她的傷口裏,混著猩紅的鮮血又瞬間消失了,她疼的尖叫了起來,滿頭大汗。
沈青瑤第一次察覺到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和絕望,她像是身陷深淵,一眼看不到光明和希望。
彌散在她身邊的,都是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她的手又迅速潰爛了起來,成片成片的黑色燒傷的痕跡順著她的手臂不停的蔓延,仿佛全身都跟著疼了起來。
她疼的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縮著,那些正殿的神像們仿佛都在俯視著她,看著她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嘶吼。
風停了,小桃買了芝麻酥。
“世子妃,您要的芝麻酥來了!”
她興高采烈的,進來卻瞧見沈青瑤倒在地上,早就沒了知覺。
等送回府上的時候,她的身上布滿了黑色的灼燒痕跡。
她是疼醒的,屋子裏的門緊緊地關著,就連窗戶都不曾打開一條縫隙,生怕被外人瞧了去。
苗雍束手無策,對於這麽大麵積的傷痕,而且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他根本無法對症下藥。
小桃急的隻能在一旁掉眼淚,跪在床邊哀求著:“世子妃,咱們還是告訴世子爺吧,讓世子爺請了宮裏的人來瞧瞧吧!”
她脫了衣服趴在床上,光潔白皙的脖子下都是燒傷。
沈青瑤痛苦的皺眉,咬著牙搖頭:“切莫讓爺知曉了!”
不然依著郅景舒的性子,定然會將這件事情徹查個清楚的,連她自個兒都不曉得原因,又該如何去告訴郅景舒呢。
他那個人的性子固執的緊,這傷是會好的。
也許等明天出了太陽,去太陽底下曬曬就好了,上次就是這麽好的。
“可讓小桃遞了信去給穆家的人,那穆青之醫術高明,出生醫藥世家,疑難雜症都是見過的。”
“又和世子爺有些交情,世子妃若是願意的話……”
“我不願意!”她咬著牙說,既然是郅景舒的朋友,那就更不能讓他來了。
萬一讓郅景舒知曉了,她又該怎辦?
難道正如那城隍廟裏的老人所說,她不是陽間的人,她是戴罪之身。
她不能去城隍廟,更不能拜神。
因為對於神來說,那就是一種褻瀆。
如此說來,那老人必然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看來,也許她重生的秘密,就隱藏其中,隻是自己毫無頭緒罷了。
沈青瑤這幾日閉了門不讓郅景舒進房,起初郅景舒隻當她是女兒家第一次來了葵水,不願和自己同睡。
故而也就沒有多想,然而這幾次送進去的東西一口沒動,倒是喝了好些薑茶和溫水。
更是不曾出過房門,連窗戶都是緊閉著的。
他便心中起了疑雲,這幾日天冷,又不曾出太陽,沈青瑤不敢出去,在屋子裏也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這會兒倒真像極了那見不得天日的戴罪之人一般,日日隻能躲藏在陰暗的地方苟且偷生。
“世子妃,世子爺就在門口了,您真的不打算讓世子爺進來麽?”
他是可以進來的,卻又唯恐嚇著那屋子裏的小人兒。
小桃話音剛落,那門便被人一腳踹開了來,入眼的便是那張陰沉沉的俊臉,他身邊還跟了個五官清秀白袍男子。
那白袍上用蠶絲繡了青竹,看著倒也文雅,但入了屋子,便能聞見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草藥的清苦之氣。
沈青瑤連忙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裳,萬不敢露出身上半點傷痕來。
這幾日臉色蒼白,如同大病了一場似得。
那小人兒虛弱的仿佛風一吹就倒,梳了發髻,臉上卻未施粉黛,連口脂也不曾吐沫,看上去就更加蒼白了。
仿佛透明人兒似得,輕輕一碰也就碎了。、
郅景舒不知原來女子來葵水竟然會這般虛弱,一時間便緩了臉上,上前蹲下來輕輕的摸了摸她冰涼的小臉兒。
心疼道:“我尋了大夫來,他是宮裏的大夫,阿瑤哪裏不舒服,告訴他便是。”
他以前不覺得養個妻子難,如今得了沈青瑤,才知曉原來這身子不好的人,竟然是這般的難養,即便他處處小心精細,卻也無法保證她的健康平安。
他一顆心懸著,恨不能用自己的健康來和她換。
沈青瑤察覺到他的柔情和心疼,眼眶猛地一熱,那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便毫無預兆的砸了下來。
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的厲害。
“阿瑤莫哭。”
他給她擦幹淨臉上的淚水,轉頭對穆青之說:“青之,好生給她瞧瞧,莫要遺漏了什麽地方。”
她那身子就如同那殘破不堪的風箏似得,若他不小心鬆了手,斷了線,她也就丟了,再也飛不回他的身邊了。
“既然是看女兒家的病,世子爺在此也不合適,便先出去等著吧,我穆青之的醫術,你還信不過麽?”
穆青之倒是饒有趣味的看著沈青瑤,對他說著。
“好。”
他又唯恐沈青瑤不曾見過穆青之,多少有些拘束害怕,便是一再摸了摸她的小臉兒。
最後才離開了這間屋子。
穆青之關了門,卻並不著急把脈問診,隻是坐下來。
看著她此刻的樣子笑著說:“世子妃隻怕並不是來葵水腹痛吧。”
既然郅景舒都將這人帶來了,沈青瑤也沒打算隱瞞了。
唇色蒼白的說:“穆醫官說的不錯。”
“然而我身上的病,還望穆醫官能對景舒世子守口如瓶,阿瑤感激不盡。”
她這麽一說,穆青之的神色立馬就緊張嚴肅了起來,以為是什麽要命的絕症。
“好!”
他答應的爽快。
沈青瑤便撩開了自己的袖子,送了身上的衣衫,露出那猙獰可怖的燒傷來。
饒是見多識廣的穆青之,見此情況,也不由得大駭了起來。
他用手輕輕的觸碰,但去並不凸起,而是平滑細膩,仿佛那些傷痕,是隱藏在皮膚底下。
“這是……”
他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我是被城隍廟的香灰所傷,這不是普通的病,唯有見了太陽,方能自愈。”
她如實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