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痛哭無聲
她的聲音幹澀又沙啞，輕咳了幾聲效果也不大。關瞳有些尷尬地舉著手機在耳邊，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倒是江離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出來見個麵吧。”
“……哦。”
這個提議有好有壞，說起來倒是給關瞳省了不少麻煩，她倉促地找出潤喉糖來吃，之後又狂灌了幾杯水，然後帶上小於出門。
可是她的狀態著實糟糕，因為媒體曝出的消息，關瞳心裏煩悶到了極點，坐車的間隙又無意識地在看手機，根本避開不了關於傅逸軒的消息。
媒體的風向是可以人為控製的，這也是爭鬥時的一種常用手段，所以他們看新聞總會挑挑撿撿、信三分疑八分。這一次卻不同，別人或許還會猜測，她卻知道這一次媒體爆料出來的是怎樣的真相。
她曾經有多麽感念傅逸軒的用心，如今就有多麽的厭惡曾經天真的自己。
關瞳目光呆滯地看向窗外，不知不覺，眼中又留下了淚。
車廂裏安靜，關瞳的低泣聲就顯得有些突兀，她無法抑製地輕喘兩聲，因為這樣無法控製得落淚而更加難過。
為一個人傷心是怎樣的心情？關瞳這下才明白，心中住進一個人，就像是往人的手中遞了一把刀。而這把刀輕便、使用方便，對方的一個動作、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都可以輕易地把傷捅進她的心間。
默默從車子的後座摸出了紙巾，關瞳胡亂擦著臉頰，勉強止住了眼淚，無意間從後視鏡裏看見小於關懷的眼神，吸了吸鼻子，啞聲道：“小於，別告訴別人，特別是我爸媽，知道嗎？”
“知道了，小姐。”小於沒有回頭，隻是從鏡子裏與她目光交匯，沒有再說什麽。
關瞳看出這個大男孩也是在關心自己的狀態，他大概是想說些什麽寬慰的話，但受身份限製，又不敢說什麽，最後隻留了欲言又止的目光。
關瞳低低地笑了笑，說：“其實吧，我沒事的。”
她從小就很愛哭，天生一副溫軟柔腸，讓她的性子比一般人敏感、脆弱很多。再加上關瞳是受萬千寵愛長大的，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她略微一哭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因此她從來不會控製自己想要哭泣的欲望，從來也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盡管被冠上了“嬌氣包”的名號，那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跟這一次的事情相比，過往那些惹人哭泣的事情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關瞳是第一次嚐到了傷心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哭得這樣無法抑製。過去遇到事情，總是哭一哭就罷了，發泄一下情緒，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一回，關瞳想到那些事情，就會覺得難以過去了。
這樣的傷心怎樣才會過去？
她還有一輩子那麽長的路要走，怎麽會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就遇到一個人，讓她肝腸寸斷呢？
最好還是像她說的那樣吧？“我沒事的”。
現在的時間點不上不下，他們也沒有吃飯的心情，江離幹脆把見麵的地點訂在了一家茶餐廳。他去的早，關瞳到的時候，看見江離已經坐在卡座裏等著，麵前有一壺茶正冒著熱氣，而江離並沒有喝，他的視線一直放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看表情……是在辦公。
關瞳不自覺彎唇笑了笑。她曾經聽說自己的表哥時常是這樣執著又專注的樣子，認真工作的時候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這話是一個跟關瞳關係不錯的名媛說的，那個姑娘暗戀她的表哥多年，江離卻從來都不予回應，去年，姑娘被家裏逼迫已經嫁了人。
不過，雖然已經結婚了，那人見到關瞳的時候偶爾還會訴說一番對江離的思念，關瞳有時候會覺得，那是天真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可憐人，她的話也隻是聽聽就算了。
現在看來，關瞳卻有些改觀。那人對江離如此著迷不無道理，江離此刻的樣子的確是……帥氣非常。
沒留神間，關瞳已經杵在江離的麵前發起了呆，直到她的表哥不經意抬頭，看見她的時候頓時嗤笑一聲：“幹嘛呢？傻了嗎？”
“啊，沒事。”
關瞳回過神來，在江離的麵前坐了下來，唇角帶著一絲淺笑，道：“哥，你工作挺忙的嗎？”
“還行。”江離說著，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了一邊，端起麵前的熱茶輕抿一口，又隔著杯子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半晌，總結道：“別笑了，太假了。”
關瞳撇了撇嘴，沒有再強迫自己維持著笑容，臉色也展現出非常誠實的陰沉。
江離卻沒有再開口，隻是一直拿一種衡量般的目光看她，看得關瞳有些不自在。她表哥現在好像是把在談判桌上應付對手的那一套抬了出來，關瞳自認無力招架，沒一會兒就忍不住了：“哥……你到底想說什麽？”
江離幽幽道：“也沒什麽，聽說你最近都在跟進溫泉度假區的項目？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關瞳如實說道：“我其實什麽經驗也沒有，現在隻能有什麽資料就跟著看看，起不到什麽作用。”
江離道：“也行，起步都是這樣過來的。姨父安排了誰帶你？”
“啊，這個啊，是許儀，哥你認識嗎？”關瞳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些，背脊也挺了起來，十分有精神的樣子，道：“許姐的能力特別強，教了我很多呢。啊，就是很有本事，我很佩服她。”
聽見許儀的名字，江離的雙眸驀然變得有些深意。他等關瞳略帶興奮地把話說完，才說：“許儀啊，我認識。你和她……相處得不錯？”
江離的停頓之處顯見深意，關瞳卻沒有反應過來，如常般的接茬道：“嗯，是啊。許姐人和好的，雖然她最近……呃，不過我最近有些分心，也不知道項目到底怎麽樣了。”說到這裏，關瞳不免有些心虛。一來是她差點泄露了許儀懷孕的事情，還有就是，她最近的確沒有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說起來，許儀未婚先孕，甚至連個能大方帶出來的男朋友都沒有，她的處境應該艱難地多。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關瞳絲毫沒有從許儀身上看到什麽負麵的情緒，除了偶爾的身體不適讓她形容憔悴，她在工作上沒有半點懈怠之處。
許儀害喜的症狀時好時壞，同在一個辦公室裏的秘書們當然能看得出來，不過關瞳偶爾到公司去，察覺到其他秘書雖然和許儀私交不深，倒也沒人做借機捧殺的事情，看起來許儀為人情商極高，在環境複雜的關氏集團裏人緣也不錯。
曾經有一次，關瞳見許儀害喜實在辛苦，就找到關建白要求給許儀放假。她這樣孩子氣的行為當然招來關建白一通斥責，但後來關建白還是聽從了她的建議，同意給許儀交接的時間，之後可以帶薪休假。然而，是許儀自己拒絕了。
當時許儀在電話裏說：“小瞳，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現在很需要這份工作。而且，我的身體狀況還沒有到必須要停工的地步。”
關瞳還能說什麽呢？隻好道歉說是自己自作主張。兩人在電話裏一來一往地客套了一番，後來關瞳都覺得這些話客氣得有些假了。
可是許儀的性子好像就是這樣，自己是真心敬佩她，希望和她做朋友，可許儀的態度始終是不遠不近，關瞳也不傻，當然可以看出許儀的疏離。
慣受追捧的關瞳麵對這樣的態度也覺得新鮮，索性在正經事上，許儀也並沒有吝嗇對她的照顧，彼此之間也隻能這樣了。
江離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怎麽？你分心，許儀就能帶‘病’堅持工作了？”
“咦？”關瞳微微蹙眉，她注意到江離從提起許儀開始，態度就很不對勁，直到現在她才稍微反應過來：“哥，你是不是知道許儀的事情？”
江離揚揚眉，不認賬：“她什麽事？我知道什麽？”
關瞳猶豫了一下，直言道：“許姐她懷孕了啊，但是我不管聽誰說，都說她是沒有男朋友的。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江離的臉色眼見著是陰沉了下來，還沒說話，關瞳卻腦洞發散地驀然一驚，雙眸圓睜，道：“哥！許儀的孩子不會是你的吧？！你……”
話音剛落，關瞳就看見江離的臉色變了。他往桌案上拍了一下，冷道：“是你的也不會是我的！胡說八道什麽？”
其實關瞳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腦洞嚇了一跳，見江離否認了，她反而放心下來，輕呼出一口氣，道：“不是你的就好。要真是這樣，我可怎麽跟華華交代啊？”
被無故懷疑的江離沒好氣地說：“方華又關你什麽事了？為什麽要你跟她交代？”
關瞳聳了聳肩，道：“沒辦法，你跟華華的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我也是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稍微接受了，要是你突然告訴我你跟許儀還有點什麽……哥，我的小心髒可承受不住了。”
江離輕嗤一聲，道：“你當我跟傅逸軒一樣？”
聽見“傅逸軒”的名字，關瞳臉色陰沉下來的同時，也明白江離這是被她說惱了。當下吐了吐舌頭，麵含歉意道：“我最近有些神經過敏，哥，你別介意。”
江離定定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歎出一口氣，道：“行了，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也不太好。話說回來，你真的挺喜歡許儀的？”
“唔，是啊。”關瞳點點頭，道：“我真的挺佩服她的，聽說家裏經濟條件不太好，她完全是憑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唉……”
偶爾閑著的時候，關瞳會嚐試著剖析自己。關於許儀的事情她也仔細想過，實際上，她就是很欣賞、很敬佩這種有真本事的人，而這個人如果性別為女，那就更加難得了。其實跟許儀情況類似的有一位，也是隻憑自己走進了上流社會，隻憑自己，變得有才有名，可是另外的那一個——薑月茹，她就不如許儀這樣令人欽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