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尾聲
整整三日,孤沒有一夜守過靈,因為他在,孤知道,有他在就夠了,也是父皇想要看見的。
在父皇的棺材送入皇陵的那一刻,始終未曾嚎啕大哭的楚相終於按捺不住縷縷情絲,對著那碩大的朱紅色棺材哭道:“陳言,人生苦短,黃泉路長,隻求你等我一等。”
孤心中悲戚,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誰都有那一天。
在父皇下葬後,楚相仿佛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照舊處理公務,勞心國事,而孤知道,他在等。
等什麽呢?
孤,不,應該是朕了,朕大婚的那一日,便明白了。
他看著朕同皇後一同牽著紅線步入大殿時,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朕心中的那種不安的感覺加深了。
後來,果然,在孤大婚後第十日,丞相府穿出楚相病危的消息。朕心裏明白了,當天便去了丞相府。
朕的楚相躺在床上,才幾天的光景,就如此消瘦,憔悴不堪,像極了父皇當年離開時的模樣。
他看到朕來了以後笑了笑,朕跪在床邊,細細聽他說話,就像兒時,朕經常鑽進他和父皇的被窩裏,纏著他為朕講故事一樣,隻不過,不同於兒時的孺慕,如今的朕,心中的滋味並不好受。
他說,“小安現在長大了,也娶妻了,我也算是完成他的心願了。”
朕握住他的手,很緊,很用力,“楚相再等上一年,小安定會生個大胖小子給你看。”
楚相輕輕搖了搖頭,“不過距離你大婚十日,我這般讓你平添晦氣實屬不應該,可是小安,我真的想他了,日思夜想,捱到你成婚已實屬不易,我再去也等不下去了……”
朕哽咽,“楚相這輩子是為了什麽?”
“一開始是為了父親,母親,楚家,後來……全是為了他。”
朕拭去他眼角的淚花。
他開始很用力的抓住朕的手,“小安,我……有一事想求你,隻求你能應允。”
朕搖頭,“小安哪裏用您求,您隻管說出您的心願吧。”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聲音也高了幾分,“你,可否將我葬在皇陵,與你父皇合葬?”
朕疑惑他提出這般的要求,“您何出此言?父皇離世前已經囑托過我此事,我定是牢牢記掛在心間。”
他用力的搖頭,“不,不是的,我是要你將我的姓名如實寫在碑上。”
朕大驚失色,“父皇臨終前囑托我,百年之後將你與他葬在一處,可也囑托我,不能將你的名諱留在碑上,怕汙了你的名聲。”
楚相笑笑,“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求你,三十來年,他護我護的緊,死後也要護的嚴嚴實實,可我不怕,生前無法光明正大,死後,我隻想讓所有人知曉,楚離憂這一生終身未娶究竟是為了什麽。”
朕沉默了半天,然後應允了。
他輕柔的又道:“日後若是傳出皇家的名聲不當,你便同旁人說,是楚相以權勢相逼,非要入皇陵不可。”
說完後,他緩緩鬆開了抓著朕的手,眼睛閉上,嘴角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淡去。朕不知他在最後那一刻想到了什麽,但是朕知道,他想到的,一定有父皇。
後來,朕按照他的意思將他葬入了皇陵,碑上也如實刻了他的名字。果然,傳出了許多於皇家不利的言論,多為諷刺皇家荒唐雲雲。
朕沒有說什麽,隻是挑了幾個最為厲害的煽動者,殺之。
本質上,陳知安就是頭狼,由一隻老狼和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教出來的狼崽子,心又如何不硬?
幾年後,朕抱著自己的小太子,去拜父皇和楚相。
小孩子尚且小,他隻知道這裏躺著他的皇爺爺,但是不知道另外一位是誰。
朕告訴他,這裏也躺著他的皇奶奶,隻不過他的皇奶奶,是個男子。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而皇後平氏,則是在另外一處。
父皇心硬,可也軟,對著這個他注定給不了愛的女子,他狠不下心真的讓她死後入了妃淩,便將她單獨葬入一個淩當中,彰顯其身份尊貴不同。
朕想,他們那一輩人的愛恨,也都長眠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