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孫老叔割肉, 楊石峰稱重, 兩個人埋頭苦幹了一上午, 等到中午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 滿院子的人才終於都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走了。
這時候, 整隻野豬也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了。
楊石峰用刀將後腿上的一大塊肉割下來, 用繩子拴起來后遞給孫老叔，「老叔, 今天辛苦您了, 這些肉您拿著回家吃, 剩下來的不賣了, 留家裡面吃。」
孫老叔也沒客氣, 高興地接過最起碼有五六斤的豬肉，笑得合不攏嘴，「那行，老叔我就走了啊，我把工具留給你用, 你用好了給我送來就行了。」
楊石峰道謝，將孫老叔送出門后，用刀在剩下的肉里分別割出來好幾份，這些是打算送給昨天去山上幫他抬野豬的人的。
「喲，石峰啊, 這豬肉都賣得只剩這一點啦？」宋娟花笑呵呵地從門外進來, 盯著地上的豬肉眼睛都挪不開。
楊石峰抬頭看了她一眼, 低頭繼續割豬肉, 「嗯，賣完了。」
宋娟花撇撇嘴，招手讓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傢伙快點過來，「你們快來看看，這是你大哥哥打的野豬肉，只剩這麼一點了，你們再不看看就要沒得看了。」
小男孩聞言急了，趕忙邁著小短腿就跑到豬肉跟前，對楊石峰說道：「大哥哥，我要吃豬肉，你別把它賣完了呀，賣完了我就沒的吃了。」
小女孩看哥哥跑去了，也跑上前蹲著看地上的肉，嘴裡嚷嚷要吃豬肉。
宋娟花在一邊笑呵呵地看著。
楊石峰沒理宋娟花，將旁邊一塊割下來的差不多有四五斤的豬肉遞給小男孩，「給，這是給你家的肉，拿回去給你爹。」
小男孩看到那麼大一塊肉，眼睛都亮了，也不嫌豬肉臟，一把抱過豬肉不放了，站起來就往宋娟花身邊跑，「娘，你看大哥哥給了我這麼大的肉呢。」
「哥哥哥哥，你等等我，我也要抱著肉肉。」小女孩跟著男孩後面跑。
宋娟花看了看這塊肉的大小，臉色卻不太好，對這塊肉太不滿意了，那麼大一頭豬，總共五六百斤，竟然就給了這麼幾斤肉給他們家，這也太摳門了吧，怎麼的也得來個五六十斤吧？
宋娟花先讓兩個孩子帶著肉回家，然後對著楊石峰說道：「石峰啊，你二叔一大把年紀了，二話不說就上山給你抬豬，這對你的一片心啊，那是連親兒子都比不上，你二叔對你可是比親兒子都好的。」
楊石峰低著頭悶不吭聲地割肉。
看他不說話，宋娟花翻了個白眼，又開始老話長談，「你小的時候啊，你二叔經常偷著自己的那份口糧給你吃呢，他自己一個大男人天天餓著肚子，瘦得皮包骨，這些你都記得吧？」
楊石峰將地上的肉分好，用繩子穿起來提在手裡便往門外走去，走到宋娟花身邊時，說道：「二嬸，就剩這麼多，剩下的是留給爺爺吃的，你總不會惦記爺爺的那點肉吧？」
「你——」宋娟花氣得想罵人，但是楊石峰已經出門送肉去了，沒理她。
宋娟花嘴裡的話沒辦法說了，跺了跺腳，轉頭就去看地上剩的肉，目測還有十幾斤的樣子，還剩這麼多，老爺子能吃完？
宋娟花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悄悄地走到肉旁，正要伸手去把地上的肉拿起來，突然手就被一顆石頭砸到，瞬間麻了。
宋娟花疼得大叫，另一隻手捂著被打傷的手，「誰啊？誰打老娘？」
「我。」十一從屋裡面出來，淡淡地看著宋娟花，「你的手給我安分點，給你的你拿著，不是你的別想動。」
宋娟花見是十一，有點訕訕的，這段時間她見到十一都是畢恭畢敬的，誰讓她弟弟在人家手下治腿呢，必須要討好啊，但是現在她弟弟的腿已經治好了，也不需要上藥了，只要接著內服就行了，也就是說，用不到十一了。
想到這裡，宋娟花底氣大了起來，沒之前那麼小心翼翼了，笑著說道：「是十一大夫啊，我這也沒想幹什麼啊，我就看看都不行么？我一個當二嬸的，難道還不能看看侄兒家的東西了？要論起資格來，我好像比你有資格管石峰這裡的東西吧？畢竟啊，你跟石峰也沒什麼具體的關係不是？」
十一勾勾嘴角，拖了個凳子在豬肉前坐下，「那你覺得楊石峰是要你管還是要我管？」
宋娟花被噎了一下，她當然知道楊石峰那個臭小子現在都被這小妖女迷住了，這個女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是，這女人也太不要臉了，這話是能隨便說出來的么？
「十一大夫，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姑娘家也太不注意了，孤男寡女的就這麼住在一起也不怕別人笑話，你和石峰又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嫁給他，還準備要離開，就這麼占著人家的房間不好吧？你這會耽誤石峰找媳婦的，做人啊，還是要自覺一點的。」
十一靜默了片刻，抬了抬眼皮，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宋娟花，「關你什麼事？狗拿耗子。」
「你！」宋娟花惱怒，拍著自己的胸脯，「石峰爹娘不在，我是石峰的二嬸，我關心他天經地義，以後他娶媳婦的事情都得我來操持，我怎麼就不能管了？」
宋娟花說著笑了笑，「再說了，石峰年紀輕不懂事，我作為二嬸的可不得為我未來侄媳婦想想么？要是我未來侄媳婦知道一個姑娘家賴在這裡待著，誰還會嫁給石峰啊？難不成讓他打一輩子光棍？這樣可就不厚道了啊十一大夫。」
宋娟花這是完全無所顧忌了，把之前憋在心裡的對十一的不滿一下子釋放了出來。
十一抿著唇盯著宋娟花，突然很討厭她嘴裡吐出來的話，也很討厭這個人，太聒噪！
十一一步一步走近宋娟花，嚇得宋娟花不自覺就往後退，嘴裡磕磕巴巴道：「你、你幹什麼？我.……我告訴你啊，你別想.……別想亂來。」
十一一言不發地站到宋娟花面前，手一動，宋娟花只覺得脖子輕微一疼，基本可以忽略不計，然後就見十一轉身回到凳子上繼續坐著。
宋娟花不解她這是在幹什麼，正想問她什麼意思，可是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失聲了！宋娟花大驚，拚命地喊叫，可是完全沒有聲音。
宋娟花驚恐地捂著喉嚨，另一隻手顫抖著指著十一，嘴唇不停地動，想靠近又不敢，生怕被十一打。
十一淡淡地看了一會她驚懼的樣子，這才手托著腮道：「現在給你個機會，要麼你立馬就走，要麼我再讓你試試動都動不了的感覺，怎麼樣？」
宋娟花一聽，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就往家跑，走到門檻邊的時候還絆了一下，摔著滾了出去，最後連滾帶爬地跑了。
十一扯扯嘴角，看向大門外，「要進來就進來，鬼鬼祟祟幹什麼！」
大門外沒有任何動靜，過了好一會，一個身影才出現在大門口，拎著個籃子走進來。
宋翠蘭咽了咽口水，站得離十一遠遠的，手指緊緊地攥著籃子，內心緊張不已。剛剛宋娟花被十一弄得失聲的樣子她看得一清二楚，嚇得腿都要軟了，正準備悄悄地離開，誰知道卻被發現了。
「我……我是……是來買肉的。」
十一瞅了瞅她的籃子，又抬起眼來看她，淡淡道：「肉沒了。你可以走了。」
宋翠蘭咽了咽口水，想轉身離開，可是不知為何，看著十一那副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樣子，她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甘來，這股不甘讓她壯著膽子看向十一，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你喜歡石峰哥么？」
十一眨動的睫毛輕輕一顫，抬眼看著緊張盯著她的宋翠蘭，沒說話。
說出第一句話，宋翠蘭也有了點勇氣，繼續說道：「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打算走，你不會跟石峰哥成親，對不對？」
十一挑挑眉，看她要說什麼。
宋翠蘭：「你既然不喜歡他，那為什麼還要待在他身邊？你明知道他喜歡你，你這樣他只會越來越離不開你，只要你在他就不會跟別的女子成親，一輩子都一個人，這樣是你想要的么？用情越深傷得越深，你是想傷他更深么？」
宋翠蘭的眼裡含上了淚，「十一大夫，你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石峰哥對你這麼好，你也不該這樣對他啊，他會傷心的。」
宋翠蘭說完，擦了把眼淚，轉頭就跑走了，看那架勢，頗有點逃命的意思。
十一也沒有理她，坐在凳子上出了神。
她自私么？這點她承認，人人都是自私的，奉獻自己成全他人的事情她可做不來，她不認為自私有什麼不好。
十一不在意宋娟花和宋翠蘭說的話，但有句話她聽進去了，那就是宋娟花說的：她這樣會耽誤他娶妻生子的。
她一直都知道楊石峰喜歡她，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向她表達著，但是她無法接受這份好，她對他沒那個意思，她只是暫時留在這裡而已，遲早要走。
他跟她註定不是一個世界的。
楊石峰應該找一個跟他一樣的勤勞的憨厚的姑娘過日子的。
如果她的存在真的讓他拒絕去找人成親生子，或者別的姑娘不願意嫁給他，那就不太好了，總不能讓他娶不著媳婦吧。
要是別人，十一肯定不會管他成不成親耽不耽誤，反正跟她無關，她操什麼心。但是換成楊石峰，十一卻也願意為他多想兩分，畢竟這個男人太傻，也對她太好了，就這麼捧著一顆真心毫無保留地給她，這樣的男人在她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遇到，估計也是唯一一次遇到了，這份不求回報的好讓十一願意為他考慮一次。
十一覺得，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本來她就打算等楊老爺子的腿好了就走的，現在也差不多了，楊爺爺的腿雖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但徹底恢復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以後根本用不上她來施針，只要按時敷藥草就行了。
現在走，完全沒問題。
十一想好之後，站了起來，拍了拍手掌，轉身進了房間，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其實十一也沒什麼要帶的，身上的東西都是楊石峰給她的，她也不準備帶走，唯一想帶走的就是這個他為她做的醫藥箱。
十一拍了拍醫藥箱，走到桌子邊拿起紙筆，用筆在紙上刷刷寫了些東西，吹乾后看了看，點點頭，將紙折起來放在身上。
「十一，你出來了啊。」楊石峰站在十一房門口笑著說，「我剛剛給昨天幫忙抬豬的幾個人家都送去了幾斤肉算是謝禮，剩下的那點不賣了，咱們自己留著吃，我給腌起來一部分，這樣不容易壞，可以長時間吃。」
十一點點頭。
楊石峰接著道：「那咱們中午吃個紅燒肉吧，我再給你蒸個蛋，然後炒個青菜怎麼樣？等晚上我再給你做個紅燒排骨，還有肉餅子。」
十一勾唇，「好，飯多煮點啊。」今天是最後一天吃他做的菜了，要多吃點。
「哎，我多煮點，肯定夠你吃。」楊石峰笑得越發燦爛，轉身拿起刀子就從剩下的豬肉上面割了點五花肉，然後做了一盤香噴噴油汪汪的紅燒肉，香得隔壁幾家都能聞到這誘人的味道。
十一喜滋滋地啃著肉，滿足無比。
楊石峰夾了一塊肉給楊爺爺，「爺，你吃啊，肉還多呢，別不捨得吃。」
楊爺爺笑眯了眼，「好，好，爺爺吃。」
楊石峰又夾了一塊到十一碗里，笑著看她，「多吃點。」
十一向他翻了個白眼，她不用他夾菜也會多吃點的，這人，就愛窮操心，自己擱那一塊沒吃呢。
十一將自己碗里都快堆不下的肉夾了一塊扔到楊石峰碗里，「吃你的，別啰嗦了。」
楊石峰撓撓頭，嘴角勾著笑意低頭吃這塊肉，只覺得比什麼都香。
楊爺爺看得發笑，也跟著數落楊石峰，「十一姑娘說的對，你自己多吃點，我們不用你操心，你年輕力壯正是能吃的時候呢，多吃點。」
楊石峰笑著又吃了一口飯，「哎。」。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楊二叔焦急的叫喚聲，「石峰！石峰！」
楊石峰疑惑地抬頭，就見楊二叔扶著臉色不太正常的宋娟花進來了，看見楊石峰就立馬道：「石峰，你快看看你二嬸，說不了話了！」
楊石峰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好好的怎麼說不了話了？」
宋娟花臉色猙獰，一隻手捂著喉嚨，另一隻手指著巋然不動吃著飯的十一，嘴唇做出極大的口型：是——她——
宋娟花的神情太讓人難以忽視，再加上她的口型太好看懂，楊二叔半信半疑地看向十一，「是十一大夫將你弄成這樣的？」
宋娟花猛地點頭，嘴裡做口型表示就是她。
「這——」楊二叔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好看向十一，「十一大夫，石峰二嬸說是你把她弄成這樣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楊石峰和楊爺爺也看向十一。
十一淡定地吃完一塊肉，又吃了一口飯，這才點了點頭，「是我。」
見十一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承認了，在場的人都呆了呆，就連宋娟花都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她本來還以為十一要死不承認呢，都已經在心裡想好該怎麼證明了，結果沒想到十一這麼乾脆就承認了，這讓她一時有點無所適從。
但是，承認了總歸是好事，宋娟花呆愣過後立馬指著十一猛點，嘴裡做著口型：她——承——認——了。
楊二叔皺著眉看十一：「十一大夫，這是為什麼啊？石峰二嬸是做什麼事情了么？」
十一此時正好吃完一碗飯，將碗筷放下后說道：「她太聒噪，吵得我頭疼，所以就讓她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