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苟能制侵陵(8400超長章節)
()八百騎兵打了藍天豹子旗,在草原上一路向東行去。達剌坦想要誘出扎那的意圖卻始終沒能成功。到了午後,泰赤烏的騎兵已經接近了錫拉特人的帳篷。
顏靜洛在馬上遠遠望去,錫拉特人的寨子遠比泰赤烏的寨子要廣大的多,附近牛羊成群,馬嘶陣陣,看著無比強大,不禁又對這一仗的勝負有些心懷惴惴。
達剌坦讓眾軍士再度放緩行軍速度,倒像是有恃無恐一般慢慢接近過去。寨子裡面守衛的兵士已經發現了遠道而來的泰赤烏人,寨子里掀起陣陣喧嘩,不一會兒,就有一彪人馬沖了出來。
顏靜洛細細打量為首的騎士,那人倒像是梁朝的將軍一般,披了全身的漆黑鐵甲,立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沉默地看著漸漸接近的泰赤烏人。
顏靜洛低聲問蘇常:「你可認得此人?」
蘇常點頭說:「這就是扎那,當年金帳汗國橫掃麓國便是此人帶隊。當年他帶了五千鐵騎一掃麓國,殺了麓公,將麓國宮殿里的東西搜颳得七七八八。你看他身上那身盔甲,是麓國騎兵的制式,但頭盔上鑄了個熊頭,原本應當是麓公的戰甲。」
達剌坦帶馬到了扎那軍前五十步左右,便停住了戰馬,看著扎那不發一言。扎那果然耐不住xing子,張口沖達剌坦大聲嚷嚷。顏靜洛看向蘇常,蘇常卻撓了撓頭,說道:「這些話還是不要說的罷,我怕達剌坦公子回頭抽我鞭子。」
顏靜洛點頭表示明白,應該是扎那破口大罵達剌坦,具體說什麼倒真是不用細究。
達剌坦靜靜聽了一會兒,等扎那住嘴喘息之際,沉聲說了兩句。蘇常低聲對顏靜洛說道:「公子說,錫拉特人不敢光明正大的和人較量,凈做些設計埋伏、擄人妻子、迫人為奴、脅迫威脅的勾當。還說,還說扎那隻會逞口舌之利,沒有半分本領,只敢縮在烏龜殼裡張嘴罵人。」
顏靜洛咧嘴偷笑,想著扎那一個粗人,只會顛來倒去的罵粗話,真要說「口舌之利」,怎麼比得過達剌坦?
扎那在馬上大吼一聲,看著當是憤怒之極。又指著達剌坦大聲喝問。蘇常這次倒沒遲疑,給顏靜洛翻譯到:「扎那問我們帶軍到這裡做什麼,又問我們為什麼襲擊錫拉特人,還讓我們快快釋放達ri阿次,否則,否則……呃……」
顏靜洛點點頭,心中明白扎那威脅達剌坦的話估計也好聽不到哪裡去。又想著,這扎那果然是有勇無謀,錫拉特人埋伏族長、誅殺嘎魯,兩個部落早就結下了大梁子。更何況如今又是爭奪金帳的緊要關頭,他居然還敢問達剌坦來這裡做什麼。如今別說是達剌坦,就是自己也能駁他個啞口無言。
果然,達剌坦張嘴說了幾句,扎那便不再言語,只是在馬上咬牙切齒,看著恨不得要把達剌坦大卸八塊一般。顏靜洛又想著,如今達剌坦已經把扎那激怒了,恐怕少不了一場惡戰。於是輕輕跟蘇常商量,想讓蘇常代為吩咐各隊百夫長,做好戰鬥準備。
蘇常微微搖頭,說道:「還不是時候,我聽著公子那意思,是想要和扎那獨斗一場。」
顏靜洛一愣,急忙問道:「有沒有勝算?」
蘇常顏se古怪地問道:「我原本看你挺聰明的,今天怎麼這麼糊塗了?達剌坦公子和咱家公子一樣,是屬狐狸的,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情?扎那倒是一員猛將,不過也就和我老蘇一般,是個粗人罷了。達剌坦公子想要算計他還不是跟玩兒似的?」
顏靜洛點點頭,還是有幾分擔心,便仍讓蘇常吩咐了各個百夫長,只要看形勢不對,便要立即衝上前去。
扎那和達剌坦又對答了幾句,便從馬旁取過一柄長刀,大喝一聲,帶馬向達剌坦衝過來。
達剌坦背對著顏靜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他低喝一聲,胯下戰馬便如龍一般舒展身形,向扎那對沖而去。
蘇常在旁邊低聲嘀咕道:「咱家公子垂涎達剌坦公子的這匹踏雲駒好久了,他就是不肯割愛。怎麼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在這種小事上如此小氣?」
顏靜洛在旁邊聽得頗為無奈,沒想到蘇常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分心想著別的。
五十步的距離在兩匹快馬前顯得十分微不足道,兩騎眨眼間就接觸到了一起。達剌坦的長戟始終沒有舉起,胯下的踏雲駒在碰撞的瞬間忽然加速,扎那下劈的一刀就被輕鬆閃過。扎那勒住戰馬,回身又撲了過來,手中長刀橫削。達剌坦長戟依然提在右手中,在馬上放脫了左腳馬鐙,整個身體掛到了踏雲駒右側。扎那的那一刀便又走空了。
顏靜洛看得心驚膽戰,唯恐達剌坦出什麼岔子,又疑惑達剌坦居然兩個回合不還手,便也顧不得和蘇常扯皮,睜大眼睛盯著戰場。
兩人回馬到了本陣,扎那用刀尖指著達剌坦怒嚎不休。顏靜洛估計扎那是罵達剌坦只知躲閃,懦夫所為。達剌坦也答了幾句,便將右手長戟夾在了腋下。
扎那哼了一聲,帶馬又殺過來。達剌坦微微磕下馬腹,踏雲駒長嘶一聲,衝上前去。扎那依然揮刀下劈,卻見達剌坦將長戟微微上揚,迎向扎那長刀。扎那怒喝一聲,長刀便劈在戟上。達剌坦長戟略略下壓,便似吃不住這一刀的力刀一般。顏靜洛卻看到顏靜洛手腕微翻,竟用長戟上的小枝鎖住了扎那的長刀!耳邊聽得達剌坦一聲大喝,長戟奮力上揚,「當」的一聲響,扎那的刀斷作兩截,半截刀鋒飛上了半空。此時二人已經錯身而過,手裡只握了半截刀的扎那尚來不及反應,達剌坦已經順勢回手,手中長戟倒溜而回,戟柄擊在扎那后心。扎那悶哼一聲,竟已受了極重的傷,手上再無力氣,已經勒不住戰馬,那馬直衝顏靜洛和蘇常而來,眼看著便要衝進泰赤烏的隊伍中。
顏靜洛見扎那雙眼緊閉,口角沁血,估計只是憑著本能勉強騎在馬上,眼看著扎那沖了過來,心中一緊,伸手便拔出了湮晟刀,想要一刀結果了扎那xing命。達剌坦已經帶回了馬,見顏靜洛提刀yu刺,張嘴喊道:「留他xing命!」顏靜洛一呆,手裡長刀竟不知如何是好。蘇常在旁邊聽得達剌坦叫喚,在兩馬錯身而過的瞬間伸出手來,喊一聲「下來!」扼住紮那的脖子將他摜下馬來。後面的一名伴當伸手拉住了扎那的戰馬。
錫拉特寨子的守兵大喊一聲,慌慌慌張地想要衝上來救人。顏靜洛定了定神,刀尖指在了扎那的咽喉上,錫拉特人便再不敢向前。
達剌坦氣定神閑地收起長戟,也不回本陣,面對對面的五六百錫拉特騎兵,張嘴喊話。顏靜洛只顧制著扎那,也沒心思分心聽達剌坦說什麼。
蘇常呵呵笑著說:「公子不用達ri阿次換人,卻想要用扎那換人。這可有點兒……嘿嘿……」
顏靜洛明白蘇常的意思,用達ri阿次換人恐怕在他兩個弟弟看來尚不夠分量,難道扎那便夠了不成?達剌坦此舉恐怕有點兒犯糊塗。不過達剌坦向來不做犯糊塗的事,那就是別有深意了。
顏靜洛身後一名伴當跳下馬來,捆了扎那,拖著到了陣前,拔下扎那頭盔,將一柄明晃晃的狼牙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顏靜洛不需再制住紮那,手中湮晟刀卻也不敢收回去,神se緊張地望著對面敵軍,唯恐對面騎兵衝過來自己來不及反應。達剌坦見對面只是鬧哄哄的沒有反應,便回身沖身後的泰赤烏騎兵喊了一聲。顏靜洛聽身後眾人大聲喝呼,以為便要衝鋒,正要帶馬向前,卻被蘇常伸手阻住。回頭看時,卻見身後原本捲起來的戰斧旗和飛馬旗已經展開,額頭刺字的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面se凝重,只待達剌坦一聲令下便要衝殺上去。
忽然,對面騎兵從中間分開,一騎從中走出。那人也像扎那一般身披重甲,只是頭盔上沒有了兇狠的熊頭。那人走出本陣,也不說話,抽刀便向達剌坦縱馬衝過來。達剌坦揮戟架住長刀,便沖那人說了句什麼,說完帶馬便往回走。那人神se憤怒,卻不追趕。達剌坦回到本陣,又向著顏靜洛身後的一眾騎兵喊了一句,便有幾人爭先恐後躍馬而出。達剌坦隨便指了一人,那人欣喜若狂,抽出戰刀策馬向前。
蘇常小聲問道:「達剌坦公子剛才說,自己只吃肥羊。這卻是什麼意思?」
顏靜洛點點頭,說道:「公子的意思是說,扎那是一頭肥羊,對面那人只是頭羊羔。這不是找了個願意吃羔子的去了嗎?」
達剌坦微笑說道:「別說是頭羔子,就是只麻雀恐怕也得搶著吃。」回頭再看場中兩人,早已戰到一處。顏靜洛認出己方出陣的那人,正是科爾沁的一名百夫長,昨晚就因為殺得xing起和達剌坦抱怨,今天有機會出陣,恐怕真的就如同達剌坦所說,一隻錫拉特的麻雀也願意揮刀劈了吃掉。顏靜洛看他神勇,便問達剌坦此人姓名。達剌坦微笑道:「這人是你擒來的,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見戰場上的御眾之術還要差些。此人乃是科爾沁人里的勇士,名叫伊勒德,原本是族長拉克申的伴當,親眼看見拉克申族長被達ri阿次提刀刺死,和別人比起來,自然更恨錫拉特人一些。」
果然,三人不過說了幾句話的時間,伊勒德就已經將對手砍下馬來。他可沒有達剌坦對待扎那的仁慈,彎腰揮手便砍下了對方的腦袋。達剌坦扯起嗓子大喊幾句,對方便陷入更大的混亂。
蘇常對顏靜洛說:「達剌坦公子說,對方若有人想要出戰,便即出戰,若無人出戰,便將科爾沁和郭爾羅斯人的家人好生送出,否則便要衝進寨子了。」
顏靜洛點點頭,如今已經擒獲了敵軍的首領,又用兩次單挑壓下了對方的士氣,即使雙方對沖,也是有勝無敗的局面。只是現在拖得時間已經極長了,若再不解決對面的五六百敵軍,一旦斯ri欽巴和都ri斯欽率軍隊趕回,便有極大的風險。
對方眾人依舊混亂不堪,達剌坦便舉戟發一聲喊,身後眾騎齊聲應和,抽刀拍馬向對方殺去。達剌坦已經命令過一支百人隊直襲對方馬場,搶奪錫拉特人的馬匹,不僅可以作為泰赤烏部落的補充,過會兒逃跑時還能當做那些奴隸的坐騎。伊勒德砍翻幾騎,一把從夥伴手中搶過科爾沁人的戰斧旗,再不管四處奔逃的敵軍,沖著對方寨子便沖了進去。烏爾羅斯部掌旗的騎士便也跟了進去。兩部騎兵隨在兩面大旗之後,大聲呼喝著衝進寨去。
顏靜洛本已抽出湮晟刀,也想要衝進去,卻被達剌坦一把拉住。達剌坦說道:「我們不用進寨。來的路上我已經交代過伊勒德,衝進去不許多做殺傷,將來仍有報仇的機會。他們衝進去是要接回他們的家人,我們便帶著一支百人隊守在外面,繼續對付他們的守軍,一旦伊勒德他們殺回來,我們便要跑路了。」顏靜洛點點頭。
錫拉特人的寨子里早已是雞飛狗跳亂作一團,如此持續了快一頓飯的功夫,原來寨子外面的錫拉特守軍早已奔逃乾淨。顏靜洛幾次忍不住想要帶人進去查探,卻被達剌坦阻住。襲擊馬場的泰赤烏騎兵已經歸來,百夫長莫ri根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套回了頭馬,整個馬群浩浩蕩蕩跟在後面。顏靜洛再往寨子里張望時,便見戰斧旗和飛馬旗迎風招展,六支百人隊後跟了烏烏泱泱的人群。顏靜洛見他們都是鼻上穿環額頭刺字,當是兩部俘虜無疑。只是顏靜洛低估了人數,這麼看來怕不下一千多人。真要帶著他們逃跑,恐怕跑不了多遠便要被聞訊趕回來的錫拉特人追上。
達剌坦不待伊勒德走進,便令伴當搖旗示意撤退。莫ri根所帶的百人隊指揮著眾人分了馬,倉促之間也來不及配鞍韉,便匆匆忙忙向西撤去。顏靜洛看著馬少人多,不少科爾沁和郭爾羅斯的騎兵便把自己的馬讓給了受盡折磨的族人,心中不禁一酸。
一行人浩浩蕩蕩撤了五六里,顏靜洛心急如焚:行軍速度太慢,早晚被錫拉特人追上。果然,不一會兒便聽見身後馬蹄陣陣,當是原本奔逃的守軍重新集結,追了上來。
達剌坦令伊勒德帶六支百人隊及兩部婦孺繼續前行,自己則帶了兩支泰赤烏騎兵百人隊及蘇常顏靜洛等人留下掩護。伊勒德原本不想讓達剌坦留下,卻被達剌坦抽了兩鞭子,無奈帶人西去了。達剌坦命眾人擺開架勢,將扎那壓倒陣前,望著越來越近的錫拉特騎兵。
蘇常望了望對方騎兵揚起來的塵土,低聲說道:「恐怕不少於四百騎。」達剌坦點點頭,說:「他們不是來殺人的,也不是來搶馬的,是來搶人的。」
顏靜洛指著趴在陣前的扎那問道:「搶他?為什麼?」
達剌坦說:「扎那雖然有勇無謀,卻是錫拉特人的一員虎將,又是原大汗的親弟弟,在部落裡面頗有地位,比達ri阿次要強得多。如果扎那被我們俘虜了,這四百守兵估計全都要掉腦袋。」
顏靜洛說:「我們時間緊迫,一刻也耗不起,不如丟下扎那,讓他們回去便是了。」
達剌坦微微笑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若是他們不費點氣力,白撿了扎那,他們怎麼肯回去?還得墜在我們屁股後面,依然是我們的麻煩。得讓他們吃些苦頭。待會兒也不用多說話,只管衝鋒便是了。你和蘇常便在這裡,看好扎那,其他的事情,便交給我們泰赤烏的勇士來做。」
顏靜洛剛想開口拒絕,便聽得達剌坦大吼一聲。身後兩支百人隊抽出腰刀,齊齊擊在馬鞍上,發出整齊的響聲。達剌坦揮戟一指前方敵軍,帶頭沖了出去。
跟在達剌坦身後的卻只有一支百人隊,莫ri根的隊伍只是帶馬向前跟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一聲不吭的望著前方。達剌坦身後僅有不到百人,面對對面的四五百人卻沒有絲毫猶豫,兩支隊伍瞬間便撞在了一起。
顏靜洛在後面看到達剌坦一往無前的衝進對方陣中,身後一百勇士長刀揮舞,殺得血肉橫飛。不一會兒,便衝到了敵軍背後。顏靜洛大概數了數,自己這一方的百人隊只有十人左右跌下馬來,卻殺上了對方三四十人,不禁對泰赤烏騎兵的戰力有了更深的認識。只是對方人數遠遠超過己方,這一戰恐怕損失不小。
達剌坦帶隊衝到敵人身後,略整了整隊伍,便又沖了回來。敵軍卻有些混亂,有人帶馬向後,想要阻擋達剌坦,有人卻依然一往無前,仍向前面衝來。莫ri根打聲呼哨,身邊的百人隊便也沖了出去。
向前衝鋒的錫拉特人略顯猶豫,馬速放緩,顯然是想結陣對抗迎面而來的騎兵。只是兩軍相距已經十分近了,再想結陣已經來不及,只是讓自己的隊伍更加混亂了。
身後的達剌坦卻在此時帶兵急速接近,前面的莫ri根也殺到了近前,兩支隊伍幾乎同時衝進了錫拉特人的騎兵群中。達剌坦與莫ri根不管不顧,只管在敵人軍中向前衝殺,又在同時從亂軍從中脫出。
這次錫拉特人損失更大,騎兵隊伍也喪失了前進的勢頭,夾在了兩支百人隊中。達剌坦和莫ri根同時喝呼,兩支隊伍再次向中間絞殺過去。
如此像梳子一般來回衝殺了兩次,錫拉特人終於陷入了徹底的混亂。達剌坦身後的伴當舉起藍天豹子旗,左右揮舞幾下,兩支隊伍便不再衝鋒,卻向左右延伸開去。達剌坦竟用不到兩百人將對方的三百多人圍了起來。錫拉特騎兵愈發混亂了,望著人數遠不及己方,卻在氣勢上佔據決定xing優勢的泰赤烏騎兵。而泰赤烏奇兵完成包圍后便安靜的騎在馬上,偶爾有馬蹄踏地的聲音傳過來,讓錫拉特人在這種沉悶的氣氛中更加心神不寧。
達剌坦走上前去,沉聲說了一句什麼。顏靜洛望向蘇常,蘇常說:「達剌坦公子是要找領頭的人。」
顏靜洛點點頭,讓蘇常將不能動的扎那拎到馬背上,三人向達剌坦走去。
錫拉特人的亂軍中已經走出來一個人,那人穿著常見的革甲,右臂上綁著一條綠se的布條——那是草原騎兵百夫長的標誌。
那人走到達剌坦面前,低聲說了幾句。顏靜洛便聽到蘇常低聲笑道:「嘿嘿,還殺了條大魚。這人說,原本這群追兵是被扎那的弟弟率領追過來的,結果剛才那人死在達剌坦公子的馬蹄下了。如今這裡面地位最高的就是這名百夫長,他原本是都ri斯欽的伴當。」
顏靜洛呆了一下,問:「扎那的弟弟?那不就是原來大汗的弟弟?」
蘇常點頭:「大汗兄弟四人,大汗是兄長,下面還有三個弟弟。老二在上一次爭奪金帳時死了,扎那是老三,如今老四也死了。」
顏靜洛點點頭,心裡想著,這次達剌坦原本是想將扎那作為交換放回錫拉特部落,沒想到在亂軍中居然又殺了大汗的一個兄弟,這下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邊達剌坦已經開始和那名百夫長交涉,顏靜洛不問蘇常也知道,無非就是威脅罷了。這些追兵想要搶回扎那,卻在泰赤烏人的鐵蹄下吃了大虧,若是把他們放了,順勢再將扎那交還給他們,恐怕他們也就不敢再追了。
顏靜洛盯著達剌坦,只要他示意自己,就將扎那放了。結果達剌坦居然沒有對他做任何錶示,倒是示意莫ri根和眾騎兵將弓箭抽了出來,對準了中間的錫拉特人。
顏靜洛大驚:莫非那名百夫長寧肯身死也要再次追上去?還是他們原本就不是追扎那?恐怕達剌坦的計劃要泡湯了。不過即使他們還有心一戰,自己這一方卻要佔極大的便宜。
顏靜洛眼睜睜看著馬上的錫拉特人慢慢拋下武器,慢吞吞跳下馬來,又被莫ri根用弓箭逼迫著走出包圍圈。達剌坦揮揮手,一支百人隊收了弓箭,下馬將三百餘人盡數綁了,又逐一扔回馬背上。
顏靜洛有些不解,錫拉特人已經拋刀投降了,達剌坦卻依然命人綁了他們,若是不想讓他們追上來,綁了扔這裡,自己這夥人帶著馬跑了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帶著他們?
達剌坦沖顏靜洛微微一笑,說道:「現在我們的籌碼可有多了不少啊。」
泰赤烏眾人一一驗看了傷亡,將傷者扶上馬背,追著伊勒德繼續向西退去,不多時便看到了浩浩蕩蕩的眾人。伊勒德等人為了照顧自己受盡折磨的族人,大多將戰馬讓給了沒馬的婦孺,眼見達剌坦俘虜的三百多錫拉特人綁在馬上,叫罵著便將他們提了下來,自己騎了上去。
顏靜洛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達剌坦到底要做什麼:原本打敗了追兵,將馬匹繳獲過來也就罷了,居然還帶著這麼多俘虜!這樣一來行軍的速度又要放慢不少,一旦斯ri欽巴或者都ri斯欽追過來,麻煩可就大了。不過看著達剌坦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明白他另有謀划,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就是了。
顏靜洛低聲問達剌坦:「公子何必帶著這麼多俘虜?如果擔心他們再追上來,一刀殺了也就是了。如今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退回泰赤烏部,這麼慢的速度,恐怕後天也到不了啊!一旦大隊人馬追上來,我們帶著這麼多婦孺可不好辦啊。」
達剌坦微微一笑,說道:「別急,我們先回到奧魯人的寨子里,我自有打算。」
顏靜洛撓了撓頭,便不再說話。達剌坦說道:「如今我們離奧魯人的寨子還有不到二十里,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今天傍晚便能到達。只是我們面前還有一支兵馬,就是原本錫拉特人支援達ri阿次的六百人,他們以為我們回了泰赤烏,早就追過頭了,如今接了消息,也該回來了。嗯,伊勒德!」
伊勒德扛著戰斧旗走在達剌坦身後聽達剌坦喚他,急忙跑上前來。
達剌坦低聲吩咐了幾句,伊勒德便歡呼一聲,沖著身後的眾人大聲嚷嚷。後面的騎兵聽到伊勒德的呼喊,均大聲歡呼起來。伊勒德舉起手中大旗一揮,便帶著四支百人隊衝到前面去了。原本被救出來的奴隸裡面有些十四五歲的少年,也都按捺不住,搶了繳獲的刀劍,跟了上去。
顏靜洛聽了蘇常翻譯,知道伊勒德是要到前面攔截那伙追兵,便想要攔住這些少年,卻沒人理睬他。達剌坦嘆口氣,說道:「讓他們去,差點被滅族的仇恨,豈是這麼容易消解的?」
餘下眾人又行了十多里,眼見太陽便要下山了,便看到前方兩面大旗招展。顏靜洛認出是戰斧旗和飛馬旗,知道伊勒德是勝了,也長出了口氣。
走近一看,伊勒德的四百多騎兵幾乎人人挂彩,錫拉特人被俘虜了不到兩百人。伊勒德見達剌坦趕到,忙不迭的奔到近前。達剌坦看了看戰場,又嘆了口氣,向伊勒德吩咐了一聲,伊勒德便笑逐顏開的歸到了隊伍里。
顏靜洛看到看守俘虜的人裡面幾個熟悉的面孔,再仔細一分辨,不正是巴圖帶的百人隊?巴圖和另外一支百人隊自從昨天晚上打完達ri阿次便不見了,自己一直也沒搞清楚是去做什麼了。
巴圖來到達剌坦馬前,低頭稟報。蘇常在旁邊嘿嘿直笑。巴圖抬頭看了蘇常一眼,神se里是掩不住的無奈。顏靜洛奇怪的看蘇常,蘇常低聲說道:「巴圖他們昨天晚上忙了半夜,將逃散的錫拉特人抓了大半,便悄悄駐紮在奧魯人的帳篷里。錫拉特人今天黎明從這裡路過,他們沒管。到了下午,這夥人又跑了回來,他們原本也是不想管的,沒想到錫拉特人剛剛跑過去五六里,便和一伙人殺到了一起。巴圖讓人出來一看,認出是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他知道我們快要到了,便讓一支百人隊衝出來幫忙。他原本按照公子的意思,是要盡量抓活的。結果伊勒德他們跟不要命似的,只管照著敵人使勁砍殺。俘虜的這一百六十多人要不是已經被自己的百人隊圍了,早就被伊勒德他們殺光了。」
顏靜洛點點頭,覺得還是小看了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的仇恨。看看他們滿身的傷痕,就知道剛才的戰鬥俱都是人人拚命。有幾個掛了彩的少年回到隊伍里,呲牙咧嘴的向夥伴們展示身上還在流著血的傷,神情彷彿撿到了寶貝一般。再看看這片戰場,早已經被鮮血染紅。伊勒德已經命人將自己人的遺體聚攏到了一塊,上面還有不少少年人的面孔。可身後的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只是肅穆的望著那一堆屍體,面孔上竟找不到一絲的悲哀。
達剌坦見顏靜洛盯著那堆屍體看,便低聲說道:「科爾沁人和郭爾羅斯人的仇恨,已經到了解不開的地步,你我俱沒有辦法。原本我想著,盡量少殺人,畢竟我們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要俘虜了這幫錫拉特戰士,不怕斯ri欽巴和都ri斯欽不放人。結果,唉……」
顏靜洛也嘆了口氣,他終於明白了達剌坦所說的籌碼是什麼意思:對於斯ri欽巴和都ri斯欽來說,達ri阿次恐怕分量不夠,但是一千多錫拉特族戰士分量便夠了。只要俘虜了這些人,不怕斯ri欽巴和都ri斯欽追上來。只是達剌坦手底下的兩支泰赤烏騎兵已經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戰鬥,恐怕很難再做奔襲,便只能讓伊勒德帶人過來截殺這支六百人的隊伍。只是伊勒德早已被仇恨燒紅了眼,竟然不管不顧的殺了那麼多人。
沉默了一會兒,顏靜洛低聲說道:「但願這些人殺過這一場后能夠冷靜一些,否則……」
蘇常卻說道:「打仗么,哪能不死人?即使多殺了一兩百人,我們手底下還有一千多的俘虜,也不用怕斯ri欽巴和都ri斯欽。反正都是敵人,早殺晚殺都是殺。今天殺了,以後我們便能省些力氣。「
達剌坦點點頭,說:「戰爭么,的確是你說的這般,總是要殺人的。不過你得跟靜洛學學,不能光知道打打殺殺,還得明白為什麼要殺、殺了能有多少好處。要知道,戰爭也只是手段,殺人並不是目的啊。『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即使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不管不顧揮刀便抹人脖子啊!」
蘇常臉上一紅,說道:「反正我是不懂的。難道公子還能因為伊勒德多殺了一兩百人便懲罰他不成?」
達剌坦苦笑道:「懲罰?只怕我還得獎賞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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