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識人不清
第141章 識人不清
鄒閣老神色一怔，雙眼緊緊盯著鄭頃的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你……你說什麼？」
鄭頃輕輕哼笑：「哼，人人都羨慕我是鄒閣老最得意的門生，可我這個最得意的門生又何曾得過您鄒閣老什麼恩惠，沾過您什麼光？
「沒有，一星半點都沒有！
「您這一輩子，只知道沽名釣譽，從不肯切切實實為身邊人考慮！
「我從十九歲中了進士三甲到而今三是九歲，為官二十年，在外地各個郡縣輾轉，至今仍是個小小的正六品。
「人生已過大半，似這般下去，我幾時能熬出頭？
「幾年前我便來求過您，那時你還是內閣要員，手中握著宰輔之權，略微行個方便，提拔我一下何等容易！可你讓我別動那些心思，怕毀了你廉正的名聲！
「呵！這回我又要待選了，我知道靠不上你，我不敢來叨擾。不過有人給我指了明路。」
「你去找姜太尉了？」鄒閣老眼裡滿含著無奈與失望。
「是！」鄭頃昂著下巴道，「他讓人來告訴我，想讓他幫我，就得先向他表誠心，得讓他知道我以後會堅定地站在他那邊。
「他說如若我能親自把鄒閣老的夜明珠奉上，吏部侍郎之位鐵定是我的。
「吏部侍郎！正三品啊！我若照常幹下去，干到死怕也爬不到三品！
「我起初也有所猶豫，可再一想，那夜明珠再怎麼寶貴，也不過是顆珠子。丟了便丟了，對老師來說又有什麼大礙？
「反正老師也不愛那些身外之物，我也不是要害老師，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今有這般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為何要白白錯過？我勢必要搏上一搏。」
「你、你真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鄒閣老氣得全身打顫，「是老夫眼拙，識人不清，識人不清哪！」
「爺爺！」鄒丞趕忙上前扶住鄒閣老，「爺爺，您別動氣，別生氣。」
而後又瞋目怒對鄭頃，憤然道：「爺爺讓你做官清廉，腳踏實地，有什麼錯？你自己心術不正，還來怨爺爺。
「爺爺一生清正不阿，朝野上下誰人不知？他又不是獨獨對你如此，就連對家父、家叔父，他也是這樣要求的，從不曾循私。我們一家人不也好好的？
「是你自己貪心不足，自己貪婪，卻還把過錯推到別人頭上！」
鄭頃瞥了一眼鄒閣老，譏笑道：「我貪婪？對，我是貪婪，可他就不貪嗎？
「他照樣貪，他貪的就是那所謂剛正不阿的名譽！」
鄒閣老心裡五味雜陳，看著鄭頃，失望之餘又添了幾許慍怒：「你便是因此對我心存怨憤，處心積慮找了蕭沐來偷我的珠子？」
「您如此清正廉潔，還會在乎一顆珠子？」鄭頃語氣里滿是諷刺。
「那是我鄒家祖上傳下來的，是傳家寶！」鄒閣老怒道，「你竟然想夥同外人偷了去賄賂別人！
「你不是我學生！我沒你這樣的學生，沒你這樣的學生！」
鄭頃聽了，面無表情，似是滿不在乎。
袁統忙上前扶了扶鄒閣老：「閣老息怒，莫氣壞了身子。
「鄭頃，你不是特地從東海郡帶了紅珊瑚來拜望閣老的嗎，怎麼又成了偷取夜明珠了？
「你是如何同蕭沐計劃這一切的？蕭沐本是清白人家子弟，怎肯同你做賊？快些從實招來！」
蕭沐抿著嘴，頭低得更低了些。
鄭頃淡淡瞥了蕭沐一眼：「清白人家？那是以前了。
「他爹貪墨了大筆軍餉，上頭查得嚴，若不及時補上，他們也得像吏部卜正峰一樣被抄家，他蕭沐也要削藉為奴！
「我知道他從小會輕功，以前見過他爬樓上梯一點聲響都沒有，找他去把夜明珠偷出來再合適不過。
「我就找到了他爹，答應他倘若蕭沐幫我把事辦成了，我自出銀錢替他補上窟窿。
「他爹當然求之不得，便叫他聽我的安排。
「我就讓蕭沐找個能動手的時機，先來告訴我。
「大前日，蕭沐跟我說過兩日他們幾個要陪小公孫出去騎馬，烤雞吃。
「我便想，可以趁此機會把珠子藏在雞肉里用食盒傳出來，沒人會注意到。便讓蕭沐趁埋雞肉之時把珠子也埋進去。
「等他們和小公孫玩夠了回去了，我再去找到燒過火的地方，把珠子挖出來帶走。
「就這樣，前日夜裡蕭沐便想辦法去了書房。
「我先前和蕭沐說了，拿到東西之後先別出來，等我第二日來登門，藉機讓鄒閣老給我看夜明珠，讓他發現夜明珠不見了。
「這麼一來，我一直在書房外間，閣老懷疑不到我頭上，二來，等蕭沐從裡面出來時我還能假裝沒看見，幫他瞞過去。
「別人問起，只說書房裡沒有任何人來過，這樣，也免去了蕭沐的嫌疑。
「原本每一步都按計劃做完了，我以為官府絕然查不出來。我又沒有嫌疑，等個一兩日，便能離開鄒家，去找到珠子獻給太尉，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卻沒想到蕭沐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官府的人稍微一試探便漏出了馬腳。呵……」
說著，又望了望伏翎：「也沒料到，府衙居然還有這麼一個能人，一點點破綻都能叫你給瞧出來。」
「你這是什麼話？蔑視府衙么？」袁統滿臉慍色，「來人！嫌犯鄭頃，對其指使他人盜竊鄒閣老家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一事供認不諱，先鎖了帶回府衙，等候發落！」
許廣即刻上前，三兩下將鄭頃雙手縛了，命兩名衙役押著走出廳堂。
鄒閣老靠坐在椅子上，望著鄭頃走遠，眼裡滑過絲絲心痛。
袁統又問低著頭佝僂著腰的蕭沐：「蕭沐，方才鄭頃說你受他指使盜取了鄒閣老家的夜明珠，你可認罪？」
蕭沐終是未經大事，見鄭頃已悉數招認，也便不再狡辯，點了點頭：「我認。」
袁統便命人將他鎖了帶走。
圍觀之人見嫌犯俱已抓到，便各自散了。
鄒閣老一家人對袁統、伏翎等人百般感謝，執意要設宴款待他們。
袁統笑著以有要緊的公務在身推脫了，隨後叫上刑房、捕房的人一同離開。
何義走至前院，忍不住問袁統：「大人，可是又有什麼大案子了？」
袁統低聲道：「三萬兩黃金的案子，你說大還是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