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貞觀舊時光> 197 初冬時節溫酒賞雪 夜幕之下斯人雅言

197 初冬時節溫酒賞雪 夜幕之下斯人雅言

  看到這份奏表之後,皇上不住的感歎,說:“魏夫子說的很有道理,之前沒有處罰皇甫德,沒想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收到了,這樣好的效果。”旁邊太監說:“陛下,這個高季輔要不要獎賞呢?”皇上說:“你覺得呢?”太監說:“找這個趨勢下去,進諫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多,錢給皇甫德的獎賞是非常優厚的,如果都按照這個標準,朝廷恐怕沒有那麽多的爵位和絹給他們。”皇上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采納他的諫言,至於獎賞以後再議。”太監說:“陛下,魏夫子不是說過嗎?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臣下進諫如果切中時弊,陛下應該予以厚賞,如果隻是過一過嘴癮,沒有什麽實際的作用,就應該不予獎賞,要是說出來的話,嚴重的與實際不符,為江山社稷考慮,皇上可以不予處罰。至於那些應該予以獎賞的諫言,可以根據他們的實際效用決定獎賞厚薄的程度。”皇上一邊聽,一邊點頭,說:“真想不到,連你都能說出有用的話。”


  太監說:“自古以來,文武官員都不是很喜歡太監,在很多人看來,一個人隻要是太監就是壞人,陛下每天都有太監打交道,應該不至於有這樣的想法吧?”皇上說:“太監的好壞有時候不是取決於太監本身,而是取決於皇帝。一個惡人如果隻是擔任一個小角色,那他不過是小惡,如果加以權柄,那他就是大惡了。”太監順著皇上的話說:“如果是一個善人加以權柄,他就是大善了。”皇上說:“那可不一定,孟子曾經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誌行弗亂其所為。也就是說,一個人必須具備相當的天賦,經曆過風霜雨雪的洗禮,然後才能憑借著自己積攢下來的人望獲得相應的權柄,才能建功立業為後世的人們所傳頌。”太監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像我們這樣的人大概是沒有機會做善人的。”說到這裏的時候,他一臉的沮喪。


  皇上說:“愛見作惡,隻因皇上無道。所以問題的根源不在太監而在於皇帝。”太監說:“我們這些人就是要給皇室做爪牙,做耳目,我們的一切都是屬於皇室的。皇室讓我們榮耀我們就榮耀,皇室讓我們羞恥我們就羞恥。”皇上說:“如果是跟文武官員討論,隻要說起太監,他們大多會在第一時間想起趙高,想起漢朝的十常侍。”這時候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陰冷,太監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的背上不停的往外冒冷氣。皇上說:“好了,不說這個了。”這個時候皇上下意識的看著窗外,外麵夜色朦朧,星光暗淡。皇上說:“快到年底了,今年過得很不順,當不知道來年如何?”太監說:“陛下要不要請李淳風過來推算一下?”皇上說:“真不是大事,怎麽能隨隨便便的做呢?等選好了良辰吉日,再請他過來吧!”不久之後,李淳風被請到了大內。那是一個安靜的早晨,外麵地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霜。


  皇上坐在那裏靜靜的等待著,手裏拿著一個手爐,李淳風進來之後先大禮參拜,然後皇上給他賜了坐,又讓太監給他遞過去一杯暖酒。李淳風說:“陛下召見,不知道要谘詢何事?”皇上說:“我想問來年的時運如何?”李淳風說:“其實一段時間以來,臣一直在推算來年的時運,有一件好事,一件壞事,有可能都在前半年發生,不知道皇上先聽哪一個?”皇上說:“你就先說好事。”李淳風說:“回陛下,明年在打吐穀渾這件事情上會有很好的進展,如果臣推測的沒有錯,慕容伏允到了明年就會壽終正寢。”皇上聽了這話,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有些難過,說:“你確定是壽終正寢,而不是被我們擒獲,然後殺掉。”李淳風說:“壽終正寢這個詞可能不是很適當,他算是兵敗自盡。”


  這個時候皇上的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但是是笑容很快又消失了,說:“剛才你還提到一件壞事,到底是什麽事呢?”李淳風說:“明年要格外注意上皇的龍體,陛下應該知道,現如今上皇隻是勉強維持,到了明年我難說了。”這個時候皇上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說:“朕愧對上皇,有什麽辦法可以使上皇勉於這一場在災禍呢?”李淳風說:“一個人無論貴賤,在天命麵前都是無力的。項羽可以稱雄於一時,卻沒有辦法打敗漢高帝,隻是因為天命不在項羽一邊。建成和元吉之所以不能得誌,隻是因為陛下才是天選之人。武德朝天數已終,上皇因為陛下的一片孝心而增加了九年的陽壽,這已經是上天額外施予的恩典了……”皇上說:“你幫朕推算一下,問之後會不會還有類似的事情呢?”李淳風說:“陛下何必多此一問,自古無情帝王家。”


  一聽這話皇上變得更加的傷感了,說:“不行,朕一定要想辦法避免類似的事情繼續發生。”望著皇上堅定的眼神,李淳風說:“若要類似的事情不再發生,最重要的莫過於順天而行。”皇上說:“天意高深難測,誰能夠保證自己的行為永遠不違背天意呢?”李淳風說:“若要通曉天意,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學習易術,另外一條就是要多讀史書。陛下一定聽說過這樣的話,事情從前往後看都是偶然,從後往前看都是必然。史書就是從後往前看的,而人間的滄桑變化很多都已經在過去發生過了,一個人如果對過去的事情了然於胸,他就可以不假住占卜而通曉天意。”皇上說:“你說的很對。”看著皇上陷入了沉思,李淳風起身告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晌午了,唐漸已經在殿外等候。太監進來說:“陛下,唐儉在殿外等候。”皇上瞪了他一眼,太監趕緊匍匐在地,皇上說:“唐儉兩個字也是你該叫的?”


  之後唐儉被請了進去,皇上說:“你說吧!是先吃午飯還是先下棋呢?”唐儉說:“想必陛下已經勞累了一個上午,那就先吃飯吧!”皇上立刻讓人將餐食送了進來,兩個人吃完之後,太監又讓人端來了暖酒,二人一邊飲酒一邊下棋。棋盤之上沒有任何意外,很快皇上就輸得一塌糊塗,可皇上還是一臉的愉悅,說:“你說說看,朕跟你下棋這麽多次,到底有沒有長進呢?”唐儉笑著說:“恕臣直言,臣跟陛下下棋這麽多次,並沒有看到陛下在棋藝上有長進。”一聽這話皇上一臉的不悅,說:“那你說你自己的棋藝有長進嗎?”唐儉說:“臣的棋藝雖然不敢說一日千裏,但可以保證的是每一天都在長進。”皇上說:“真是太好了,你每天的長進,朕就沒有一點長進。”


  唐儉不慌不忙的說:“陛下的棋藝之所以沒有長進,是因為陛下時刻想著江山社稷,臣的棋藝之所以每一天都在長進,是因為臣把自己的心思全部用在了下棋上。陛下用心社稷,與史書上記載的聖君爭短長,而臣隻能在棋盤上與人爭短長。與陛下來說,下棋隻是娛樂而已,對於臣而言,下棋就是命了。”皇上笑著說:“如今你也是穿著紫袍的人了,我能把下棋作為自己的命呢?應該好好用心在公務之上。”唐儉說:“陛下,臣雖然不是精通醫術之人,但是上皇的龍體恐怕真的是難以維持了。”一聽這話,皇上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難看,唐儉依舊不慌不忙的說:“接下來的時間,希望陛下多多陪在上皇的身邊,如果上皇真的能夠康複,一定是陛下的孝心感動了上天,如果上皇不幸離開人世,陛下也盡己所能盡了孝心,日後也不會遺憾。”皇上說:“你說的太對了,朕一定照辦。”


  外麵夕陽西下,上皇躺在大理,呼吸非常的微弱。他的意識非常的模糊,睜著眼睛,腦袋裏卻空空如也。有時候看見自己的夫人竇氏走了過來,在竇氏的身邊還有四個小男孩,最高的當然是建成,長得最體麵,最具有威儀的反而是世民,沒過多一會兒,上皇似乎有隱約的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旁邊站著父親。這個時候太監聽到上皇在隱約的呼喚著自己的母親,就在此時,皇上來到了大安宮,二話不說直奔上皇的請寢殿,衝過去抓住上皇的手,那時候,上皇努力的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突然哭了起來,說:“當初朕聽你的話在太原起兵而有天下,可有了天下之後卻沒有了家。朕現在後悔了,要是當初沒有聽你的話,也許今天朕還可以看到自己所有的兒女。”皇上說:“父親,天命加於身,一切不由人。”一聽這話上皇說:“你說的對,一個人不管有多麽英雄,他都沒有辦法強過命去。”


  經過了短暫的交流之後,上皇逐漸恢複了意識,看得出來,住在大安宮的這段時間,對於上皇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寂寞了,曾幾何時,他也是戰場上一隻雄鷹,刀山火海當中的一頭猛獸,現如今到了垂暮之年,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虛弱,而且動不動就哭,他一邊哭一邊說:“你知道嗎?在這深宮之內,朕太寂寞了。朕想念自己的老友裴寂,想念你的母親,想念你大哥,還有你的兩個弟弟,還有朕那麽多的孫子。”這些聽在皇上的耳朵裏,如同萬箭穿心,上皇說:“朕有一個不情之請,你能不能替朕殺一個人?”皇上說:“不知道父親要殺誰?”上皇說:“你先答應,答應了之後,朕當然會告訴你。”皇上說:“父親,人命關天,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臣也不好做這樣的事。”


  上皇咬著牙說:“朕要你殺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房喬,朕現在每天都在悔恨,為什麽沒有早點殺了他?當初,朕隻知道劉文靜這個人一場的危險,沒想到相比之下,房喬的危險程度比劉文靜十倍百倍不止。隻要你替朕殺了這個人,玄武門的事,朕再也不怪你了,殺了房喬就算是替你大哥和元吉報了仇。”這個時候上皇緊緊的抓住皇上的手臂,他的聲音幾乎是在苦苦哀求,皇上皺著眉頭說:“我對於劉文靜永遠懷著一份愧疚,可是我最終還是放過了裴寂,裴寂的家人都得到了善待,他的子女還可以承襲他的財產和爵位。”一聽這話上皇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裴寂一家人的性命來威脅朕。”皇上說:“如果不是劉文靜,晉陽起兵就不會那麽順利,如果不是房先生,我可能早就被建成和元吉殺了,我登基之後一直是房先生輔佐我處理天下大事,沒有他,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讓頡利的汗國灰飛煙滅,讓朕受到四夷之眾的尊重,我如果殺了房喬必定為後世人們所唾棄。”


  上皇說:“殺一個房喬你舍不得,殺掉自己的兄弟,囚禁自己的父親,這樣難道就不會被後世的人們所唾棄嗎?”皇上說:“我之所以要殺掉他們,是因為他們要殺我,我是因為萬不得已才先下手為強。父親之所以受了委屈,是因為隻要有機會,父親一定會殺掉我一家為建成和元吉報仇。”上皇說:“可你大哥和元吉的子女都是無辜的,你為什麽要殺掉他們?”皇上說:“小時候他們是無辜的,等他們有一天長大了就不會無辜了,他們一定會用盡各種手段為自己的父親報仇。”看著父子兩個鬧到這種程度。太監和宮女紛紛躲了出去,生怕聽到這一段不該聽到的內容。上皇說:“聽朕的話殺了房喬,這是為你著想,過去他能輔佐你害了你大哥和元吉,以後他就能讓你的兒子也互相殺戮,難道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父子兩個幾乎是大鬧一場,兩個人都氣急敗壞,皇上騎著馬回到了大內,皇後看著皇上氣成這個樣子趕緊上前問明原因,皇後說:“這個時候父親意識不清,你千萬不要和他計較。晚些時候我再去那邊看看吧!”皇上說:“你知道嗎?他讓朕殺了房先生。”一聽這話皇後也愣住了,甚至有些緊張的說:“你沒有答應他吧?”皇上說:“這種事怎麽能答應他呢?朕還沒有糊塗到那種程度。”皇後說:“那就好!”皇上說:“你現在還在養病,大安宮那邊不需要你去了,朕會安排弟弟和弟妹過去。”皇後說:“還是我自己去瞧瞧比較妥的,天子夫婦應該為天下人做表率,怎麽能把盡孝這種事情推給弟弟和弟妹呢?”皇上說:“難道他們不該盡一下孝心嗎?”皇後說:“當然不能說不該,我的意思是我們盡孝給他們看,讓他們有樣學樣就行了。”


  當時正守在各地的藩王紛紛回到長安探視生病的上皇,皇上自然少不了要宴請他們。一時間皇宮就天天跟過節一樣熱鬧,上皇病重的消息傳到了吐穀渾,慕容伏允非常高興,說:“你們說一說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他們的上皇病重,殺伐之事應該停止。”一聽這話在場的人都興奮起來,天柱王拱手說:“可汗這個主意的確非常的精妙,我們不防請留在長安的細作找到當地的高僧,利用這些人散布流言,隻要高僧們出手,或許就可以迫使唐朝打消興兵的念頭。”很快,留在長安的細作就接到了來自吐穀渾的命令,這些人給長安的大寺廟布施了很多財物,這就使得讓他們有機會見到寺廟裏的高僧,說:“上皇病重,隻因陛下殺念太重,皇上隻有打消了好乏吐穀渾的念頭,才可以讓上皇康複。”高僧們一般都不喜歡征戰之事,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大做文章。


  很快整個長安城流言四起,不久之後上皇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再不提要殺房喬的事了,是一再要求皇上停止打擊吐穀渾的計劃。這個時候壓力最大的不是皇上而是房喬,他感覺時刻有一把劍懸在自己的頭上,稍微一不注意就會人頭落地。這一天,長孫無忌、魏征來到了禦前,長孫無忌說:“陛下,討伐吐穀渾的計劃萬不能終止,臣仔細的想過了,其中必定有詐,高僧們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一次居然如此高調的試圖阻止朝廷討伐統一魂,其中必有緣故。”皇上說:“朕也覺得這件事非常的蹊蹺,已經派人進行調查了。”魏征說:“這一次跳出來的是僧人,臣聽說高昌是佛國,據說有一位唐朝僧人不奉旨意的情況下擅自離境,來到高昌之後顯現被任命為國師。後來還是放這位僧人西去了,鞠文泰還與這位僧人結拜為兄弟,並且給他布施了大量的財物。”


  皇上說:“你的意思是高僧們鬧事與高昌有關?”魏征說:“這件事的主謀不一定是鞠文泰,但他在其中一定發揮了作用。”皇上說:“現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你們說怎麽辦?”長孫無忌說:“一個字等,時間一長,他們一定會露出更多的馬腳,到時候我們就一舉將他們拿下。”正如長孫無忌所說的那樣,很快有司就注意到。每當高僧們鬧騰一波之後,寺廟就會收到一大批供養。這就使得高僧們態度越來越激烈,社會帶來的震蕩也越來越大。不久之後朝廷出首了,大理寺派出了大批的不良人衝進各個寺廟,把所有寺廟最近收到了供養全部貼了封條,並且查清了這些供養的來源,緊接著潛伏在長安的吐穀渾細作紛紛浮出了水麵。


  之後這些細作全部被拉到西市斬首,鬧騰了一陣之後長安終於平靜下來,消息傳到吐穀渾之後,慕容伏允君臣扼腕歎息,天柱王說:“真是太可惜了,沒想到會鬧得這麽激烈,其實最好的方法就是如同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的熬、慢慢的燉,相信不久之後便會有結果。”慕容伏允說:“我看還是應該積極備戰,李靖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隻要做好了準備,他很有可能不管不顧。”天柱王說:“可汗說的極對,隻不過這件事情還沒有停止,上皇病重,他很可能就會把這件事當做是一線生機,隻要我們能夠利用好這一點,一切還有轉還的餘地。”果然上皇仍舊非常的堅持,他隻出了兩條路讓皇上走,一條是殺掉房喬為建成和元吉報仇,一條就是停止攻打吐穀渾的計劃,同時大赦天下,為自己爭取活下去的機會。皇上說:“大赦天下或許可以考慮,停止討伐吐穀渾的計劃有點太難了。”


  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受皇上之命來到了大安宮,看見長孫無忌上皇就氣不打一處來,若要問上皇他最想殺掉誰,房喬是玄武門之役的謀主固然非常的可惡,但真正在事發之前,他已經被外放沒有辦法發揮作用了。這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人一再堅持,這是因為他與皇後的關係過於親近,皇上無論怎麽樣都不可能殺掉長孫無忌,這才選擇殺掉房喬出氣,沒想到。即便如此,皇上仍然不願意聽上皇的話。旁邊有一位太監說:“陛下讓皇上殺掉房喬這就如同是讓讓陛下殺掉當年的裴公。”上皇冷笑著說:“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居然能說出如此不著調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跟皇帝關係最為親近的大臣是長孫無忌嗎?”太監說:“陛下更應該知道,房喬是過去秦府今天朝廷最有才華的一位大臣,如今他是海內文明受人尊敬的賢相,即便是與過去史書記載的賢相相比也不遜色。”夜色闌珊,上皇歎了一口氣:“連你一個太監都這麽想,殺掉房喬恐怕真沒有那麽容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