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紇幹承基告發謀逆 賀蘭楚石檢舉阿翁
忽然聽到太監說:“魏王遇刺了。”皇上險些昏過去,房喬趕緊說:“魏王現在如何了?”太監說:“魏王無恙。”皇上這才鬆了一口氣,說:“刺客抓住了嗎?”太監說:“刺客見事不成,已經自盡了。”皇上說:“查這個刺客的來路,是何人所派?”太監答應著出去了,房喬欲言又止。皇上說:“有話你就說,不必吞吞吐吐。”房喬說:“陛下覺得會是何人所派呢?”一聽房喬這麽問皇上趕緊說:“莫非你已經有了眉目?”房喬說:“一般來說,人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定會權衡利弊,如果風險很大,還是堅持要做,這就說明這件事一定關乎這個人極大的利益。是什麽樣的利益能夠促使一個人能派刺客去刺殺親王呢?”皇上瞪圓的雙眼說:“是皇位。”房喬說:“所以有司一定不會盡心盡力的去查,查的少了交不了差,查的多了勢必會在朝中引起巨大的動蕩。”皇上說:“你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房喬說:“道理雖然是這樣,但也沒有真憑實據能證明我說的就是對的。陛下應該把皇子叫來,好好的說一說,如果確實不是他做的,他一定會主張徹查,如果是他做的,他應該會有所保留。不過皇上切記不要直接讓他表態,而是先說已經發現了關鍵的證據,如果這個時候皇嗣表現的很緊張吧?成這件事情與他有關,如果處之泰然,那就是臣推斷有誤。好在魏王無恙,就讓這件事情無聲無息的結束,最大限度的保全皇室的聲譽。”皇上皺著眉頭說:“有一點朕非常的擔心,朕活著的時候,他就要派人去刺殺魏王,要是朕離開人世,魏王還能善終嗎?”房喬漠然,皇上說:“如果朕改立為王為皇嗣,你覺得如何呢?”房喬說:“這是陛下的家事,臣不方便多說。”皇上說:“你還記得武德年間你曾經說希望朕行周公之事嗎?現如今何故退避三舍?”房喬說:“武德年間臣是秦王府的幕僚,現如今臣久居端揆!此事牽涉到儲君君,臣自然不方便多言。”
房喬出了大內,皇上說:“房先生真是國之棟梁。”旁邊宦官說:“他隻知道明哲保身,陛下何出此言?”皇上說:“房先生位居端揆手握重權,如果在立儲之事上選邊站!皇嗣和魏王兩個人之間立刻就分出了勝負。”宦官說:“也可能房先生被罷為庶人,甚至有可能獲罪牽累家人。”不久之後,皇嗣被請到了禦前。皇上說:“魏王遇刺的事你聽說了嗎?”皇嗣說:“臣在東宮沒有聽說這件事。”皇上說:“這件事已經傳得滿城風雨,難道東宮沒有散落在各地的耳目?”一聽這話皇嗣著急起來,說:“陛下,臣確實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皇上說:“別人遇刺你可能不知道,魏王預測你也不知道?武德年間,朕的一舉一動都被建成所掌握,不要說遇刺,就連打個噴嚏他們都知道。”皇嗣一聽這話,頓時感覺心驚肉跳。
被敲打了一番之後,回到東宮惴惴不安。皇上以為敲打了他一番之後,他就會老實一些。沒想到他因為驚恐至極,越發不能安分。當時賀蘭楚石在他的帳下效力,而這位仁兄正是侯君集的女婿。侯君集因為鬱鬱不得誌,對皇帝屢有怨言,皇嗣也因為被皇帝猜忌寢食難安,於是他把賀蘭楚石叫到跟前,說:“如今你在我的帳下效力,想必是希望我能成事的,可如今也看到了,魏王逼迫、皇帝猜忌,我有心放棄儲君之位,可普天之下有幾個被廢掉的儲君有好下場呢?侯君集將軍是你的嶽丈,為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如今卻鬱鬱不得誌,我對他的遭遇非常的同情,對於他的才幹,我也非常的欽佩,很久以前我就有意與他結交,隻可惜他因為避嫌不願與我往來。”
賀蘭楚石說:“正如殿下所言,我當然希望殿下有朝一日能夠登上大寶,雖然眼下遇到了一些麻煩,但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夠得償所願。殿下有意結交我嶽父,我一定把殿下的善意告訴他。”皇嗣說:“為了促成這件事情,你覺得我還要做些什麽呢?”賀蘭楚石說:“殿下如果願意修書一封的話,我遊說起來也會方便很多。”皇嗣說:“不光會有書信,還會有禮品相贈。”於是賀蘭楚石帶著書信與禮品拜訪侯君集,力臣皇嗣善意,侯君集說:“告訴殿下,以後這件事情少用書信往來,一旦留下把柄,後果不堪設想。”賀蘭楚石說:“嶽父覺得皇嗣可以結交嗎?”侯君集說:“你覺得不行?”賀蘭楚石說:“我隻是覺得這件事裏麵有些風險,如果一定要做,希望嶽父千萬小心,稍有不慎後患無窮。”一聽賀蘭楚石這麽說侯君集有些感動了,說:“你如今在東宮當差,能夠說出這番話我很欣慰。”賀蘭楚石說:“親大於君,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
侯君集說:“你回去告訴殿下,我希望能夠與他麵談,地點要絕對隱秘。”賀蘭楚石說:“嶽父心中有這樣一個地方嗎?”侯君集說:“我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是有的。”不久之後,他們乘著夜色,各自騎馬出行,來到郊外一個秘密山莊。從外麵看這裏平淡無奇,進去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入座之後,擯退左右。侯君集壓低聲音說:“對於殿下來說形勢非常危急,稍有不慎就會有當年楊勇一樣的禍患。”皇嗣深以為然,說:“惟今之計,該如何是好!”侯君集說:“楊勇之所以不能保住儲君之位,是因為他太過於軟弱仁慈。建成沒有辦法保住儲君之位,是因為他太過於看重親情以至於優柔寡斷。殿下如果打算以霹靂手段結束這一場爭執,臣願意助一臂之力。”皇嗣說:“皇帝耳目眾多,而部署這件事情勢必要牽涉到方方麵麵,一旦敗露,後果不堪設想。”
侯君集說:“殿下,魏王做了天子一樣是死,放手一搏也是死,二者相較,殿下願意選哪一種呢?”於是皇嗣下定決心,從那之後侯君集與皇嗣成為共謀,這一日後晌,陽光灑落在東宮的屋簷之上。漢王急匆匆的來見皇嗣,說:“魏王遇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真是令人遺憾,他居然完好無損。不過這件事陛下一定會疑心是你做的,與其等著對手步步緊逼,不如反戈一擊。”皇嗣說:“我又何嚐不想如此,隻是支持我的人還不夠多。”漢王立刻說:“我願意支持殿下,但我有一個請求。”皇嗣說:“說吧!你想要什麽?”漢王說:“陛下的宮裏有一位美人,擅長彈奏琵琶,各種絕妙,不一而足,殿下如果肯把他賜予我的話,我願意為殿下放手一搏。”
就在他們如火如荼的準備宮殿之時,一個不起眼的人正在不聲不響的觀察著一切,同時耐心地收集證據。不僅如此,他還想好了,把這件事情告訴皇帝之後,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撲滅這一次宮變,又如何在第一時間找到更多的證據?迫使這些人伏法。等把這些事情做完之後,他就來到了大內。對於皇帝來說這一天沒有任何異常,隻見一個並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皇帝說:“你是何人?”對方說:“臣紇幹承基拜見陛下。”皇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說:“難道東宮已經有了舉動?”紇幹承基說:“陛下猜的沒錯,漢王、侯君集都參與其中。”皇帝說:“你希望這怎麽做呢?”紇幹承基把自己的應對之策一五一十地數了,皇帝捋著胡須認真的聽他說完,點點頭說:“再妥當不過了。”思考片刻說:“這樣吧!等幾天再做,一來可以把證據做得更紮實,二來我也想看看皇嗣會不會幡然悔悟,停止做這樣的蠢事。”
就在這個時候,齊王李佑之亂已經被平息了,紇幹承基來到皇嗣麵前,說:“殿下,齊王英武,作亂不過數日就被平息了。殿下住在長安,到處都是陛下的耳目,不如懸崖勒馬,隻需慢慢等待皇位終有一天會落到殿下的頭上。”皇嗣說:“你真是膽小如鼠,我為什麽不能向令狐德裘他們學一學呢?人家都敢跟著我幹,我警告你,如果你向皇帝告密,你一定會死的非常難看。”紇幹承基說:“殿下,那些人之所以慫恿殿下做這樣的事,是因為他們利欲熏心,鼠目寸光。皇上提三尺,劍開疆萬裏。是天下人所仰慕的英雄,有了這個基礎,才能在武德年間一戰而定天下。”皇嗣說:“齊州距離長安甚遠,根本威脅不到皇帝,我居住的宮殿距離陛下的寢宮,不過隻有數百步之遠,我若作亂哪裏是他可以比擬的呢?”說出這番話,讓皇嗣激動不已。似乎在這一瞬間天下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紇幹承基並沒有就此放棄,他找了張玄素等一眾在東宮任職的人,希望他們能夠出麵勸阻。張玄素說:“該做的我已經做過了,接下來就看陛下怎麽定奪?”其他人大多也是這個態度,由此可見,皇嗣不得人心,已經到了這個程度。除此之外,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也發現情況有些不大對。於是密謀於長孫無忌的府邸,褚遂良捋著胡須說:“皇嗣決意謀反,就算是到了最後關頭他放棄了,恐怕也再難得到陛下的信任。我們不能在這一艘破船上與它共沉,是時候選擇新人了。”長孫無忌說:“其實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我已經想好了,替代皇嗣的人。”褚遂良說:“我也想到一個人,不知道我們想的是不是同一個人。”這個時候長孫無忌的門客也在現場,三個人各自用筆把那個人的名字寫在了掌心之上,當大家把手伸出來時,發現上麵都寫了一個治字。
三人不由得笑出了聲,長孫無忌說:“晉王李治是上天贈予我們的禮物,這個人性情溫順,做了皇帝之後,一定會任由我等擺布。”話說出去之後,他意識到裏邊的措辭有些不妥,趕緊說:“不是任由我的擺布,而是他一定能夠耐心的傾聽、采納我們的諫言。”褚遂良說:“往後什麽山東士族,什麽江南士族,通通都要被清掃出朝廷。”三個人越說越興奮,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忽然情緒有了很大的變化,褚遂良說:“我知道司徒想到了什麽,房先生久居端揆,在他的任內,大唐在各方麵都取得了成就。不管是不是他的功勞,都要記在他的名下了。現如今所以說淩煙閣的排名房先生不是那麽靠前,可排在他前麵的不是長孫司徒就是已經過去的人,誰都知道長孫司徒是外戚,所以很多人把他視作是蕭何、張良一樣的人,也有不少人說他實際上是貞觀朝的第一功臣,司徒應該不希望民間與朝廷給出不一樣的排名。”
門客說:“如果沒有什麽大的意外房杜,恐怕是要流芳千古了,就如同汗出的蕭曹,漢宣帝時期的丙魏。如果把貞觀初年的成就都計算在他們二人的名下,他們的名頭恐怕會比蕭曹、丙魏還要大。”褚遂良說:“不過沒有關係,蕭何和曹參最終都能夠善終,房先生能不能善終就難說了,他的兒子房遺愛與高陽公主簡直是一對活寶,房先生的一世英名很可能要毀在他們的手裏。”長孫無忌說:“但願高陽公主不要轉性,隻要她一如既往,總有一天,她能夠做到我們都做不到的事。”門客說:“我覺得房先生這個人實在是太窩囊了,取了個醋罐子回家還不算,竟然又找了高陽公主這樣的兒媳,他們家若能夠太平,實在是天理難容。”
這個時候的侯君集正在緊鑼密鼓的調集軍隊,隻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隻需要皇帝的一道敕令,整個過程就會戛然而止。這一天,李道宗來到了李靖的府上,李靖已經閉門謝客多年。李道宗忽然到訪,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如果將它拒之門外,人家畢竟是宗室郡王,如果把他請進來,又有拉幫結派的嫌疑。正在兩難之時,一咬牙一跺腳,親自來到府門外迎接。但他們並沒有進府,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整個過程都在眾人的視線之下。他想用這種方法洗清嫌疑,李道宗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沒有拒絕。很快店家就擺了一桌,李道宗說:“給你帶來不便,我十分歉意。”李靖說:“你能體諒我的苦衷,我很感激,不知道來見我有何貴幹?”
李道宗說:“其實沒有別的要說就是談心而已,記得當初侯君集向陛下告發說你要謀反,理由是你不能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而你反倒侯君集要謀反,理由是他要學到更精細的東西。”李靖點點頭說:“這些事過去這麽久了,你居然還能記得如此清楚。”李道宗說:“你閉門謝客多年,外麵的事情想必不是很清楚,現如今侯君集真的要謀反了。”李靖笑著說:“不是我瞧不起他,他不會成功的。”李道宗挑起大拇指說:“這一點我也看出來了,當年我曾經對陛下說過,侯君集這個人自以為立下一點微小的功勞就了不起,才直很小,誌向遠大,他以自己還在房先生和你之下為恥。”李靖笑著說:“假如他得逞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他能排在功臣第一,能做周公、霍光一樣的人嗎?”李道宗說:“皇嗣的兒子已經五歲了,沒有條件給他做周公和霍光。”李靖說:“我覺得他做不了周公和霍光,有機會做楊素。”
李道宗笑著說:“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可能到死都想不通了。”兩個人又說了一堆沒用的話,李道宗最後終於說出了關鍵,說:“除了來找你談心,其實還有另外的目的,就是與你商量,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應該如何自處。我們畢竟曾經一起在戰場上拚殺,希望你能指點一二。”李靖說:“武德年間我就置身事外,到如今我們更要置身事外了,所有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我們不需要有所作為,陛下的家事還是由他自己決斷吧!”不久之後,李靖與李道宗會麵的是皇帝知道了,皇嗣也知道,其實這兩個人也是皇嗣重點拉攏的對象,隻是他已經與侯君集結盟,這就意味著與李靖不可能再結盟了。突然間李道宗與李靖有這麽大的動作,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難道說這是他們背後有人在警告誰?侯君集說:“我們的兵馬處於絕對的劣勢,隻有出奇招才有機會獲勝,所以必須馬上行動。”
杜謀士表示最近天象有異,為了迎合上天的意願,他們約定在晚間起事。很快就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狀況,侯君集實際上沒辦法指揮自己的軍隊,禦林軍突然包圍了他的府邸,抄走了大量的信件。與此同時,又有一隊人馬衝入了東宮,東宮也查抄了大量的信件。皇嗣被軟禁,和他共謀的很多人被投入了監獄。不久之後正式公開了消息,朝野嘩然。在太極殿臨時舉行了朝會,皇上說:“朕教子無方,前有齊王作亂,後有皇嗣謀反。齊王已經被責令自盡,朕該如何處置皇嗣呢?”褚遂良說:“陛下,如果能夠保全皇嗣的性命,仍不失慈父之名。”皇上說:“那好吧!就把李承乾貶為庶人,暫時拘禁在東宮,時機成熟之後,就把他流放到外地吧!”比起如何處置李承乾更重要的是接下來要立誰為皇嗣呢?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魏王最有機會,李泰在這個時候白天上躥下跳,夜晚輾轉難眠。每天他的府邸都聚集了很多人,商議如何把這件事情敲定。李泰說:“都說那顆果子要落下來,我等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永遠不會掉下來的時候,他居然真的掉下來了,我可不希望這顆果子被別人接走。你們想想辦法,如何才能夠盡快的敲定這件事呢?”一位謀士說:“正如殿下所言,現在形勢非常急迫,除了我們想要入主東宮,晉王李治也有一大群人支持,這些人主要來自關隴一係。”李泰說:“其實誰能夠得到這些人的支持,誰的希望就更大,隋朝的時候,雖然隋煬帝得了天下,可他卻沒辦法得到關隴一係的支持,為了擺脫關隴士族對他的影響,他才執意迎接東都。”那位謀士說:“不過真正能左右這件事的還是陛下,而殿下最得陛下的寵愛,隻要牢牢的抓住這一點,或許就能夠得償所願。”
不過這件事對於皇帝來說似乎並不是那麽急迫,自己一時半會兒又死不了,立皇嗣的事情完全可以從長計議。此時他真正關心的是侯君集,在紇幹承基的建議之下,先對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進行了突擊審訊,很快他就合盤脫出。之後皇帝親自來審訊侯君集,當時還有重臣在場。皇上說:“侯將軍,你我君臣相遇自以為誌同道合,最終幹成了一番事業,我得天下你得富貴。本以為我們可以成為君臣典範,沒想到會有今天。朕不忍心你被那些獄吏羞辱,所以親自來審你,不知道你有何話說?”侯君集梗著脖子說:“臣自認為無辜,不知道陛下會以什麽樣的罪名來治臣?”皇上說:“如果你真的是無辜的,朕也為你高興,可真的是如此嗎?現如今賀蘭楚石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除此之外我們從你的家裏,從東宮抄到了大量的信件。”侯君集說:“我做事向來謹慎,不知道陛下從哪裏抄來的這些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