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衷告
中午。
離山寨不遠處的一片向陽的青草坡。
山老大揉著肚子坐到一塊大石頭上，兩眼出神的看著前方。
眼前是白雲藍天，和風暖陽，青山綠草地。
不遠處秦小樓拿著一把舊鐵鍬挖著坑。
“你要來試一下嗎？”秦小樓熱情的邀請山老大。山老大柔弱的點點頭，走到坑裏躺著。
“大小還行，就是有點潮了。”
聽著山老大的點評，秦小樓並沒有要改進的打算，他勤快的揮動鏟子開始要把坑埋起來。
山老大急道：“別，別，別，再等等吧，再等等。”
秦小樓說：“我看你半死不活的，以為毒發了呢。”
山老大說：“是啊，有一點肚子疼了，”
他又摸了一會肚子，猜測到：“不知道是不是憋的，我先起來上個廁所吧？我可不想死了之後一肚子屎。”
他以手撐地想要起身，卻忽然沒了力氣，又摔了回去，之後就不再嚐試，依舊躺在坑裏出神。
秦小樓問到：“要我扶你起來嗎？”
山老大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已經出來了。”
秦小樓果然聞到一股惡臭，立時鏟土把山老大腰部以下都埋了起來。
山老大不動不搖，任憑處置，感歎到：“你真是個好人。對我這個山賊還這麽仁至義盡，我也沒什麽回報你的，就給你點人生建議吧。”
秦小樓對他的人生建議不感興趣，直說到：“算了吧，你看你都活成什麽樣子了！”
山老大笑道：“你別看我是個山賊，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讀過書的，也算文武雙全，見識還是有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就當陪我說說話也行。”
秦小樓想了想說：“好吧，反正我現在也不知道該往哪去。”
山老大咳嗦了一聲，說道：“我之前聽你跟大王說，你失憶了？”
秦小樓點點頭說：“嗯，我不知道失憶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受了傷很快就能好，而且好像怎麽也死不掉，甚至還被火燒死過，然後還是活了。”
山老大說：“我要不是親眼見識過，我一定打死都不相信你說的話，但是現在看來，傳說居然是真的。”
秦小樓奇道：“這個還有傳說？”
“怎麽沒有！什麽樣的傳說都有。人嘛，都好這口。不管真的假的，添油加醋一番，故老相傳就成了傳說。”
秦小樓問到：“那我這個有什麽說法嗎？”
山老大說：“別急嘛，我慢慢說，總得鋪墊一下。”
他慢悠悠的說了起來：“我小時候也是正經人家的孩子，當然也想過能修身練氣，天人長生是不敢想的，不過要練成個宗師強者什麽的野心還是有的。男孩子嘛，都愛做這夢
。”
“我家大王練到一重大圓滿，沒有破關他就自暴自棄了。其實他那都已經是萬中無一的資質了。多少人哪怕有條件去修煉也連引氣入體的資格都沒有。這玩意不講道理的，你感覺到了你就行，感覺不到再怎麽努力也還是感覺不到。”
“我就是感覺不到，不過我可沒有自暴自棄。我們家有錢，我到處訪名師，查古籍，還真讓我找到一些門路，可以不用引氣入體就能修成不死身。不過都不是正經路子。不過我那時候年輕啊，而且天生就是人渣，我就照著做了。”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秦小樓追問到：“你怎麽做的？”
山老大歎了口氣說：“傳說裏有一個叫黑色覺醒的法門，雖然聽名字就像胡編出來的，不過信的人還真不少。說是先畫個陣法，挺複雜的一個陣，然後再親手殺死一個至親的人來獻祭，就能把一個魔頭召喚出來，你再把魂賣給它，它就能幫你肉身覺醒。”
秦小樓說：“什麽是肉身覺醒？”
“就是不用依靠練氣，靠著開發自身肉體的力量一步步變強，表現的就和你差不多。最後能達到和大練氣士一樣的效果，能操控天地元力，能不死永生。”
秦小樓說：“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總感覺沒有什麽信服力。”
山老大笑道：“你不信我說的，有人信。我當時是聽一個要飯的說的，他狗日的還不如我呢。我就信了他說的話，回去把我老子娘都殺了。”
他停下話頭，等著秦小樓說話。秦小樓沒有說話。
山老大急道：“你怎麽不罵我呢！罵我是個人渣王八蛋，豬狗不如的爛蛆！你罵我呀！來啊！”
他求著秦小樓罵他。
秦小樓黯然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幹過什麽。搞不好我的爺爺也是被我殺死的呢，要不然我怎麽還覺醒了呢？”
山老大看著他，神色堅定的說：“你不會的。”
秦小樓等著他說下去。
“因為那根本就是騙人的。我召喚了半天，發現召喚出來的魔頭就是我自己，我覺醒成了個惡鬼，開始到處作惡殺人，打不過人家就下毒，使陰招。”
“你爺爺說得對，所有的山賊都該死，這個行當裏是不可能有好人的，不管他多麽標榜忠義豪俠，有多少多少苦衷，一刀剁了，他的血也都是黑的。”
秦小樓說：“應該吧。不過我發現我不是個喜歡主持正義的人。我沒那麽高尚，這種事還是交給別人做吧。”
山老大喘息著，臉色變得通紅起來，許久平複下來之後才忽然說道：“我不放心你啊！”
秦小樓疑惑道：“什麽意思？”
山老大說：“我想幫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覺醒的，但是你的情況和我聽來的傳說一模一樣。”
“我研究了那個傳說好多年，一直在幻想
自己也能體驗一下那種肉身自如的快感，我還為此設計了好多招式，可惜不能演示給你看了。”
秦小樓說：“你到底準備說什麽呢？”
山老大點點頭說：“對對，我老是跑題，別回頭死之前沒能把話說完，我這都已經毒發了，沒多少時間瞎扯了，可能不到臨死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呢。不過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受，就是有一點害怕，怕的心肝疼。”
秦小樓聽他又跑題了，耐心的等著他說完。
山老大又說了些胡話，神誌漸漸迷亂起來，秦小樓正打算叫醒他，卻見他忽然痛苦的從坑裏坐起身來，臉色漲的紫紅，他拿手卡著自己的脖子，就像在試圖阻止什麽東西通過一樣。
秦小樓麵無表情的看著，手裏拿著鏟子做好了準備。
山老大卡了一會脖子，嘔出了一灘膿血，臉色居然又慢慢變白，直到毫無血色。
山老大無力的坐在那裏，攢了一點力氣才說到：“你聽著。我有幾個建議給你。”
秦小樓點點頭。
山老大喘著氣說：“肉身覺醒分成好幾層，先是開發了肌肉的最大潛能，然後還有自我修複，九獸之形什麽的……”沒說完又幹嘔起來。
秦小樓說：“你難受的話就別說話了。”
山老大怒喝道：“閉嘴聽我說！”
他又咳嗦了一陣，秦小樓安靜的等著他說話。
“你得受傷。自我修複不光是恢複原狀，它還能根據受到的不同傷害而改進你的肉體，幾次之後你就能免疫這種傷害，如果你不斷的受到各種傷，到最後你就能變得……叫什麽詞來著？”
秦小樓閉著嘴點點頭，。
山老大說：“不管了。反正你可以試試看，我是沒有機會試了。”
山老大想了想，總覺得還有話沒說出口，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他想把肚子裏的話都說出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流下了眼淚，拍著自己的肩膀說著：“不哭不哭。媽媽給你唱首歌。”
他沒有唱歌，抱著他自己的肩膀死去了。
秦小樓伸手把他推回坑裏，埋了起來，之後他坐在山坡上想著自己該往哪裏去。
當然是要回去爺爺的山洞那裏，找回失去的記憶，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山洞在哪。
更重要的是他還不夠強，就是現在回去也沒有能力守護山洞，還有爺爺的刀也一定要先找回來。
如果爺爺還在，他會像以前抓兔子那樣一念觀山，一座山一座山的用神念掃查一遍，找一把刀還不是輕而易舉？
秦小樓想著：“那我也變得像爺爺一樣強不就可以了嗎？”
他回味著山老大的話，便把手腕上的金環摘了下來，用一根從衣襟上撕下來的布條栓住掛在脖子上，往山下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