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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林瘴迷蹤(中)

  阿淼猛地一驚,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張嘴狠狠地在那手上咬了下去,那隻手吃痛縮了回去,接著阿淼便聽到耳邊重重的喘息聲,“給本王閉嘴!”


  這聲音,是瑞諺!

  阿淼忙回過頭看去,隻見瑞諺斜靠在身後的岩壁上,手臂上還插著一隻箭。


  “王爺……”阿淼又驚又喜,“王爺,您……您還活著……您受傷了!”


  瑞諺看著手上被咬的齒痕印,捂著手臂上的傷:“你這一口是巴不得咬死本王吧?瞎亂嚷嚷什麽,生怕刺客找不到我們是吧?”


  阿淼扶著瑞諺勉強坐起來,看著那根箭,箭矢插得很深,傷口周圍的血已經快要凝固了,呈現刺眼的鮮紅色,瑞諺的手上,胸前,全是血跡,乍一看,似乎受的傷不輕。


  阿淼鼻子一酸,流下兩行淚。


  瑞諺道:“哭什麽,真遇到刺客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可是,可是您流了這麽多血……身上是不是還有更嚴重的傷?”阿淼胡亂抹了一下眼睛,慌忙地上下檢查著瑞諺的身體。


  瑞諺看著她張皇失措的樣子,剛才還看著她哭時的心煩意亂現在反倒覺著頗為好笑,“你這是在擔心本王?”


  阿淼被戳中了心事,結結巴巴地辯解:“奴婢是……是不知道該如何向王妃交代……”


  “若王妃是讓你來保證本王毫發無贍話,那本王還要成霖和那三十個護衛來做什麽?”


  阿淼語塞,想想也是,這個掩飾的借口的確找得很失敗。


  “這些,不都是本王的血,你也不是完好無損吧。”


  經這提醒,阿淼才想起掉下來的時候自己也受了傷,臉上,推上,胳膊上都是傷,那些血原來是她的,這麽一想,腳踝上的痛感好像又強烈了。


  瑞諺著試著抬了一下那條中箭的胳膊,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讓他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阿淼顯然被嚇壞了,忙阻止瑞諺繼續動。“王爺,奴婢先幫你把箭拔出來吧。”


  瑞諺冷冷地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麽箭嗎,拔就拔?”


  阿淼懵懵地搖搖頭。


  瑞諺把胳膊放下,繼續道:“這箭叫做蓮滅,箭矢呈蓮花苞狀,苞外有倒刺,一旦射入人體,自動張開,受不得外力,你若強行拔出……”


  “會怎麽樣?”


  瑞諺看著阿淼的雙眼,她的眼睛在這黑暗的洞穴裏如一灣映照明月的水潭,清澈,明亮,眼波流轉,似潭水蕩漾,黑影綽綽,竟然不禁心中一動。


  “箭矢裏有一種劇毒之藥,若強行使用外力拔箭,倒刺瞬時脫落,劇毒侵體,即時斃命。”


  阿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中不禁慶幸幸好剛才沒有莽撞到上前就拔箭。


  “那……那就讓這箭這樣留著不拔?”


  “那也不行,倒刺在人身體裏也會慢慢脫落將毒藥釋出,而這種毒會迅速地讓人體溫降到冰點,按這情況,最多兩個時辰,本王依然難免一死。”


  那該怎麽辦?拔也不行,不拔也不行,阿淼看著那支貌似不起眼的箭,心中一陣絕望襲來,不禁又掉下淚來。


  瑞諺抬頭看看頂上他們掉進來的那個洞口,洞裏光滑的石壁是肯定無法著力的,那些藤蔓倒是可以借助,而他的手臂受了傷,用不得勁,如今這狀況,基本沒有希望從洞口爬出去。


  他的目光在洞中四處打量著,最終停留在那個狹窄的甬道處,現在看來,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總比困死在這毫無辦法好,若無法回到地麵,和成霖他們匯合,那他就隻有最多兩個時辰的命了。想到這,瑞諺莫名地笑了一下,這一笑雖然讓阿淼不明就裏,但她卻由此心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含糊不清地:“王爺,奴婢想…….”


  “你想幹什麽?”


  “奴婢以前在家鄉的時候,看到過大夫給中箭的人拔箭,奴婢想,有個方法或許可以一試。”


  瑞諺看著她,滿臉狐疑。“你?”


  “王爺,請您相信奴婢,隻是……需要王爺忍耐一下,應該……很痛。”


  半晌,瑞諺方才道:“好,且讓你一試,還有什麽能比隻有兩個時辰的命更糟?”


  阿淼伸手拔下頭上的銀簪,發髻散落開來,一頭長長的黑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不知道多久了,這頭發竟也及腰了。


  隻見她在地上找了塊石頭將簪子的尖利的一端打磨了幾下,然後從岩縫中拔了一把不知道什麽草,把汁液塗在上麵,然後看了瑞諺一眼,很破釜沉舟地把手握拳舉到他麵前。


  “王爺,若您覺得太痛的話,就咬住奴婢的手吧。”


  瑞諺看著麵前這隻瘦弱無骨的手,冷笑了一下,把頭偏到一邊。


  阿淼隻好放下手,把銀簪心地插進了傷口邊緣的皮肉裏,那全是呈半凝固狀的淤血,將箭矢包裹得緊緊的,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把皮肉和箭矢之間的血塊清理掉,然後,咬緊了牙,把銀簪心地,慢慢地插深,仔細地試探著去觸碰箭矢頭的位置。


  這支箭插得太深了,阿淼耐心地試了數次都沒能找到箭矢的準確位置,此時傷口血流如注,血肉模糊,而瑞諺的臉色越來越差,阿淼見狀心中愈發著急,又怕弄掉了那些倒刺反而害死了瑞諺,雙眼撲閃幾下,眼淚如斷線珠子落了下來。


  瑞諺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阿淼在自己胳膊上擺弄著,但阿淼卻能感受到那種疼痛,已經讓他沒有力氣話,也沒有力氣動彈。


  毒藥,或許正在慢慢釋放出來,慢慢地侵蝕他的身體,吞噬他的生命。


  心,提到了嗓子眼。


  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鎮靜下來,再次抬起不停發抖的手握住銀簪,猶豫了許久,不行,還是做不到…….

  阿淼氣餒地放下手,看向瑞諺,他的眼裏升騰起一片濃鬱的霧氣,正沉沉地盯著她,她能感受他似乎越來越涼的體溫,溫熱均勻的呼吸,不知是否毒藥起了作用,他的臉雪白如紙,如蒙上了一層雪霜,額邊,耳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半張著輕輕地喘著氣。


  阿淼不敢再去看他,這境況,容不得她半點的分心,更加容不得她半分的懦弱。


  這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冰冷的簪尖就在這血肉之軀裏似大海撈針一般尋找著那個關鍵的觸點,隻要找到了那個觸點,也許還會有一線希望。


  這時,阿淼突然感到手下一鬆,是簪子尖頭碰到金屬的感覺,於是忙擦了一把眼淚,狠了狠心將肌肉切開了一個十字形的缺口,終於,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


  果然如瑞諺所,那是個的,尖尖的,蓮花苞形狀的箭矢,頭向下地深深嵌在肌肉裏,阿淼忙湊上去仔細查看,還好,那些倒刺還都很規矩地合攏著,看來,毒藥還不曾滲出。


  想到這阿淼心情放鬆了許多,於是一鼓作氣,心翼翼地用銀簪的一頭將箭矢挑了出來。


  箭矢離開瑞諺身體的那一刻,阿淼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她成功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阿淼抬眼就見瑞諺竭力忍住劇痛的樣子,心猛烈地抽痛了一下。


  忙抓起剛才從岩石縫拔出的草,放在兩手之間用力地搓了起來,直到搓出了墨綠色的汁液,堵住依然還在流血的傷口,提起裙角扯下一塊布條裹上,算是簡單地給傷口包紮了一下。


  瑞諺看著阿淼這一係列的動作,也不知是否還未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來,他仍舊沒有話,待阿淼做完包紮,才輕微地動了一下,撕裂的疼痛襲來,讓他無法有太大的動作,身子隨之弓了起來。


  阿淼顧不得滿手是血,粗魯地在自己身手擦了幾下,見瑞諺動了一下,忙:“王爺,現在還不能動。”


  瑞諺抬眼看她,這下,換成她滿身都是他的血了。


  來也是好笑,大戰役打過不下百場,如今竟也淪落至此,竟也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給救回來一條命。


  想到這,瑞諺覺得胳膊上傷口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你用的是什麽草藥?為何本王還是感覺如此疼痛?”


  阿淼正拿著取出來的那隻箭好奇地左右看著,不得不,這箭的確巧奪工,表麵看和一般的箭無甚區別,而需要尤其仔細看,才能看到箭矢上那得足以讓人忽略的機關,沒想到,如此設計精妙的東西竟也是最陰狠毒辣的殺人利器。


  聽到瑞諺的問話,阿淼隨口便道:“是淮東特有的百煉草,可祛毒止血。”


  話剛出口,阿淼就後悔了,裝作沒看見瑞諺疑惑愈加深重的眼神,又似不經意道:“這也是奴婢在家鄉的時候,跟大夫學的。”


  “是嗎,你們家鄉的大夫知道得還不少,得虧還有心教你藥理。”瑞諺站起來,走到甬道口,探頭朝裏張望,“看來這應是唯一的出路了。”


  阿淼見瑞諺不再追究她為何識得百煉草的事,心下鬆了一口氣。


  “腳能走嗎?”瑞諺這時方才注意到阿淼腫脹的腳踝。


  “扶著牆,應該能走的吧……”阿淼著,試著往前走了一步,鑽心的痛又讓她不得不坐了下來。


  瑞諺走過來,撿起地上的箭遞給她:“這個拿著,可以當武器防身,比匕首好用,如果遇到那些刺客,本王來不及救你的時候,起碼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這話讓阿淼有些發懵,怔怔地接過箭插在自己腰間,其實就算瑞諺不,阿淼也覺得,如此妙物,留著研究一番也好,就這麽扔了著實可惜。


  剛收好箭,就見瑞諺背朝她蹲了下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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