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盡馬蹄輕(下)
狼群緊追不舍,夾帶著嗖嗖的雪風,眨眼便追到了二人前麵。
卿涵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持著匕首一陣亂舞,竟刺傷了撲上來的兩頭狼,然後拉過阿淼飛一般地跑進了那狹窄的穀口。
顧不上喘氣,兩人絲毫不敢耽擱地推那堆石頭,大約是人在生死關頭總能激發出意想不到的潛力,她們一麵躲避著從各個方向撲過來的狼,一麵使出渾身力氣,隨著一陣震巨響,那堆沉重的黑石居然被她倆推倒了,有兩隻狼被壓在下麵,拚了命一般地掙紮,還沒來得及完全推倒,又有兩隻狼從上麵躍過,直直地向二人撲來。
阿淼倒退了好幾步,隻見卿涵飛起一腳將其中一隻體型較的踢開,那隻體型較大的齜牙咧嘴,流著長長的涎液,本來是撲向阿淼,見卿涵將那狼踢開,顯然是被激怒了,於是中途轉晾,直奔卿涵而來。
卿涵一揮匕首,竟被那畜生敏捷地躲了開去,卿涵刺了個空,起身眼見它張著血盆大口猛撲過來,瞬間大驚失色,就在這時,阿淼急中生智,從地上抱起一捧雪便朝著狼的眼睛撒了過去,那畜生被猝不及防遮擋了視線,嗷嗷地叫了幾聲,抖掉頭上的雪,瞪著貪婪凶狠的雙眼,竟淩空躍起,彈指間便飛平了阿淼眼前。
阿淼雙手揪住住那狼的兩隻耳朵,用力地想將那長滿尖牙,噴著濃重腥味的大嘴從自己麵前移開,卿涵想上前幫忙,卻又被那隻剛才被她踢開的狼擋住了去路。
“阿淼!”
卿涵看看那堆並不嚴絲合縫的石堆外,被擋在穀口外的狼群正在不屈不撓地撞擊著,看來也擋不了多久,心下已近絕望。
突然之間,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一支箭,嗖嗖地穿過雪幕,直直地射進了那頭大狼的眼睛,頓時鮮血四濺,灑在那白色的雪地上,綻開了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花。
那狼悲號了兩聲,滾落在地上,扭曲地掙紮著,接著,又是一支箭,徑直射進了那狼的腹部,它隻蹬了幾下腿,便咽了氣。
兩人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忙看向箭射來的方向,那寬闊的穀頸中,雪霧之後,隱約傳來一陣整齊有力的馬蹄聲,不一會兒,就看到一群身著銀色鎧甲的人策馬而來,為首的那個人戴著瑞獸麵具,騎著一匹白色駿馬,手持一張長弓,長發高高束起,在雪中灑脫地飄逸著,上麵落滿了雪花,馬上又被帶起的風吹落下去,整個人同這四周的白茫茫融為了一體,仿佛從那雪神山中降臨世間的神一般。
阿淼有那麽一刻的恍神,這情景,仿佛在哪裏見過,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她也是這樣,身處險境之中,呆滯無助的時候,那雙修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抱起,然後,驚鴻一瞥,此生不敢再忘。
是他!
正在發呆之際,穀口的狼群已然將那堆石頭拱倒,魚貫而入。
阿淼和卿涵還來不及驚呼,就又聽得嗖嗖幾聲,箭矢像雨點一樣飛了過來,餘下的幾隻狼紛紛中箭,有的當即倒地斃命,有的受了傷,嗚咽著夾著尾巴掉頭逃命去了。
“阿淼,是七叔他們!”卿涵興奮地揮舞著雙臂,“哎哎,七叔,我們在這裏!”
戴麵具那人並不答話,策馬徑直到了阿淼跟前,隻伸手那麽一撈,便在頃刻間將阿淼拉上了馬,沒有一絲停留地掉頭,迅速地走掉了。
“喂喂,七叔,別隻顧著阿淼啊,還有我呢……”卿涵看著那白馬馱著二人遠去,這是什麽情況?沒看到她嗎?還是,重色輕……侄女?
“公主殿下!”
身後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卿涵轉過身,喚她之人正是她此行的目的,聶衛。
此時,聶衛單膝跪地,低著頭:“公主受驚了,臣救駕來遲,望公主恕罪!”
卿涵大喜,忙將聶衛拉起來,左看右看,卻總是看不夠似的。
數月了,聶衛又長高了,比上次見到他之時又結實了許多,他的臉,似乎正在褪去青澀的少年氣息,逐漸棱角分明起來。
“聶衛,自上次宮中一別,已有大半年光景,不知你近來可好?”
“謝公主關心,臣甚好,公主,快黑了,為免狼群報複反撲,還是先離開簇回到大營再。”
“好,你怎樣就怎樣!”卿涵爽朗地笑起來,心中好似吃了一罐蜜糖,雖然滾落了山坡,雖然遇到了狼群,但總算是老有眼,讓她有這種好運氣,剛進穀便見到了聶衛。
“請公主上馬。”聶衛牽過一匹棗紅馬,恭敬地對卿涵做了個請的手勢。
卿涵騎上去之後,卻見聶衛絲毫沒有上馬的意思,隻牽著韁繩在前麵走,於是不解地問道:“為何不與我一同騎馬?你看七叔和阿淼,不是會快很多嗎?”
“回公主,君臣有別,僭越冒犯公主,臣當死罪。”
“不過是同騎,有何不能的?”卿涵本來還期望著能和聶衛拉近距離,卻還是這樣被他拒之於千裏之外,心中有些不悅,轉念一想,自己放下公主之尊,不遠千裏來為他而來,他雖裝作表麵冷漠也不在意的樣子,想必心中應還是有些觸動的吧,不急,就看他能繃多久。
卿涵這樣想著,方才的那點不悅和失落,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阿淼已經記不清,她這是第幾次這樣不由分地被瑞諺霸道地抱上白虎馬了,數月未見,卻甚至都不問候一句,就這樣一路沉默著,隻聽著那馬兒的四蹄踏在雪地上,風馳電掣的篤篤聲,兩個人,一匹馬,噠噠的馬蹄和無言的歎息劃過尖銳的長空。
終於還是又見到了他,終於又聽到了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感受到他火一樣的體溫,他還活著,活生生地就在她的身後,她在他的懷中,那迎麵而來的刺骨雪風似乎也變得不那麽凜冽了。
這一刻,這二十多日來跋涉的艱辛,剛才差點喪命狼群的恐懼,煙消弭散。
阿淼的雙眼一刻也不舍得離開他,可是他為何要戴著這冰冷的麵具,為何一言不發,整個人就如這漫山遍野的冰雪一般,仿佛回到了她初識他的那個時候。
跑了不知道多遠,瑞諺突然勒了馬,白虎揚起前蹄長長地嘶鳴了一聲,停了下來。
阿淼側過身,看著麵具下那雙眼睛,此時夜色降臨,頭頂的這片空逐漸如墨染般深邃起來,就像眼前這耀黑雙瞳,暮靄沉沉。
他還是不話,隻注視著她,仿佛恨不得要將她整個人生生地印在眼裏一般,凝視了良久,還是誰也沒有先開口話。
也許是不知道這樣的境況下第一句話該什麽好,又也許是覺得無論什麽,那分明流淌的厚重相思,都顯得太過單薄無力。
阿淼怔了很久,慢慢抬起手,覆上那麵具,好冷,就如這雪神穀的冰封的空氣。
瑞諺還是那樣看著她,緘默著,卻並未阻止她的動作,阿淼輕輕地將麵具揭下,終於,她終究還是看到了這張熟悉的臉,這麽久了,依然如精雕細琢,依然如上月,這般讓她思念不已。
瑞諺沒有動,卻斂去了方才凝視她那充滿眷戀的目光,瞬時變得如這雪一般,霜凍如冰,但是他依舊沒有開口,牽起韁繩,揚鞭,白虎馬又是一聲嘶鳴,再次撒開四蹄,揚起高高的雪塵,向前飛奔而去。
阿淼閉上眼睛,將臉埋在瑞諺的胸前,任憑那凶猛而來的雪風拂起她的長發,她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耳邊,風聲呼嘯,伴隨著他強壯的心跳,仿佛這黑白地,隻剩下他們二人,在快意馳騁。
月上山巔,前方豁然出現一片開闊的平地,月色映照著周圍的雪山,顯出一種冷冷的皎潔。
看來,應是到了穀底深處了。
平地上紮慢大十幾個軍帳,四周用較為粗壯高大的樹幹修築起了簡陋卻結實的柵欄,守軍們正在換班,見瑞諺騎馬歸來,紛紛低頭行禮。
白虎馬跑到大營正中的軍帳前停了下來,抖落沾染在鬃毛上的雪花,跺了跺蹄子。
在兵士們驚異的目光中,瑞諺將阿淼抱在懷裏下了馬,徑直便進了大帳之中,身後,兵士們一陣雀躍而曖昧的歡呼,好似都在等著看一出好戲。
不知是大帳中生了火,太過暖和的緣故,輔一從冰雪地進入其中,阿淼聽著外麵依然有兵士在起哄,竟不由得紅了臉。
瑞諺仍舊板著臉,走到鋪著獸皮的臥榻旁,一下子將她壓倒在上麵,粗魯地扯開她的外衫,阿淼驚了一下,本能地掙紮了幾下,無奈他的力氣太大,壓得她連喘氣都變得困難起來。
“瑞諺……你要幹什麽?!”
瑞諺不答,沉著臉,繼續一層一層地剝開她本就不多的衣服,眼見就隻剩下貼身的那層薄薄的褻衣,阿淼激烈地掙紮起來,大大的雙眼裏,滿是不解和錯愕。
“瑞諺!不要,不要這樣!”
那雙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的臉距離她不超過一個拳頭,她分明聽到他淩亂的心跳,厚重的呼吸,幾乎是喘著氣,就那樣看著他,倏忽間,隻見他的眼裏燃燒起熊熊大火,似乎立刻就要將她吞沒,將她燃燒殆盡。
瑞諺目光向下,打量著她近乎於**的身子,鎖骨下那道扭曲的舊疤痕,驟然刺痛了他的雙眼,他狠狠地放開她,起身離開了臥榻,背過身去。
“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想我這樣對你嗎?”
“你……瑞諺,你在什麽?”
“我,你這樣的女人,一點意思都沒有,過了今夜,明日一早,就讓成霖送你和卿涵從後山離開吧。”
阿淼爬起來,慢慢地將淩亂的衣衫拉起來,看著瑞諺冷漠的背影,喉頭有些酸澀。
“聽你被圍困在雪神穀,我好不容易求著宋嬪娘娘讓我出了宮,走了二十多日這麽遠的路途來到這裏,又差點喪命在狼群之中,這才見到你,你就隻想和我這個?”
“首先,我並沒有被圍困,其次這裏是你自己要來的,即便遇到什麽不測也是你自找的,你還期望我能和你些其他什麽話?”
“瑞諺,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見到你,當我得知你在雪神穀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在你身邊,是生是死都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為何這樣對我?”
瑞諺沉默著,雙手握著拳,背對著她站在兩步之遙的地方,仿佛並未聽到她的話,沒有絲毫回應。
阿淼站起來,雙手拉著衣服往那個背影走了一步,“如果……你是想要我……”阿淼著,將剛剛拉起來的裙衫又一件件脫了下來,到最後,隻餘一件貼身的藕荷色肚兜的時候,隻稍稍遲疑了一下,解了下來。
“如果你是想要我這樣,我……願意,我願意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