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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一場戲是秦情和新人的戲，新人看起來有些緊張，他飾演的是一個冷血犀利的殺手，和晚香受清廷王爺安排，一起合作刺殺王總統。原著中，是一個對晚香有著默默情誼的小配角。


  選角導演選來的新人長相並不是主流鮮嫩的那種帥氣，而是棱角分明陽剛冷酷的那種帥氣。不愧是林峰導演的劇組，一個小配角選來的演員都十分符合原著的設定，讓書迷挑不出毛病。而每個能進入林峰導演的新人演員，都拚盡了努力演出，隻求能在鏡頭前多出現一秒。


  新人並不是科班出身，開拍前嘴裏還是在念念不停著台詞。秦情看了他一眼，他仿佛感受到了目光，轉過頭看向了秦情，兩人四目相對，秦情對著他微微一笑。那一笑，晚香的嫵媚與狠毒在她眸底一閃而過，瞬時讓他愣住了……


  “第八十六場第一鏡，開拍——”


  當助導一喊完，全場安靜下來，站在秦情對麵的新人的驀地換下了緊張生澀的表情，而是變得冷酷鋒利起來，他冷冷地掐住秦情的脖子，低聲說：“你是被程含章那個男人迷住了嗎？別忘了王爺給你的任務。”


  秦情抬眼望向麵前這個居高臨下的男人，他們在這個任務之中，既是合作的對象，也是互相監視的對象，所以她在他的麵前半點弱勢不得，於是她斂住平日裏婉媚的表情，而在鏡頭前沉下了臉，那雙本是如霧的眼睛，瞬間降為冰霜，那一刻，她不再是風情萬種的伶伎，也不是萬眾矚目的貴氣淑女，她變成了一個沒有情感的殺人機器般，淡淡地說：“我的任務不止是刺殺目標，王爺還要我盡量拉攏程含章，讓他幫助我們複辟，你說我迷上了他，怎麽不說他被我迷住了呢……”


  “你……”


  “卡——”林峰導演忽然喊卡。


  “周允石，你怎麽回事？你的情緒又斷了，你演的是一個殺手，不是一個被晚香迷住的五四青年，你的台詞要強勢要狠毒，有一種不聽命令就不惜動手殺人的諜者殺氣，但是隱隱的還有一層與晚香的曖昧。你的層次感要出來，懂嗎？”


  新人周允石聽了導演的話開始呆住了，腦子混沌起來，才剛剛演一句台詞就被導演喊卡，而且還要表演這麽多層次的情緒，他的額頭沁出了細汗。


  這就是林峰導演的要求，他對於非常多的細節與情緒要求很高，哪怕隻是一個小配角，哪怕隻是一句台詞，他都會對於有實力潛力達到他要求的演員，認真雕琢，所以哪怕他的劇組裏有一些出工不出力，甚至有資方安排過來的關係戶，他的劇總體來說質量都是行內頂尖的，他也是圈內首屈一指的金牌導演。


  其實周允石隻是被秦情瞬間遞轉的情緒表演壓製住了，一開始醞釀的角色情緒如林峰導演所言斷掉了。


  簡而言之就是被壓戲了，這是通常新人麵對戲骨常會出現的狀態，秦情朝他微微一笑，說：“沒事，我們慢慢來，我們可以自己先多排練幾遍，導演滿意了我們再正式拍。”


  結果這一排練，就弄了一個下午，秦情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帶著周允石調整狀態，直到導演拍了五遍才點頭過關……


  “好，可以了——”林峰導演一句話，讓全場人都鬆了口氣，這一段拍到半夜，幾個重要角色連續十個小時沒休息沒有吃飯，如今總算完成了，林峰導演看看表，已經半夜十一點半了，對著劇組眾人說：“今天收工，大家回去休息吧。”


  秦情在化妝室裏正穿上外套準備回酒店，就聽見門外有輕輕的敲門聲，她打開門，隻見周允石略微局促的站在門口，見到她的臉緊張笑笑，然後低下頭沒敢看她的眼睛低聲說：“秦老師，我是來謝謝你的，今天一直麻煩你……”


  秦情也知對方新人害怕的心理，便淡淡笑說：“沒事，你很努力也有天份，多加油吧。”聽了劇組裏有名“一條過”秦情稱讚自己有天份，周允石聽得臉都興奮地漲紅了，有些語不成句的斷斷續續說：“我……我……可以請你吃夜宵嗎？我，我想向，向你請教一些演戲上的問題……”


  周允石並不是科班出身，而且也是剛入行，什麽都不懂，自然渴望有個人能教他一些，而秦情覺得他演起戲來頗有靈性，像下午那場戲，林峰導演的要求是很高的，關鍵是這個人物雖然戲份並不多，但蘊含的情感非常豐富且複雜，讓一個新入行的演員來演是很困難的，但他的天份還是不錯的，幾場排練下來，生生將自己逼到極致，演出了林導演所要的狀態，這並不是一個普通新人可以達到的水準。而且他非常的認真努力，虛心渴教，便覺著幫幫他也行，便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晚上我八點後沒通告，你呢？”


  周允石聽了眼睛睜大，大概他也想不著秦情會如此爽快的答應，趕忙說：“我……我也沒有，我……我……”


  秦情笑笑，拿起椅子上的包，走過周允石拍拍他的肩，說：“那我們明天見吧。”


  第二天晚上，秦情素顏坐在了間小咖啡店裏，周允石輕聲問：“秦老師，我們去好點的地方，吃些貴的吧，我向你請教當然是由我來請你。”


  秦情從菜單中抬起頭，黛眉靈眸無妝依然動人，她勾唇一笑，幾乎迷花了周允石的眼，說：“我也是從龍套出身的，你們被幾個上頭抽得那麽多，哪還有錢吃好的，我來請你吧，誰叫你叫我秦老師呢。”


  說完，叫來服務生點了幾個菜，大部分是男生愛吃的，而她自己則點了個蔬菜沙拉。


  周允石有些愣住了，呆了半響，才輕輕地說：“為……為什麽……”


  秦情沒料著他這樣問，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說：“大概是見著你演戲挺有天份的吧，我雖然也是在圈子裏混得不長，更談不上有什麽實力，隻是見著演戲不錯的好苗子，忍不住搭把手幫幫忙，教一些經驗。”


  想來自己也是種前輩提攜後輩的心態，雖然在表麵上，她和周允石年齡相仿，但畢竟她也是將自己當做一個在圈子裏混了數十年的老人了，見著好的值得栽培的新人，便想著能幫一些就是一些。


  “是，是嗎……”


  “對，也就是說我挺看好你的，演戲這條路很長，誰也不知道明天紅的會是哪一個，萬一將來你紅了，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哦……”秦情有些調皮地朝他眨眨眼，逗得他忍不住咧嘴一笑，放鬆了心情。


  秦情也不知為何，對著這個在她眼中的小輩，心情是比平日裏放鬆的，她和周允石邊吃邊聊戲，聊這幾天兩個人要拍的劇情，秦情告訴了他哪些情緒他是要強化的，而哪些情緒他是要放鬆來演，這樣鏡頭前他才能收放結合，給人感覺自然。


  周允石聽得眼睛越發地亮，他像是一個求識若渴的海綿，渴望把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腦子裏，兩人越聊越深入，越聊越開心，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深夜，秦情抬頭看看掛在咖啡店的石英鍾，說：“這麽晚了，我得回酒店了。”


  周允石趕忙站起身，說：“好的，秦老師，我送你。”


  出了咖啡店，月光如水，霓虹閃爍，秦情穿著球鞋踩在青石地板上，跟周允石同行，聽他說著自己新人醜事，也跟著不時笑出了聲。


  “當時場務差點要拿刀來砍我了，但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用來裝盒飯的盤子，其實是劇裏的重要道具，後來三天劇組都故意不發給我盒飯，說是場務發話要讓我記著教訓……”周允石抬頭看看天，看著那如銀盤的清明之月，輕歎說：“我想著，事兒沒有這麽難的，隻要堅持下去，總是會有希望的……”


  秦情也抬頭看向了那遙遠的月亮，低低地說了一聲：“是啊，總是會有……”


  話卻是沒說完，踩著一個路坑，腳下一崴，朝地麵跌去——周允石趕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抓到自己的身邊，大手扶住了她的肩。


  她身體微微地貼上了他，結實肌肉的溫度與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她的肌膚上，她微微抬起頭，月光下俊朗的男子低下頭，溫柔而帶著些許曖昧地看著她，那種眼神有著讓人溫暖的好感與淺淺的羞澀，一瞬間，因為這樣的眼神讓她心底輕輕一蕩……


  轉瞬她又恢複了清明，那許許曖昧與幽幽被她在心底輕輕抹去，一邊歎息著自己也是頗為寂寞了，一邊站穩住身體，跨後一步拉遠與周允石的距離，笑笑說：“不好意思，謝謝。”


  周允石也些愣愣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輕輕地說：“不用謝。”


  秦情勾唇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