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誤解

  第482章 誤解 

  趙知府從將軍府告辭出來,馬上就請跟他一同出門的泉州守備一起到一處茶館的雅間喝茶。 

  泉州守備姓吳,也是四十歲左右,趙知府覺得他對張曉琿了解得會更多一些。 

  趙知府猜的沒錯,吳守備對張曉琿的了解確實不少,這不光是因為他們同屬武官,也是因為吳守備的二兒子被武備學堂錄取了。 

  原本武備學堂的招生函發往全軍的時候,吳守備只是想讓兒子去碰碰運氣,他們遠離京城,跟勛貴們也說不上話,就算說的上話人家憑什麼替你說話?誰家族中沒有十個八個等著進學堂鎏金的子弟呢?多了你一個他家就得少一個。 

  可據兒子寫回來的家信中,那武備學堂的招生考核過程是由這位張將軍制定的,無論是誰都需通過考核才可入學,那考核過程極為苛刻,刷下了不少的權貴子弟,像他家老二這樣的學員才得以入學。 

  因此吳守備對張曉琿還是很有好感的,當然從兒子的信中也多少了解了張曉琿的來歷。 

  「明日設宴請張將軍,還請吳將軍一起作陪。」兩人坐定,小二上了茶后,趙知府親自給吳守備斟茶后說道。 

  「某不勝榮幸。」吳守備笑道,他跟趙知府也算是老熟人了,多少猜到他要作何打算。 

  「不瞞吳將軍,我對這位張將軍可說是一無所知,你與張將軍同屬軍中人士,應是多有了解罷,不知可能與我分說一二?也有利於日後我等配合張將軍的行事。」趙知府說道。 

  「好說,只我了解的亦不算多,不知趙大人想知曉何事?」吳守備說道。 

  「不知這位張將軍是何來頭?何以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身份,據我所知,大乾立國以來,晉陞如此快速的唯有國舅府衛國公府的衛小將軍,這位是何家世背景?」趙知府問道。 

  他們在南方,雖也算邊陲之地,但是從海上來的威脅如今幾乎沒有,也就是些許小賊打劫漁民,泉州離那胡人天遠地遠,因此也不關心邸報中有關打仗的事情,每日大小政事繁多,掃了一眼也不會記在心裡,反正武將又不會跟他們文官搶位置。 

  「要說家世背景嘛,聽說張將軍乃是安平郡主的親兄長。」吳守備說道。其實他知曉張曉琿只是莊戶人家出身,但這算什麼家世?既然趙知府問家世,這郡主兄長應該算是拿得出手的家世了吧! 

  「安平郡主?」趙知府不解,「郡主不是應該隨著天家的姓么?」 

  「您大概是貴人多忘事了,這安平郡主是皇上特封的。」吳守備說道。 

  「此事我還真不知曉,為何特封?」趙知府問道。 

  「安平郡主便是瑛痘娘娘。」吳守備答道。 

  「什麼?」趙知府大吃一驚,「這瑛痘娘娘竟是真人?」 

  瑛痘娘娘他自然是知曉的,泉州一地的牛痘疫苗接種工作他也在推進,但他以為這「瑛痘娘娘」是朝廷為了讓民眾接受種牛痘而杜撰出來的人物,如今聽說竟然是張曉琿的親妹子當然很吃驚。 

  「自然是真人,犬子在京城亦見過安平郡主……的騾車。」吳守備說道。 

  「郡主……坐騾車?」趙知府問道。 

  這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鄉下小地主的做派呢? 

  「正是,犬子當日見了也甚感訝異,那騾車雖老舊,也確是騾子駝行,但騾車四周卻有多名驍勇護衛隨護,守衛甚是嚴密。」吳守備說道。 

  此景想來確是怪異,因此兒子信中把此事當成稀罕事說與家人。 

  「如此說來確非一般人,這般行事亦難怪會想出種牛痘的法子。」趙知府說道。 

  「那張將軍總不會因著自己妹子是郡主得此職銜罷,他可是立過什麼軍功?」趙知府又問道。 

  「自然不是,張將軍的本事比之安平郡主只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前年他潛入敵營於幾萬人中一舉砍了胡首橫空出世以來,我朝的大小戰事幾乎都與他有關,趙大人慾知詳情,不若回去翻找記載有戰事的邸報查看。」吳守備說道。 

  他覺得自己也不算瞎說,雖然他的防區還未分配到槍炮,但他早就在兒子的信和朝廷邸報里驚人的戰損比中了解到這槍炮的威力,而這槍炮據說便是這位張將軍造出來的,那不就是跟他有關嘛! 

  他自己亦很好奇張將軍到泉州要做的是什麼事。 

  與吳守備告別後趙知府急匆匆回到府衙讓人搬邸報,逐條逐條仔細搜尋跟張曉琿有關的信息,看完之後心中更是歡喜,乾脆把這些邸報帶回後院準備給妻女細看。 

  通過這些邸報內容他很快了解了張曉琿的身世,雖然覺得他的家世確實是太低了些,但人確實有本事,而以他的判斷,張曉琿應是還未婚配,因為京城人氏大多並不容易適應南方的氣候,那些嬌貴小姐們並不喜歡到此地安居,而張曉琿顯然是要長駐泉州的。 

  就算有了婚約也可再想法子,先讓閨女看上人再說。 

  趙知府的嫡女閨名叫趙蓉,也不怪她自視甚高看不上各路郎君,實在是她也是自小便有美名,當初趙知府剛攜家眷到泉州任同知時,小小年紀的趙蓉一出現就驚艷了泉州的夫人圈子,如今隨著她的年齡增長,出落得越發標緻,加上趙夫人按照江南世家的標準養育她,如今的趙蓉看起來真是活脫脫一個江南溫婉可人兒。 

  當然趙蓉也只是看起來溫婉,不然也不會不聽從父母的安排與父母看中的小郎君訂親,而趙知府夫婦因著她年紀小,又是好不容易養活的唯一的嫡女,也盡量想要如她的願。 

  只是泉州是一個小地方,哪來那麼多各方面都不錯的小郎君呢?別說泉州了,即便是整個福州府也找不出多少能入得了趙大小姐眼中的小郎君,讓女兒遠嫁離開爹娘他們夫婦更不忍。 

  第二日張曉琿帶著禮物準時到趙知府府中赴宴,趙知府的宅邸也是按慣例設在府衙的後院,只不過辦公區和居住區涇渭分明,也不是一個門進出。 

  趙知府和吳守備等人親自在大門外迎接他,眾人客客氣氣一路相讓著往花廳入座,此時已是春末夏初時節,泉州的各種花卉競相開放,花廳用鮮花裝飾得花團錦簇香氣四溢。 

  泉州府的頭面人物幾乎都到齊了,趙知府給張曉琿一一做了介紹,便即請他入席。 

  雖然在座的人中張曉琿的級別最高,但他確是年紀最小的,而且也太小了,大多數人雖然表面上維持著禮儀,但是內心也還是把他看成一個毛頭小子。 

  本來嘛!十六七歲的年紀,他們中有的孫子都這般大了,不是毛頭小子是什麼? 

  酒過三巡,各人輪番敬過張曉琿酒之後,便是例行的歌舞表演,這古代比較正式的宴飲都是分開小桌坐著,中間騰出一塊空地來給表演者,從皇宮的國宴到地方的宴會都是這般設宴。 

  來到古代國宴張曉琿倒是參加過幾回了,但是地方的正式宴請他還是第一次參加,看著流程也差不太多,便也只是安心品嘗這閩南菜肴。 

  他酒量好,加上這時代的酒水度數不高,這麼些人敬他酒也當是飲料喝了,臉色半點沒變,只引得坐他附近的人暗自稱奇。 

  當然,按照妹妹的說法,他如今生理年齡還不滿十八周歲,身體的各個器官還在發育,再少的酒精都是有礙器官發育的,他平時能不喝酒就不喝。 

  歌舞表演前面部分也乏善可陳,基本都是一些帶有本地特色的彈唱,但是最後出場的卻是幾名蒙著面紗的異域女子,她們跳的舞蹈張曉琿也熟悉,應該就是早期的肚皮舞。 

  這幾名舞姬赤著腳,披散著頭髮,下身穿著色彩絢麗的燈籠褲,上身只用一圈綉著花紋的綢布條圍著胸部,手臂和肚皮都裸著,隨著樂師彈奏出來的音樂像蛇一樣搖擺著身子。 

  這樣的畫面對古代的絕大多數男人來說是極具衝擊力的,現場的男人都停止了進食,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扭動的舞姬。 

  請這些番女表演的價錢可不低,他們平日也很少有機會觀看呢! 

  趙知府在暗自觀察張曉琿的反應,都說酒色亂人心,可這位明明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方才酒也喝了,如今面對這撩人艷舞竟是毫不變色,雖則他也看向這些舞女,那眼神卻是一片清明,不似屋裡大多數人瞧著都恨不能撲上去了。 

  當然這也是趙知府不了解張曉琿,如果張曉琿真的是鄴城莘庄那個純粹的古代小子,看到這些舞女那肯定是目瞪口呆的,可惜張曉琿早就見識過各種各樣的表演,這些舞女的衣著甚至都比不上一個現代的業餘肚皮舞團的表演服裝暴露。 

  當然他本身也極有定力,再勁爆的表演也影響不到他。 

  舞女們越跳離主桌越近,音樂停下,領舞的舞姬給趙知府盈盈下拜,別的舞姬也對著周圍客人下拜。 

  「多謝大人賞飯。」那舞姬操著半生不熟的閩南話說道。 

  閩南話其實是北方漢人躲避戰亂聚居在閩南一帶形成的方言,張曉琿當然聽得懂,在現代時他就能聽懂了,看來上千年來變化也不大。 

  「替我給客人敬兩杯酒。」趙知府說道。 

  「是。」那舞姬應道,扭著腰肢踩著碎步來到張曉琿桌前跪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壺給張曉琿的杯子滿上,接著傾身過來端起酒杯嬌聲說道:「公子請」,就要把酒杯里的酒直接喂到張曉琿嘴裡。 

  張曉琿從她手中拿過那杯酒說道:「多謝,我自己來。」 

  隨後一仰頭把酒喝完。 

  那舞姬一怔,再滿了一杯酒遞給張曉琿:「公子好酒量,再飲這一杯,奴願公子榮華富貴。」 

  這次她沒再試圖親手把酒喂進張曉琿嘴裡了。 

  「多謝。」張曉琿接過後還是一口飲下。 

  「再來一杯,奴願公子長命百歲兒孫滿堂。」那舞姬再接再厲,張曉琿也不含糊接過喝下。 

  「好!張將軍好酒量!」趙知府覺得差不多了,到目前為止他實在看不出這小子深淺,什麼事情都過猶不及。 

  「退下罷。」他吩咐舞姬道。 

  「謝公子賞臉。」舞姬起身給張曉琿行禮后又給趙知府等人行禮才帶著舞女們退出去。 

  花廳二樓一處正對著張曉琿的小方窗里,知府夫人悄聲問道:「蓉兒,這位張將軍如何?」 

  她們沒有點燈,她看不清女兒的神情,不清楚女兒的反應,當然她自己是十分滿意的了。 

  「此人會不會是有斷袖之癖?」過了一會,她才聽到了閨女的答話。 

  這…… 

  她怎麼就沒想到此一出呢? 

  沒錯,那些舞姬扭著白生生的腰肢活色生香的,正常的男子怎會這般淡定自若面不改色?何況這張將軍還只是一個少年人! 

  「父親說他只帶著下屬和親兵,身邊竟無一名婦人,此人既已身居高位,何以不帶姬妾侍女隨侍?母親,女兒可不願守一輩子活寡。」趙蓉說道。 

  原本她一見這位張將軍也覺得甚為滿意,可到後面越看越不對勁,她自己有一位堂姐夫就是斷袖,再美貌的女子在他面前也白搭,她聽說堂姐成親三年了還是黃花大閨女,如今日日鬧著和離。 

  她沒見過美貌女子在堂姐夫面前究竟是如何白搭的,可這舞姬在這張將軍面前不就是白搭嗎? 

  那舞姬雖然蒙著面紗,可這面紗是半透明的,看起來那面紗下的臉極美,那胸脯雖說蒙著布條,可也露出了將近一半,顫悠悠的都快蹭到那張將軍臉上了,連她一個小娘子都看得面紅耳赤,結果那當事人還穩如泰山。 

  可疑,太可疑了! 

  趙夫人聽了女兒的話,再仔細回想張曉琿的表現,也覺得女兒說的很有道理,心中先涼了半截。 

  若不是斷袖,這般出色的小郎君怎會還未成親?京城的夫人們怕不是要搶破頭了!還能大老遠的跑到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來? 

  就這樣,進了泉州城的第三天,張曉琿就多了一個斷袖的嫌疑,其實也不算嫌疑,在趙夫人母女看來,幾乎就是實錘了。 

  酒宴散去,回到將軍府的張曉琿打開露營燈,寫下今天的工作日記。 

  泉州出現了阿拉伯舞姬,說明海上商業活動也已經達到一定規模,居住在泉州的外籍客商也已經漸成氣候。 

  而在前往鄴城的出京路上,衛靖遭遇了他此生最為驚怖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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