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千年

  第483章 千年 

  深夜的驛館一片靜謐,凝神細聽,能聽出來有男子睡著的呼吸聲,也有值守的護衛的呼吸聲,就是沒有女子睡著后的呼吸聲。 

  男子跟女子的呼吸聲是不同的,特別是張曉瑛睡著后的呼吸聲衛靖無比熟悉,那背著她趕路的幾日只要聽到張曉瑛在自己後背的均勻呼吸聲他就無比安心。 

  但是沒有!他完全聽不到她的呼吸聲! 

  一直以來深埋在他心底總覺得張曉瑛會無端消失的預感此刻得到了驗證,衛靖的心緊緊縮成一團,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額頭上甚至滲出了汗珠。 

  他住的屋子跟張曉瑛的院子隔著一道牆,就算是未婚夫妻,但是為了避嫌,只要條件允許兩人還是分開兩邊院子居住,如果不能分開院子也會多隔開兩個房間。 

  這是他們出發前往北胡的第一日,張曉瑛照例不帶侍女,衛靖原本以為她是因為家中人手不足才不帶,提出在衛國公府帶兩個丫鬟路上侍候她,張曉瑛也拒絕了,說自己身心健全不需旁人侍候。 

  以前蕭十二也對張曉瑛不用侍女感到不解,現在他當然明白了,小表妹這是為了方便躲進車裡呢!用了侍女吃住都在一塊,她還怎麼守得住騾車的秘密? 

  因此到了驛館,也不用張曉瑛說什麼,蕭十二就默默地把騾車趕進了張曉瑛住的院子,直接停放在她住的屋子前面,連小棕也留在院子里。 

  而張曉瑛跟衛靖一起吃完晚飯後,就說要早點睡覺,把衛靖趕回他住的院子里,然後快快溜進房車好好洗了個熱水澡,刷牙洗臉后一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昨晚收拾東西睡得晚,早上趕路起的早,一路上她也沒在車上睡覺,實在是隔了一段時間,她又不適應在騾車上睡覺了,早就累的不行,因此幾乎是一沾床就睡著了,還睡得特別沉。 

  衛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跟張曉瑛住的院子在安保這一塊他自己有信心,沒有他點頭連老鼠也進不來,也許是張曉瑛的呼吸太微弱,自己聽不到。 

  他緩步往張曉瑛的院子走過去,希望隨著自己的靠近能感知到張曉瑛的呼吸。 

  在門口值守的衛五隊的護衛不明白自家公子怎麼夜都深了還往安平郡主的院子里過來,正想提醒他一下,卻發現公子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一怔,眼睜睜地看著衛靖走向張曉瑛住的屋子。 

  衛靖靠近張曉瑛屋子的時候,一道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夜深了,郡主已經安歇,衛將軍請回罷!」蕭十二說道。 

  此時的衛靖帶給他極大的壓力,他覺得衛靖已經發現了什麼。 

  「她不在屋裡,她在哪?」衛靖壓低聲音問道,眼睛緊緊盯著蕭十二,如果說他要找到張曉瑛,只能從蕭十二身上入手。 

  「她安歇了,明日您就能看到她了。」既然衛靖已經發現了張曉瑛不在屋裡的事實,蕭十二也就沒必要遮掩了。 

  「她不在屋裡安歇,她在何處安歇?」衛靖只覺得自己快要炸了,原來他的安平是真的說消失不見就不見了,若是再也回不來了呢? 

  「她明日就回來了,請您回去吧!」蕭十二也低聲說道。 

  「別逼我動手!」衛靖說道。 

  「您便是殺了我,我也無法把郡主找出來。」蕭十二答道。 

  「那她是如何走的?我自己去尋她。」衛靖說道。 

  他們的爭執驚醒了也在院子里住的衛五六,他說道:「公子莫急,郡主住車裡,她外出習慣宿在騾車裡。」 

  以前小張大夫這個怪癖不能說是因為怕影響她的閨譽,可如今她都成了自家公子的未婚妻了,沒必要還瞞著公子。 

  宿在車裡?騾車就在他旁邊,裡面有沒有人難道他還能不知曉嗎?這車裡明明是空的! 

  不對! 

  這騾車有蹊蹺! 

  難怪安平怎麼都不肯換車! 

  衛靖一步跨過車轅要往車裡進去,蕭十二閃身過來攔著他。 

  「衛將軍請止步。」蕭十二說道。 

  他雖然不清楚這騾車的秘密是什麼,但是小表妹沒有主動告知衛公子,那便是不欲被他發現,他自然得幫她守好秘密。 

  「讓開!」衛靖手一揮推開蕭十二,兩人一個要往車裡去,一個要攔住,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騾車。 

  房車裡的張曉瑛原本睡得好好的,卻被車外傳來的「砰砰」聲吵醒,躺在床上聽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在車旁打架。 

  她一骨碌爬了起來。 

  這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不要命了在衛靖的地盤打架,難道是又來了刺客嗎? 

  她跑到車頭往外一看,媽呀!怎麼是衛靖跟蕭十二幹起來了! 

  這下子她也來不及多想,撈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就趕緊跑去按轉換鍵。 

  衛靖跟蕭十二雖然你來我往的,但雙方都忌憚對方的身份,特別是衛靖因著蕭十二是張曉瑛的表姐夫,並不好下重手,心中正自不耐煩,突然間看到張曉瑛出現在騾車裡,瞬間發力把蕭十二擊飛過一邊,他自己借力躍進騾車緊緊抱住張曉瑛,生怕一鬆手張曉瑛又不見了。 

  這個過程快得都不到一秒,衛五六目瞪口呆看著空空如也的騾車——自家公子和小張大夫都不見了!他明明眼睜睜看著公子撲進車裡抱住小張大夫的。 

  「不要靠近騾車!」躺在地上的蕭十二喝斥道,接著他自己快速從地上起來,忍著胸口的悶痛站到了騾車前面,還把車簾拉了下來,接著坐在車前調息。 

  衛五六急忙攔住聽到打鬥聲要進來查看的護衛們說道:「郡主安歇了,公子也在此處,不便打擾。」 

  反正公子跟郡主都是未婚夫妻了,嚴令護衛們不可外傳就是了,不然這詭異的事情傳了出去反而更糟糕。 

  公子不見了,但是是跟著小張大夫一起消失的,衛五六倒是不太慌張,他也是注意到郡主這輛騾車的詭異之處的,很多時候明明小張大夫進騾車時手上沒拿東西,出來的時候就拿著各種物件,甚至有時候頭上戴的帽子都換了,但是騾車也沒多大,裡面裝了什麼一眼就能看清楚。 

  這騾車能藏東西,但是能藏人他也是第一回發現,而蕭十二大概早就發現騾車能藏人了。 

  雖說如此,兩個大活人硬生生不見了,衛五六心裡還是虛得厲害。 

  他家公子啊!衛國公府戰力最強的一脈,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整個大乾朝野都會為之震動,不誇張的說,連太子之位都得晃上幾晃,最後即使能坐穩也要多花更多的代價。 

  「老大,我家公子和小張大夫會回來的罷?」衛五六問道。 

  蕭十二早就成了張家護衛的總頭領,因此衛五六喊他老大。 

  「會!不必多話,別擾了他們。」蕭十二微微睜開眼說道。 

  其實他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張曉瑛在車裡消失的過程,也不知道這次衛靖跟著一起消失會不會觸發什麼不可預測的後果,對衛五六說「會」是安慰他同時也是安慰自己。 

  但是說完了這句話他自己也心慌得緊,於是繼續閉上眼睛調息。 

  衛五六沒辦法,只能站在車旁守著,又擔心衛五一過來找公子自己招架不住。 

  好在衛五一到了門口護衛把衛五六的話轉述后他也沒堅持進入張曉瑛的院子,那畢竟是小娘子安歇的地方,自家公子……唉!自家公子不爭氣,他一個護衛又能有什麼辦法! 

  此時房車內的衛靖跟張曉瑛都雙雙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時張曉瑛剛剛按著轉換鍵回到騾車,手還沒來的及從轉換鍵放下來呢,就被衛靖一個熊抱戳著轉換鍵回了房車。 

  而衛靖則是一把抱上張曉瑛后眼前一亮,進入了一個他極其陌生的空間,讓他瞬間從對張曉瑛的失而復得的狂喜轉換成了巨大的震驚—— 

  和震撼。 

  他抱著張曉瑛忘了撒手,張曉瑛也忘了喊他撒手,兩人就這麼呆著過了好一會,衛靖才反應過來,鬆開張曉瑛問道:「貝貝,此是何處?」 

  他鬆開也只是不像方才抱的那麼緊,因為擔心張曉瑛又不見了,他還是用手臂攏著她的身子。 

  這眼前所見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這個不算太大的空間亮如白晝,卻看不到哪裡有一盞燈,即便是他曾經用過的露營燈也沒有,而這裡面的所有物件對他來說都是那般的陌生,哪怕是桌椅床鋪都與他常見的不同,更多的是他認不得的物事,那些物件大多都是晶亮的,無一樣不精緻。 

  莫非,他跟著他的安平到了她的世間了? 

  張曉瑛的震驚程度一點都不比衛靖低,在意識到衛靖跟著自己進了房車之後她久久回不過神,當初她老媽僅僅是因為懷著孕就進不來,後來南瓜土豆是因為跟他們是一家子,可衛靖何德何能竟然能進來房車?就因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嗎? 

  不對啊!她老媽當初還是她老媽呢!老媽的關係難道不比未婚夫牢靠。 

  房車大大這是給他開了後門嗎?為啥呢?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當兒聽到了衛靖的問話,她沒有直接回答衛靖的話,而是在他的臂彎里轉了一下身子抬起頭問道:「衛五哥,你是怎麼進來的?」 

  衛靖能進房車她當然是高興的,最起碼她覺得自己不必費心給他解釋各種資料的來處,雖然他不問,但她也覺得總是跟他隔著一層,這下好了,她不用鼓起勇氣也可以跟他坦白了。 

  「我一抱上你,就進來了。」衛靖說道,低頭看了看張曉瑛,發現她披散著頭髮,身上的衣裳也很怪異,便緊了緊手臂,把張曉瑛抱的更緊了一些。 

  他實在不能再看著她消失了。 

  張曉瑛猜他嚇得不輕,便也回抱了他一下說道:「這就是我平日坐的騾車,它會變身,變成了咱們如今看到的這般模樣,這是一輛房車,也就是一輛能當房子使用的車子,咱們先坐下。」 

  他倆站在車廂跟車頭之間,房車車廂的高度足夠,衛靖站直了身子也沒問題,頭頂離車頂也還有那麼一小段空間,但是張曉瑛覺得他倆也不能一直這麼站著。 

  聽說是騾車變身的,衛靖雖然也覺得匪夷所思,但卻鬆了一口氣,騾車日日都是在大乾,跟他是在同一處世間,方才張曉瑛消失得無蹤無影時騾車也在他的眼前。 

  他終於鬆開張曉瑛,卻仍是牽著她的手,左右環視著房車裡的一切。 

  「咱們此刻仍是在大乾嗎?」衛靖問道,這些物品沒有一樣是跟大乾有關,他不問清楚了心中總歸是不安的。 

  「是的呢,衛五哥你瞧,我表姐夫跟衛五六就在外頭呢!不過他倆看不到咱們,也聽不到咱倆說話。」張曉瑛拉著衛靖到車前玻璃往外看,果然看到衛五六和蕭十二兩人的身影。 

  衛靖的心徹底放下來,終於有心思關注這輛能拿來當成房子的車了。 

  「這房車如何驅動?」他站在駕駛座後面,好奇地看著房車方向盤跟方向盤旁邊的顯示屏,顯示屏是打開著的,那上面整齊排列著一排排小方塊。 

  「衛五哥,你不先問我這房車哪來的嗎?」張曉瑛說道。 

  她看著衛靖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啥來。 

  「你說過了,是騾車變的。」衛靖說道。 

  即便到了這裡,如果張曉瑛自己不說,那他也不問,只要她人在大乾就行。 

  「大乾那麼多騾車,咋不見它們也變一個呢?你若是真不想知曉,那我便不說了。」張曉瑛說道。 

  衛靖看向張曉瑛,見她笑微微的神色顯得淘氣又狡黠,便拉過她輕輕擁在懷裡說道:「我自然是想知曉的,只你願意說才行。」 

  嗯,果然抱著比牽著手感覺更好。 

  他個子高,張曉瑛的頭頂才到他肩膀,每每張曉瑛想看清他的臉都得後仰著才看到,這也太不方便了。 

  「我願意說的,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只是怕把你嚇著了。」張曉瑛說道。 

  「不會,你便是狐妖我也不怕。」衛靖說道,又緊了緊抱著張曉瑛的手臂以示決心。 

  「什麼呀!有我這麼悲催的狐妖嘛!」張曉瑛說道。 

  「何為悲催?」衛靖問道。 

  如今對張曉瑛口中的新鮮辭彙他都第一時間問個清楚明白,這樣兩個人就可以更順暢地交流了。 

  「喔,按照字面意思是悲慘得催人淚下,可一般都帶了調侃的意味。」張曉瑛例行名詞解釋。 

  衛靖笑了,學著張曉琿的樣子揉了揉張曉瑛靠在他胸口的腦袋上柔順的頭髮說道:「貝貝,我不會讓你有悲催的時候的。這房車哪來的?」 

  張曉瑛掙開衛靖的懷抱,拉著他坐在桌子前,把投影幕布放下來,投影儀插上電打開,想了想,選了《厲害了我的國》給衛靖播放。 

  她老爹沒給房車選裝電視,但是帶了一個投影儀,張曉瑛小時候跟她爹回老家趕上村裡人辦酒席,請全村人看露天電影,她記憶猶新一直念念不忘,因此她爹這次出門也帶了一大一小兩塊投影幕布,小的一米三長掛在車裡,大的接近六平米,可以充分滿足閨女看露天電影的願望,平時就捲起來放在車底。 

  而張曉瑛之所以選擇這部紀錄片電影給衛靖播放,是因為電影里不光是介紹了國家的一些最新建設成就,更包括了普通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還有扶貧的內容。 

  短短一個多小時的電影當然遠遠不能介紹現代生活的一切,然而窺一斑而知全豹,在幕布上開始出現圖像的時候,衛靖凝神靜氣,緊緊地盯著幕布上的每一個變化。 

  他聽不太懂那機器傳出來的語句,但是畫面上乘風破浪的巨大艦船、風馳電掣奔逸絕塵道道銀蛇般的列車、凌空而過衝破雲霄如鷹的戰機,每一樣都深深刺激著他的心神。 

  那壯闊戈壁上筆直平坦的大道,城市裡絢麗奪目的夜景,縱橫交錯的立交橋上的滾滾車流…… 

  「衛五哥,這是千年之後的世界,我來自千年之後。」 

  在他久久無法回神的時候,他聽到他的女孩兒輕聲說道。 

  原來,這才是她的世界。 

   咱家瑛姐兒在衛五哥面前底兒掉啦!大家多多投票支持七姑哈!深深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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