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對峙
漆黑的腳掌踩入已是布滿裂痕的石磚，被羊頭骨掩蓋了麵容的阿茲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向眼前的伊達爾刺出了一米有餘的長臂。
因靈魂深處湧出的恐懼而無法移動的身體，在伊達爾化作怪物怒吼的那一刹那便已恢複正常。此刻，製約阿茲行動的，隻是來自其刻入腦中對於強敵的懼怕而已。
明明獲得了足以碾壓一切的軀體，明明獲得了可以將薩滿壓在地上的力量，本該天下無敵的自己，卻在麵對這個弱小的人類時，被他毫無損傷地化解掉所有攻擊。
打不過的……
揮出的利爪，撞入豎起的骨刺。
這家夥比我強太多了……
腳趾勾起，突刺的身軀一個急停，隨即，無數白霧從阿茲身前爆出，讓它直接越過了伊達爾身前湧出的白骨。
明明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霧氣聚攏，保持著揮爪姿態的阿茲，出現在了這隻羊頭怪物麵前。
手臂揮起，利爪，撞在手肘之前。阿茲的攻擊還未壓下，便被伊達爾揮手擋了下來。
“穩住心神！混亂的內心隻會讓你愈發失去反應能力！現在從伊達爾身旁離開！快！！”
阿茲的身後，緊盯著這位雖然換了個皮囊，但依然是自己部族成員的薩滿，厲聲怒吼起來。
聽著耳邊熟悉的命令，阿茲的身體就如條件反射一般，霧氣，隨即湧起，未等伊達爾再次做出動作，化作白霧的阿茲便已出現在了薩滿身旁。
凝聚的身體剛剛落地，阿茲便全身一僵，不適感，瞬間占據了它的精神。黑色魂火越過眼眶，空中高高飄揚。張開位於頭骨下的裂隙，扭頭對向居然敢向自己下令的薩滿，阿茲正欲發火，一隻透明的法杖，便已砸在了它的腳趾上。
“你……嗷嗷嗷！！腳，腳趾！唔哦哦哦！！”
沒有在意彎腰捂腳的阿茲，將灌注些許聖光在底部的透明法杖重新抬入空中，薩滿望向遠處將白色魂火對準自己這邊的伊達爾，繼續著自己的訓誡。
“比起之前你給我那一擊，這已經輕多了。達達卡還有烏達教導你的戰鬥技巧全忘也就罷了，我從你們出生開始就教導你們的戰術也給忘了？”
緊緊捂著發痛的腳趾，黑色魂火，於眼眶不斷閃爍。屈辱，在阿茲心中沸騰。可惜，不等這隻“哥布林”有什麽動作，薩滿的聲音，便已再次出現在了它的耳邊。
“抬起頭！！伊達爾要攻過來了！”
本因屈辱垂下的頭顱，猛地揚起，沒有任何猶豫，阿茲就這麽從地麵彈了起來。正欲爆發的精神，微微一愣，略微低頭，看著沒有遲疑就站起的身體，阿茲，發現了一個悲傷的事實。
之前與薩滿對立時，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與對薩滿作為的憎恨，壓下了它從出生開始便一直聽從薩滿命令的習慣。但自選擇與薩滿合作後，這個早已被阿茲忽視的“本能”，再次出現在了它身上。
更惡心的是……阿茲還無法找到自己不去跟隨薩滿去做的理由。
正當阿茲陷入沉思時，數道光芒，已是從它身前亮起。
魂火，看向光芒的來源，隻見之前砸在腳趾的透明法杖，靠在自己的手腕旁。一道又一道不同形狀的圓陣，浮現在了阿茲漆黑的身體上。
看著身前又是飛翼，又是盾牌，還有許許多多阿茲見都沒有見過的圖案，它沉默了數秒，道：“這就是……銘文嗎？”
薩滿大人，擁有與傳說中偉大祭師一樣的力量，可以為勇猛的哥布林賜予祝福。
有一段時間，這個傳言在部族十分流行。明知真相的族長似乎也希望部族的哥布林對薩滿更加崇拜，並沒有選擇辟謠。
而在那段時間，也是阿茲對薩滿最為崇拜的時期。體力欠佳的阿茲，一次次在學堂裏幻想著那永遠在忙碌的薩滿會像哥布林王降臨那般，推開教室的大門，來到自己麵前，賜給它屬於戰士的光芒。
這樣，自己就可以一拳把那群耀武揚威的混蛋全部打死，然後把自己的食物全部搶回來，從此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很可惜，這個謠言未出半月，便被從森林外回歸的薩滿所知，並親自辟謠了。
說什麽，賜福是屬於哥布林王與偉大祭師的能力，自己隻是一個使用法術施加銘文的薩滿而已。還說什麽，她所給予的賜福並不是永久的，一旦魔力耗盡，一切賜福都會消失。
薩滿辟謠的那一天，阿茲的夢想破滅了。同時，它也看清了這個永遠用木頭麵具掩蓋麵容的家夥，真正的嘴臉。
這嘴上說著為了部族的薩滿，不過是一個在部族進行實驗的混蛋人類法師而已。
“阿茲！現在不是亂想的時候！！”
一聲低喝，將阿茲從回憶喚出。在眼眶漂浮的黑火，看向了抬起法杖隨時一副應戰姿態的薩滿，它，冷笑了一聲。
布滿銘文的身體，緩緩擺出在部族訓練時的作戰姿態，望向那遠處喚出了一柄長鐮的伊達爾，阿茲向前，邁出了一步。
大約，等了數秒。可遠處的伊達爾，除了一開始喚出恐鐮外，便沒有了任何的動作。而且，不知是否是阿茲的錯覺，剛剛伊達爾眼中的魂火……是不是抖動了一下？
靈魂空間中，一隻略顯蒼白的手掌，按在了亮起的胸口。
珂爾加德的身體中，那刻入心髒的契約，正隨著這顆腐朽器官的跳動，亮起了陣陣白芒。
位於瞳孔中的青藍魂火早已消散，此時的珂爾加德褪去了武裝，變回了最初與伊達爾相見時，那一身法袍黑裙的法師打扮。不過，湧現在巫妖小姐身前的魔力，卻比之前全副武裝的狀態，還要高出數分。
就如那晚的血月一般，龐大的魔力，隨著心口這顆緩慢跳動的東西，湧入珂爾加德的軀體。而其每一次跳動，都會為她創造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魔力。
適應著這依然有些陌生的悸動，珂爾加德抿起的嘴巴張開半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良久，伴隨著一道寒氣從嘴前送出，她最終隻是發出了一聲輕歎。
青藍色的眼睛，望向那同樣停下了動作的伊達爾，這位被迫簽訂下了主仆簽約的巫妖，輕輕眯起了雙眼。
“果然……你也感覺到了這份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