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尾聲
吱呀——
陽光，隨著門頁的移動，照亮了伊達爾身前的道路。從窗戶落下的光芒，在各色糖點前反射出饞人的光彩，而在糖果的末尾，一位戴著眼鏡的老人，抬起了垂下的腦袋。
摘下眼前的鏡片，老人看向走入小店的少年，露出了一道微笑。
“歡迎光臨，要來點咖啡嗎？”
舉起手中滾燙的咖啡，糖果屋店主，西德老人向著伊達爾做出了邀請。
“不，熱水就好了。”
回絕了西德的建議，伊達爾合起身後湧進些許寒風的木門，走到了這位老人身旁。
接過西德遞來的物品，伊達爾輕吸了口氣，開始了今日的工作。
“說起來，伊達爾你是來自華夏帝國的人嗎？”
將用於泡咖啡的熱水倒入空杯，西德從木桌前拿起散著熱氣的水杯，提了一嘴。
“不是。不過我母親是華夏帝國的。啊，謝謝。”
將精神從手中字符的銘文撤回，伊達爾應答一句後，接過了老人遞來的水杯，道了聲謝。
“舉手之勞而已，有什麽謝不謝的。我這個老頭子還要感謝你願意抽時間來幫忙呢。”搖了搖頭，西德拿起身旁的咖啡小心地抿了一口，對著伊達爾露出了一道苦笑，“之前絲綢通道還在時，我的小店也有些東方人會光顧。不過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喝熱水。”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在我記事的時候絲綢通道就差不多要關閉了。給，西德先生，這個字符已經調試好了。”
對於西德的追憶，伊達爾有些無法接上話茬。畢竟在東西交流最為密切的時代，他的父母可能都沒有相識。
“嗯，我看看……”
將手指按入位於字符背麵的銘文，整齊的紅芒，從布滿字符的小燈亮起，組成了“生日”二字。看著手中已經調試完成的銘文燈，西德臉上本因追憶而露出的苦笑，轉為一道開心的笑容。
“可以，太好了。誒呀，有位法師幫忙就是不一樣，速度果然快了許多。”
最近這段時間，伊達爾每天如果沒事，都會到西德這裏幫幫忙。一開始隻是為了散心，但當他發現幫調試西德這些為報童生日準備的物品時居然可以鍛煉精神後，便每日都會過來一趟。
而作為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西德也挺歡迎伊達爾這樣一位孩子跑到自己這來。以他的話說，大概就是：“阿鳴那小子為了賺錢，每天早出晚歸，我這裏一般也沒什麽人，伊達爾你跑這來，倒也能給我這個小店添點活力。”
就像盧克鎮的阿庫爾鎮長一樣，這位在薩文三環經營著一家糖果店的西德老人似乎也挺喜歡聊天的。在伊達爾過來幫忙的這段時間，西德除了負責伊達爾的午餐外，還總喜歡與這位少年聊上一會。借著西德老爺子之口，伊達爾也對薩文的過往與絲綢通道尚未消失的那段時間多了幾分了解。
吱呀——
合起的木門，向前移開，順便帶來數道寒風。
“別擠我！喂！阿久！你又偷跑了！！”
三個高矮不同的孩子，衝進了西德的糖果屋中。其中，個子最高的阿同，拽住了阿久背帶褲的背帶，生怕這個偷跑的小子又給自己買了三個蘋果糖。不過正當他將注意都放在阿久身上時，一旁的小胖墩格林，則一個閃身竄到了西德身前，舉起了手中的銅幣。
“西德爺爺，請給我……呃，那個，伊達爾大哥您怎麽也在？”
正準備給自己買上一堆香草味糖果的格林，聲音微微一頓，盯著老人的目光，緩緩移向老人右側表情冷漠的伊達爾，本想獨吞好友小錢錢的格林，瞬間慫了起來。
作為糖果屋的常客，這三位孩子自然也與最近經常來小店幫忙，曾有一麵之緣的伊達爾認識起來。不過比起在西德前的放肆，深知伊達爾是一位法師的三人，在這位少年麵前就收斂許多。
“伊達爾，伊達爾大哥？！”
“啥，伊達爾居然在？！”
格林的聲音，也引起了門口還在爭搶誰先踏入店門二人的注意。相互怒視的目光，一齊轉向遠處正舉著水杯喝水的少年，孩子們的眼中，同時出現了名為恐懼的感情。
“我說你們……”
同時被三道目光注視的伊達爾，皺了皺眉，輕吹了下嘴前還有些燙的水杯，他看向一旁還保持著舉手姿勢的格林，歎了口氣。
“各自買各自喜歡的糖不就行了嗎，幹嘛互相搶呢。再說……你們的錢，也是家人辛辛苦苦賺來的吧？”
“是，是！大哥說的是！！”
“法師大人說的在理！”
“我，我們這就買，這就買！！”
被伊達爾一句話語嚇到的三人，急忙從已經準備好糖果的西德手中買下甜點，以極快的速度逃出了糖果屋。就好像伊達爾是一位作惡多端的巫師，跑慢一秒就要被他抓去煮湯一樣。
目送著三個孩子衝向遠方，伊達爾本就無奈的表情，又加重幾分。
“那個，西德先生，我有那麽恐怖嗎？”
看著視自己如恐怖魔獸一般的孩子們，如果不是伊達爾十分明白自己有多麽弱，恐怕真要在這三小子的表現下以為自己很強了。
“嗬嗬，對於阿同他們來說，所謂的法師就可以輕易操控世界萬物的存在吧。等他們長大一點，多了解一些，也就不會這麽可愛了。”
不同於身旁每次在孩子們出現時都麵帶數分無奈與尷尬的少年，這位西德老人倒是樂在其中。當然，作為長輩該做的解惑，他可一點也不能少。
“可愛……或許我的年齡還不夠吧。”
隻覺那三個孩子有些奇怪的伊達爾，完全感受不到西德所說的可愛之處。不過比起糾結這份年齡上的認知差距，有一個問題，到是讓伊達爾挺在意的。
“說起來，薩文這裏是有叫別人小名的習慣嗎？我看不少孩子與大人都會被叫‘阿’什麽什麽的。”
在伊塔亞戲團時，伊達爾就知道阿布的家鄉是薩文。雖然有些奇怪阿布這個名字，但伊達爾便當作其是藝名的一種，也就沒有太過在意。可在進入薩文之後，報童阿鳴，剛剛三位孩子中的阿同阿九，還有……阿卡，都是用阿這個字為名字的首字。
一開始伊達爾還以為叫別人阿什麽的就如伊查叔他們喜歡叫自己小伊子一樣，隻是個較為親切的稱呼。但無論是阿鳴還是阿卡的表現，都好像在說這些充滿隨意的名字，就是他們的本名一樣。
“嗯？原來伊達爾你不知道啊？”
本因笑容眯起的眼睛，重新睜開。西德有些疑惑地看向伊達爾，又瞄了眼他早已空無一人的身側，隨後，歎了口氣。
“在薩文，有一個特殊的政策。沒錢的人想要錢，或是不願受罰的人想要免除罪不至死的刑罰，可以選擇拋棄自己的姓名，變成以‘阿’為首字的工作者。”
“工作……者？”
聽著這個十分陌生的詞語，在薩文滯留了將近一月的伊達爾，卻從未在任何薩文人的口中，聽到這一個詞匯。
“其實就是所謂的下等人，隻不過為了好看，薩文城主將其稱為工作者而已。一旦成為工作者，那麽便代表他終其一生就要與薩文綁定在一起。不能離開薩文，不能當商人乃至政府人員，甚至其誕生的子嗣，也不得保有姓氏，除非為薩文或是國家做出貢獻，否則工作者與其所有後代都永遠是工作者。”
“等等，也就是說阿同阿鳴他們，本來都是有自己的名字嗎？！”
隱約間，伊達爾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麽重點。
“阿鳴那孩子我倒不知，不過阿同他的話，之前好像叫什麽什麽同的來著。抱歉啊，年紀大了，記憶有些不好。”
努力回想一下那位高個孩子的名字，發現自己似乎想不起來後，西德對著伊達爾歉意地笑了笑。
“假，假如，如果我成為了一個工作者，我是叫，阿達爾？”
不知是恐懼自己的姓氏被剝奪還是什麽，伊達爾的聲音，多出了一絲顫抖。
“嗯，對於薩文城主來說，與其想一個新的名字，自然是在原有的名字換成阿字更為合適啦。如果我成為工作者，或許就直接叫阿德了吧。”
點了點頭，西德對伊達爾的猜想做出了肯定。
噠。
伊達爾的右腳，向後退了一步，如果不是身後有牆壁阻擋，他這一下後退，或許就要直接倒在地上。
“嗯，孩子，怎麽了？沒事吧？”
看著眼前神色有些慌張的伊達爾，西德的聲音雖然帶著疑惑，可眼中，卻滑過一道了然。
“沒，沒事……我沒事……”
將手掌搭在額前，伊達爾坐回木椅，一個可能，在他的心中不斷放大。
“放心，冒險者並不在薩文懲罰的範疇。別看薩文刑法在自己城市中十分厲害，但它還不沒膽子將其直接套用在其他人的身上。”宛若沒有看出伊達爾真正擔心的是什麽一般，西德一邊安撫著這位少年，一邊為他解釋著這個姓名剝奪罪名涉及的範圍。
……
“戴卡一家之前不是從我們盧克鎮搬到薩文了嗎，所以鎮長就托我給他們家帶封信。”
……
維克之前提到的信息，再次在伊達爾腦中響起。在之前找尋戴卡時，伊達爾便已經得知了戴卡一家在許多年前就從二環搬離的消息。雖然無法確定是搬到三環還是薩文小村，但很明顯是當時的戴卡家已經無力負擔二環的支出，不得不搬離那裏。
如果，僅僅是如果，當時的戴卡父親因沒錢而選擇了成為工作者，然後從二環搬到薩文小村……
戴卡，阿卡……
那天在清晨中為自己獻上祝福的少女，又一次出現在伊達爾的腦中。
阿卡，會是戴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