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賠罪
劉寶局促不安地道。
“嫂子，老哥可都答應我們了……”
他說話的時候有些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李家嫂子的目光裏帶著些焦急。
可他越是這個樣子，李家嫂子越是不敢掉以輕心，本來還搖擺不定的心變得猶如鋼鐵一般地堅硬，連聲音也變得冰涼而硬邦邦的。
“他是他，我是我！他整天喝酒，根本不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也不瞞著你們，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反正想好了要找個由頭趕走這兩人，李家嫂子索性扯張虎皮做大旗，吹牛都不打草稿了。
“我就老實和你們說了吧，你們之前的東西，我看過了，沒辦法！反正我是沒那個本事，你們要是要在這裏待著也成，那些催收的確實不怎麽敢上門，可要其他的就沒辦法了……”
順著劉寶說的，衛天則喜歡“花天酒地”，所以如今才渾身煩躁的話頭，李家嫂子把這話給堵死了。
“我也不知道李敏又跟你們吹了什麽大話，但是反正我能直接跟你們說，這李家村裏，也沒啥娛樂，你們要是想找樂子，估計是找不到了。”
停頓了一下，她又覺得這火燃燒得還不夠熱烈，繼續道：“再說了，這李家村窮山惡水，之前貧困了那麽多年，如今才不過稍微好一點，年輕姑娘都留不住！你們要是真為了這些債務在這裏留下了，以後對象都找不到！”
她連哄帶嚇，活生生把劉寶和衛天則給說懵逼了。
——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自覺已經勝利了，李家嫂子鳴金收兵，看著劉寶的臉色變了又變，趁著劉寶開口之前再開口道。
“反正我怎麽想，都覺得你們還是就這麽走了比較好！”
劉寶似乎是被嚇得不輕。
“你……你們也沒有辦法嗎？”
他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了，看向李家嫂子的時候目光裏幾乎帶上了某種絕望的意味。
李家嫂子見自己之前說的話奏效了，心中大喜，麵上卻維持著八風不動的模樣，點頭道：“是啊……我哪怕是有半點辦法，怎麽也不可能拿著錢不掙是不是？”
劉寶臉色白了又白，沉默了許久之後又結結巴巴地開口。
“嫂……嫂子……之前老哥可不是這麽說的……”
李家嫂子歎了一口氣：“哎！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他說了不算，他也沒什麽本事，什麽都做不了！”
歎著氣看著劉寶，她眼中露出類似焦急的情緒。
“你以為我不想掙錢嗎？又不需要我擔什麽風險，說得不好聽一點，真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催收上門了，也不是我扛著鋤頭去打架不是？我這是實在沒辦法了！你們還是……”
劉寶皺著眉，似乎是在猶豫，而後又道：“那我們等李老哥回來了……”
李家嫂子哎呀了一聲。
“你們還等什麽呀！真想被他帶著王絕路上逼啊？”
劉寶縮了縮脖子，一副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模樣。
“我……我沒這麽想……”
李家嫂子歎氣：“我知道你沒這麽想！可你現在就是這麽做的！我們相逢一場，我也不好不管你，還是提醒一下你吧。”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刻意停頓了一下，渾濁又帶著濃厚情緒的目光在劉寶和衛天則身上遊走而過，幾乎要化作實質的歎息和聲音一道發出的時候，無人能懷疑那當中悲天憫人的情緒。
“你們想想，他自己把這靶子立起來了，到時候催收公司的人找過來了，他會不會把你們推出去？你們也不能太信任他了啊！”
劉寶和衛天則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有些糾結，遲疑了一會之後又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先和老哥告別才是。”
李家嫂子哎喲了一聲，一拍大腿。
“你們還告別什麽喲！行了行了，這事不能拖延，你們就走吧走吧，我給你們拿點饅頭，你們自己在路上吃，自己另尋出路去吧，以後有緣再見！”
她急急忙忙地拉扯著劉寶和衛天則就要往門外走，一副著急上火的模樣。
衛天則和劉寶被動地被推了出去。
衛天則一臉焦躁地看著劉寶：“老大，現在怎麽辦？”
劉寶斜眼看他：“你想怎麽辦？涼拌！”
他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李家嫂子迅速關閉的房門，轉過頭看了一眼衛天則，不陰不陽地道：“還在這站著幹啥啊？這不是都被人趕出來了嗎？走唄。”
他微微一偏頭，拉著衛天則往僻靜處走去。
衛天則隻覺得心浮氣躁，偏偏劉寶的速度太快，他腳下跟得還艱難，竟然有些手忙腳亂的感覺。
“老大老大老大！你這是要幹什麽啊？真走啊？”
劉寶不理會他的嚎叫，一路往前。
“不走還能怎麽的，真在那裏當乞丐了？！”
劉寶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點火氣，又似乎沒有，衛天則聽得有些煩躁，心想著這種時候，老子就是真當乞丐，也得把我那弟弟撈出來啊！
然而劉寶並沒有給他訴說的空間，腳下飛快。
衛天則本想理論又被情緒衝擊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加上如今腳下也沒閑著，竟然愣是沒找到開口的機會。
劉寶終於停下的時候，衛天則忍不住了。
“老大！你究竟是想怎麽樣？！我們難道就這麽走了？！”
劉寶回頭看他：“走？你以為我們能走得了？”
衛天則皺眉：“什麽意思？”
劉寶笑了一下：“你說什麽意思？你覺得覺得，剛才那李家嫂子，有點不對勁？”
衛天則心道這不是廢話嗎！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她不對勁，可她不對勁我們為什麽還要順著她的話走，如今我們可怎麽收場？
他心中焦躁，一時之間滿心都是吐槽，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劉寶看著他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安撫地道：“別著急啊，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衛天則：……
你當然不著急了！
又不是你弟弟出事了！
雖然一向知道劉寶沉得住氣，可他也實在覺得劉寶如今太過於沉得住氣了。
就好像……這事情和他無關，所以他隻是隨隨便便地那麽管一下就完了。
既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真情實感地擔心什麽。
理智上，衛天則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應該冷靜。
劉寶既然願意跟著他來了，還屈尊紆貴地陪著他演了這麽久的戲，就不會這麽簡簡單單地就要退縮。
他應該耐心一點，問清楚劉寶的想法，即便劉寶不說，也應該相信他，跟著他的節奏走。
畢竟按照之前的經驗來看，在不知道如何處理事情的時候，跟著劉寶的節奏，總是錯不到哪裏去的。
可知行合一是聖人，衛天則不過一介俗人，實在斬不斷七情六欲。
——他甚至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好。
“老大！我不管你怎麽想的，我既然知道了我那弟弟是栽在他們手裏了，就一定不能讓他們好過！”
他倒是沒和劉寶起什麽正麵衝突，隻是這麽吼出的一句話，顯得就確實有點不理智了。
劉寶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我說，你是不是也把我想得太沒用了？”
衛天則茫然地啊了一聲。
他本以為劉寶會責備他兩句，或者像是從前那樣嘲諷他兩句，而後又三言兩語把局麵挑明。
——不管怎麽樣都好，至少讓他不要再如此焦灼難安。
衛天則被劉寶這冷靜得過了頭的反應驚了一下，臉上露出茫然的情緒。
而後劉寶歎了口氣，看著他的目光幾乎有點受傷。
“我來之前難道沒和你說清楚？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既然想要救他出來，我自然會幫忙的。”
衛天則呆呆地點頭：“說……說清楚了……”
劉寶的眉毛高高地挑起：“真說清楚了，你如今這麽咬牙切齒地是在做什麽？覺得已經沒有希望了，所以準備搞事情，弄個魚死網破不成？”
衛天則下意識搖頭，想要開口反駁卻也發現沒什麽可是的，隻紅著臉低下了頭。
“老大，對不起。”
他的眉眼低了下去，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小，顯得格外委屈。
劉寶歎了一口氣：“行了，和我還說這些做什麽？”
這個話題根本無人觸碰，卻好似已經跳過去了。
兩人之間之前出現的那一點裂痕，好似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劉寶的聲音再響起的時候，衛天則幾乎是有些感激的。
——他如今心中太過浮躁，實在靜不下心想任何事情，隻要劉寶願意開口分析現狀，無論如何，他都是高興的。
不管他說得對不對，計劃合不合理，至少能夠把他從那焦灼的絕望當中拉出來。
“那李家嫂子急急忙忙就要把我們趕出來，我們說什麽都不願意讓我們和李敏告別，你說，是因為什麽？”
衛天則皺了皺眉，順著劉寶的話回憶了一下之前，卻發現心頭依舊一團亂，什麽也想不起來。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劉寶也沒真的等著他說什麽，隻是隨口那麽一問而已。
衛天則沒想出所以然來，他自己卻是把問出口的問題給回答了。
“她一直說家裏什麽事情都是她做主，可我怎麽看都不像，你覺得呢？”
衛天則茫然地點頭，似乎是在表達著讚同，瞳孔裏卻空虛無一物，像是根本沒有聽明白劉寶在說什麽。
劉寶無語地歎了一口氣。
“算了，你這麽著急，我還是直接說了吧，省得你待會急出什麽毛病來。”
衛天則依舊沒什麽反應。
劉寶：“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吵架了。我們之前的判斷可能有點錯誤，李家嫂子懷疑我們應該是真的，可李敏卻不一定……又或者說，李敏就算發覺了我們有什麽不對，也自覺能夠拿捏住我們，所以並不想我們就這麽離開。”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衛天則身上，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慢，字字句句都要得清晰，像是要確保衛天則已經聽進去了。
衛天則的眼珠動了一下。
劉寶停了好一會才繼續道：“你記不記得，之前李敏說過‘一定要在我們身上掛下一層油來’？”
衛天則茫然地點頭。
劉寶笑了：“所以李家嫂子發現了我們的不對，和他說了，他卻依然不信……”
他說話的時候最後的音調拉得有些長，似乎是在給出時間讓衛天則思考什麽。
衛天則的聲音忽而一亮。
似乎是突然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他伸手抓住了劉寶的手臂，焦急地道：“所以，所以……這次趕走我們，可能是李家嫂子一個人的主意！”
劉寶笑著點頭：“雖……我們就這麽就坡下驢，你說，能不能洗清一點我們身上的嫌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