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正常反應
劉寶歎了口氣:“行了,在這裏發呆也沒什麽用,你既然不願意動,就去把車開過來吧。”
衛天則茫然地站直了身子,臉上還帶著一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偏不敢胡亂行動的糾結,一聽劉寶這話瞳孔微縮,仿佛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劉寶繼續歎氣:“我知道車不能直接開進來,你盡量吧,畢竟在車裏她好歹還能半躺著,要是在路上顛簸得太久,撕扯了傷口就不好了。”
衛天則繼續茫然。
劉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意味深長地道:“放心,即便你開車過來被什麽其他的人發現了,她們說了什麽,這人救活了之後,總是會幫助我們的。”
他似有似無地看了一眼一直未能醒轉過來的母夜叉,說話的時候幾乎像是帶著一種蔑視的意味。
這一次,衛天則裝死裝不下去了,臉上“騰”地一下紅了起來,而後支支吾吾地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最後也隻是紅著臉說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劉寶挑眉問他不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偏又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了。
劉寶懶得看他這忽然變得嬌弱的樣子,擺擺手讓他走了。
衛天則遲疑了片刻,終究是邁開了腿往門外走去。
另一邊,劉寶低頭居高臨下地觀察了母夜叉好一會,終於走了過去,而後在她旁邊蹲下,開始觀察要如何移動母夜叉。
衛天則還沒出門,便又退回來了。
一個身穿紅嫁衣的女子,手裏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籃子,施施然走了進來。
她動作飄忽得不像真人,衛天則愣了一下,竟然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他有一種她不是活人的錯覺。
揉了揉眼睛發現那女子不但沒有消失,還神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時間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而後周圍的氣氛就那樣被帶得有些尷尬。
劉寶背對著大門,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卻也已經感受到了周遭的氣氛在一瞬間變得有那麽一丟丟不對勁。
他本以為是衛天則又出了什麽幺蛾子,嘖嘖了兩聲之後慢悠悠地開口嘲諷。
“衛天則,你是不是……”
“老大!”
眼看著劉寶還沒能反應過來,並且即將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衛天則急急忙忙地開口製止了他說下去。
劉寶從他不安的聲音裏聽出了什麽,愣了一下之後轉頭看去。
視線裏出現那一身紅衣的女子的時候,劉寶有些驚訝,而後立即又反應了過來,這大概就是被那新郎官說成“瘋子”的女人。
這人長得眉清目秀,說不上國色天姿,卻也能稱得上是小家碧玉。
她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大寫的冷漠,目光和劉寶對視的時候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思索什麽,又像隻是一點再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
劉寶猶豫了一下,還是先開口了。
“姑娘,我們……”
那穿著紅嫁衣的女子已經施施然到了他麵前。
“讓開。”
她終於開了口,聲音卻依舊是冷漠的,既沒有開口問劉寶和衛天則是從何處而來、有什麽目的,也沒有自我介紹。
她站在了蹲著的劉寶旁邊,居高臨下地和他對視的時候,劉寶有一種自己的氣勢被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錯覺。
劉寶莫名覺得有點心虛,站了起來,往旁邊讓了兩步。
那女子見他站起來往旁邊而去,也不再多話,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蹲了下去,把那籃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把籃子打開的時候,一陣草木獨特的清香飄了出來。
劉寶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這女子應該是來給母夜叉處理傷口的。
看她那雖然冷漠卻無比嫻熟的樣子就能明白,他們是不必擔心母夜叉的命了。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有了時間去看一看衛天則的情況。
衛天則也不知是被嚇住了還是怎麽的,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那紅衣女子身上,口微微張大。
劉寶暗罵了一聲衛天則沒有出息,竟然被這麽一點事情給嚇住了,於此同時惡狠狠地瞪了衛天則一眼。
衛天則當即回神,而後對著劉寶露出了一個近乎絕望的表情。
劉寶覺得自己把那表情裏的字句看得清清楚楚——
怎麽辦啊老大!
我們要暴露了!
我們要被發現了!
我們是不是找不到我弟弟了!
我我我……我們是不是又得重新找其他的路子了?!
眼看著他滿眼的驚慌失措,劉寶越發無語,也越發覺得無力吐槽。
勉強用淩厲的眼神強行壓製住了衛天則,讓他不至於直接失控,他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那已經半跪在地上,專心給母夜叉處理傷口的女子……
劉寶清了清嗓子。
“姑娘,我們……”
他開口的時候,女子已經給母夜叉的傷口小心地消毒完畢。
若是更細心些,便能發現她給母夜叉上藥時候的手,其實有些顫抖,帶著十足的狼狽。
“等一會再說。”
她本來不想理會,然而似乎是嫌棄劉寶聒噪,又低聲這麽說了一句。
劉寶乖覺地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耐心等待著女子手上的動作結束。
那穿著紅嫁衣的女子很快發現,即便劉寶乖乖不開口打擾她了,她依然會被那灼熱地傳遞過來的目光幹擾。
本就不太平的心緒被這麽一影響,簡直讓她有一種自己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錯覺。
她手上的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變得倉促而毛躁,那還未能徹底醒過來的母夜叉在半夢半醒之間冷哼了一下。
女子手上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而後眉眼之間幾乎是在一瞬間閃過了一絲雖淺淡卻明顯的嫌棄和厭惡。
那一點情緒微不可查,女子也很快恢複了之前的淡漠模樣,可到底沒能瞞過劉寶的眼睛。
剛剛他就看出來了,這女子和母夜叉的眉眼之間頗有幾分相似,看起來,應當是這母夜叉那女兒。
若是他猜測得不錯,應是這場婚禮上出了變數,想起那新郎官被嚇得連連吞口水的模樣,劉寶看了一眼眼前被紅衣襯托得可說得上是明豔動人的女子,若有所悟。
他一開始以為想要反抗這莫名起來而來的婚事的應該是新郎官那樣的外來人,所以在見了那新郎官對母夜叉溫順的時候,便以為這婚事大概也都是自願的,不需要他插手。
可現在想來,是他錯了。
那新郎官是和衛蕭一起被抓來的,也就說明,他也是衛蕭那樣的情況。
不是接近走投無路,又怎會走到如今地步?
他一步步走來都是窮山惡水,到了盡頭等著他的竟然是一個明豔動人的女人,拉著他的手許以終身,說要和他過這桃花源一般的生活,他又能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自然不會抗拒……
可對於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人來說,本來有希望飛出這大山見一見外麵的世界,卻無法獲得家人的體諒,甚至家人還以這樣匪夷所思的方式要將她徹徹底底地綁在這裏,她得有多憤怒、不安又委屈?!
想通了這一層,劉寶看著那穿著紅嫁衣的女子,心態就變了。
變得更加溫和,幾乎帶著一點難以言說的包容意味。惻隱之心影響了他的眼睛,他很快發現那女子眉宇之間的哀愁,淡漠下的無奈,心軟了幾分。
紅衣女子不怎麽溫柔地收拾了母夜叉的傷口之後,一抬眼就看到一雙考究的眼。
她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卻莫名不覺得十分憤怒,反而有一種想傾訴的錯覺。
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幾乎像是撞邪了一般騰空而出,而後再無法忽略。紅衣女子使勁搖了搖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那麽搖了出去,而後淡淡地開口道:“你們想要什麽?說吧。”
劉寶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意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言下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含義。
下意識地,他把目光落在了衛天則身上,想看看這個慣會腦補的人腦補出了什麽東西,能不能參考一下。
讓他意外的是,衛天則也是一臉懵逼,仿佛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劉寶看向他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而後那女子清冽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不用在我麵前演戲,我大概能猜到你們來是為了什麽,放心,我也不喜歡她們這個風氣,所以你們大可以把我當做自己人。”
劉寶和衛天則沒搶著開口。
這在紅衣女子看來,顯然是有些信不過她。
她笑了一下,而後似乎是有些落寞地補充道:“如果有選擇,我也是不願意在這裏的。”
滾滾紅塵,多少鮮豔顏色,她都想親自去看一看。
可她也實在放心不下自己的母親,如今她仍然記得,當年父親離家而去之後,母親是多麽絕望,又是多麽艱難才把自己撫養長大。
她找了許多理由,把外邊的世界說得一片花團錦簇,可母親卻一直沒有鬆口。
母親不願意離開,就像她不願意留下一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