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沒辦法
“我無法幫你們。”
劉寶的話音剛落,紅衣女子便如此說道。
衛天則急了:“你之前不是說……”
紅衣女子沒讓他把話說完。
“我不是不願意幫你們,而是沒有辦法。”
衛天則還要急切地開口勸說,劉寶卻打斷了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紅衣女子,仿佛是從她隻言片語的聲音裏明白過來什麽。
“你……”
紅衣女子見他還算冷靜,便不再理會衛天則,隻專心看著他。
“你聽懂了?我雖然住在這裏,可是根本沒有真正和他們融入在一起,我……我沒有辦法。”
她似乎是有些頹然,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帶著十足的委屈。
讓人見之不忍。
劉寶的聲音莫名柔軟了幾分:“那……能把你知道的和我們說說嗎?”
紅衣女子抬起滿是淚光的眼看了他一眼,而後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你想知道什麽,就和我說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劉寶嗯了一聲,表達了感謝之後,問出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
“這個村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紅衣女子似乎是沒有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問的村子,一時間有些茫然,呆了好半天才開了口。
她說得很緩慢,也很詳細,像是在彌補什麽難以言說的歉意一般,聲音柔軟得不像話。
劉寶安靜地聽完了紅衣女子的講述,感覺這裏的事情和他猜測得也差不離,沒有再糾結細節,接著又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的不能融入他們,是什麽意思?”
紅衣女子眼中的驚訝更甚,而後沉默了更長久的時間,終於像是忍不住太過沉重的孤寂一般,開了口。
“我雖然長在這裏,可其實一直不願意……”
她的聲音有些飄忽,聽起來明明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毫無情緒,劉寶卻明顯感受到了沉重又難以宣之於口的壓抑。
“其實你可以……”
劉寶竟然難得地溫柔了心,沒繼續追問更多,隻安慰了她的情緒。
紅發女子對著他慘然一笑:“你不必說了,我都知道的。”
劉寶抿了抿唇,忽地明白過來,其實自己什麽都不必說。
一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日日夜夜被同一件事所煎熬,所有能走的路,大概都已經在腦海裏預演過不止一遍了。
如今沒走,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劉寶歎了口氣,沒再糾結。
那紅衣女子卻是抬手捂著嘴,嗬嗬地笑了起來。
“好了,不是在說找你們朋友的事情嗎?怎麽這話題就圍繞在我身上不動了?”
她一雙彎彎的眼睛裏含著笑,說話的時候像是在調侃,又像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把自己內心的黑暗就那樣掩蓋過去。
劉寶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麽樣的滋味,到最後也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而後聲音變得有些溫情而難以言說。
“那煩請姑娘說說,姑娘去不到的地方有哪些,見不到的人大概會在何處?”
紅衣女子挑眉看他。
“你再這個樣子說話,我可要生氣了。”
劉寶一愣:“什麽?”
紅衣女子笑了一下,這一次的笑裏帶上了幾分情真意切的意味,眉眼裏都是閃爍的風情:“我之前都說過……”
這話一出口,她又立即反應過來,其實她之前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不過是慍怒地看了一眼衛天則而已。
連帶著這記憶一同回想起來的,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紅衣女子幽幽地歎了口氣:“算了,你也不知道,就赦你無罪吧。”
她說得幹脆利落,卻擋不住那當中難以言說的失落。
劉寶幾乎看到黑暗裏的一整片星空在眼前亮起,而後又猛然陷入了黑暗。
所有的光亮都像是一場錯覺,在一瞬間變得了無痕跡。
劉寶自覺自己一不小心觸碰到了什麽不該觸碰的傷口,帶著歉意地道:“抱歉,我真的……”
紅衣女子看著他惶恐不安的模樣,下意識又想發火,而後幾乎是在一瞬間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說辭,而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你要是再這麽拖延下去,我就真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能有幾何了。”
一向嫌棄他人磨磨唧唧的劉寶一聽紅衣女子這話就愣了一下,而後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是難得起了惻隱之心,怎麽場麵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看來他也是真不適合做這種安慰人的事情……
這麽想著,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轉移了這個話題:“那……你就說說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這話一出,他就覺得自己有點不禮貌。
然而想起之前自己客客氣氣地和紅衣女子說話,後者也是怒目而視,他就有一種這世界格外玄幻的感覺。
——客氣禮貌倒是招人嫌棄了,他還就隻能這麽生硬地和她交流。
紅衣女子嗯了一聲,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一點沒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冰冰涼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你們要找的人在哪裏,但是既然你們說母親的反應是那個樣子,大概……也能知道一個方向。”
按照紅衣女子的說法,這地方所有的人都供奉一個傳說之中的“神”,雖然他們自己不承認,隻說自己是崇尚天地自然,可如此走火入魔的樣子,實在已脫離正常信仰的範疇了。
早年自然災害連連,這裏的人憑著手上的手藝,愣是在老天爺手底下討下一口飯吃,周圍的人羨慕嫉妒,她們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了“招婿”的傳統。
外邊的男人可以“嫁”進來,而後全憑差遣,一生一世都得在村子裏,不可出去。
村子裏的女人們不需要幫助,自己就能把莊稼地上的事情能解決了。那幾年,嫁過來的男子過得十分幸福。
畢竟比起饑餓到死,損失一點男人的尊嚴,實在算不得什麽。
可是後來,情況變得不一樣了。
先是自然災害過去,其他村子裏的人漸漸也不比他們過得差了,然後輿論就變了。
街頭無所事事的混混,不會嫉妒縣太爺白玉為堂金作馬的富貴,卻會嫉妒街角擺攤的屠夫日子過得滋潤。
那一點嫉妒,在時間的醞釀裏,變了味道。
當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嫁過來的男人是被羨慕的,因為可以活著。
可當其他人漸漸也能生存線上進行掙紮的時候,他們被說成了“沒有骨氣”。
話越來越難聽,周遭的環境也開始劇烈地變化。
第一個男人離開的時候,周圍的人還多是觀望的態度,等到那人喜氣洋洋地去而複返,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到後來,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漸漸變得荒蕪了。
也不知是福是禍,其他村子裏的人,竟然也漸漸減少了,這本來顯得格外怪異的村子,也就漸漸被人遺忘了。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那些信仰卻從未消失,隻是漸漸變了味道。
越來越多的人想要離開,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再也不回來,眼看著這地方即將悄無聲息地消失,他們終於還是害怕了,也後悔了。
遇上衛蕭他們是個意外,他們從少女們的三言兩語裏聽出了什麽,而後精挑細選,找了她們看得順眼,又嬌弱好控製的人來。
“隻要在這裏久了,總會喜歡上這裏的。”
她們這麽信誓旦旦地說著,之前的教訓已經全然忘記了。
紅衣女子講完故事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她們大概根本不會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會來找人吧。”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劉寶和衛天則,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沒等劉寶和衛天則催促,她又自己開了口繼續道:“你們要找的人,既然母親是那樣的反應……大概是被獻給聖女了。”
劉寶挑眉:“聖女?”
紅衣女子鄭重地點了點頭:“嗯,我一直都知道有聖女的存在,每逢初一十五,她們會停下所有的事情,自己去朝拜……”
劉寶感歎道:“你們還搞得停像那麽回事……”
紅衣女子有些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再這麽棒槌一樣的說話,我就得請你們出去了。”
劉寶;立即認慫:“行行行,你說了算,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嗎?”
紅衣少女眨了眨眼,好一會才有些委屈又有些天真地道:“我……我也沒什麽要說的了啊,該說的我都說完了。”
劉寶:“……行吧。”
紅衣女子送劉寶和衛天則出了門。
“你們可以去住在母親給你們安排的地方,放心,不會有人去打擾的。”
劉寶看著她笑嘻嘻地調侃了一句“沒關係,我們不怕漂亮的小姐姐打擾”,得到的是一個含著憤怒的眼神。
紅衣女子冷哼了一句,轉身反手摔上了門。
劉寶一臉懵逼地轉頭去看衛天則:“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情況?我又怎麽惹她了?”
衛天則艱難地道:“老大……你剛剛說的話……不太莊重……”
劉寶大驚:“什麽不太莊重?你想到哪裏去了!”
衛天則:“……老大,我知道你可能不是那個意思,但是聽起來實在太像是在調戲她了。”
劉寶有些委屈:“我這不是看她一臉淒慘沒有樂趣的樣子,給她說說笑話嗎。”
衛天則:“可能山村裏的人,沒有什麽見識,所以不能理解老大你說的笑話。”
劉寶遺憾:“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衛天則心中都要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