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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蛻變(1)

  隨後黃君又兀自冷笑道:「嘿,明知道是我的徒弟,卻不顧我的臉面,對她輕薄無禮,看來我真該去見一見葛都和苻常生,問一問他倆,是不是真的以為我黃君軟弱可欺?」 

  張天師嘆道:「若知如此,昨天在皇宮之中,你便該早點出現,何必讓苻常生救走了許常善?」 

  黃君恨道:「臭道士莫要再添油加醋,你還怕我不夠後悔嗎?」 

  妙月神尼心中竊喜,暗道:看來我這一招確實有效,激怒了黃君,由他來對付葛家父子以及許常善那一幫魔門中人,我徒兒楊堅便可無憂了。 

  她想到這裡,知道該是走的時候了,於是站起身來,嘆道:「貧尼今日邂逅了兩位當世英雄,感到萬分榮幸,此時天色大亮,貧尼也該回去了。」 

  張天師起身道:「神尼說走便走,難道茶也不喝了嗎?」 

  妙月神尼看了一眼躲在旁邊的茶博士,嘆道:「此地離著貧尼安身的楊府也不太遠,等回去再喝!」 

  妙月神尼說完之後,便向外走去,可是沒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張天師問道:「天師可認識一位叫做張遠遊的檀越嗎?」 

  張天師一愣,隨後問道:「張遠遊乃是舍弟,神尼為何問起他?」 

  妙月神尼一笑,嘆道:「怪不得面貌如此相像,原來竟是昆仲。」 

  張天師「哦」了一聲,奇道:「難道神尼曾見過遠遊?」 

  妙月神尼點了點頭,說道:「就在幾個月前,貧尼曾去了一趟江南,見到過令弟,當時與他同行的還有陸法和以及由吾道榮。」 

  張天師看了一眼黃君,嘆道:「舍弟本來在北齊為高洋煉製丹藥,後來夥同由吾道榮和陸法和倆人,一起將煉製好的兩顆丹藥中的陰極金丹盜走,因此而遭到高洋一眾手下的追殺,結果他們三個大鬧了鄴下。」 

  黃君道:「整件的事情我也知道,黃鼎和黃鷹倆人當時也在場,嘿,當時這黃老二可是露足了臉啊!」 

  張天師不理他,繼續說道:「舍弟回到了龍虎山之後,把僧稠大師交待他的事情辦完之後,便離開了龍虎山,後來就沒了信息,為此我好生惦念,這才出來找他,沒想到卻在這裡得到了他的訊息。」 

  妙月神尼笑道:「天師不必挂念他,據貧尼所知,他離開江南之後,便會回到龍虎山。」 

  張天師也笑道:「若是那樣最好,他這人表面上不言不語,心裡可什麼都有數,尤其是好鑽牛角尖」 

  他說到這裡,瞥了一眼黃君,嘆道:「只可惜世上的事情十有**不如意,唉!」 

  妙月神尼由茶肆里出來之後,一個人沿著尚冠後街走著,她勞累了半宿,本想回到楊府歇息,可是,當她來到杜門大道和尚冠後街的街口時,一眼看見對面的東市,雖是一大早,卻是人群涌動,禁不住生出遊玩的心思。 

  她來到了東市的入口處,無意中向著杜門大道的南面望了一眼,忽然看到走過來兩個人,本是沒有特殊在意,然而,當她繼續向著裡面走了幾步后,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熟人的面孔,於是,趕緊停下腳步,迴轉身子,走到原處,仔細的搜索那倆人。 

  這一次,她可看清楚了,來的是一老一小。 

  那個小的是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娉娉裊裊,樣貌生的很是嬌俏,在她的旁邊則跟著一個頭陀,年紀約五十齣頭,身材魁梧,背著兩把戒刀。 

  妙月神尼並不認識那少女,讓她覺得熟悉的是那個頭陀。 

  由於彼此間的距離不算遠,而身上的裝著又很特別,所以,儘管中間隔了不少的人,但是,那個頭陀還是看見了妙月神尼。 

  剛開始的時候,他和那個少女還有說有笑,可是,當他發現了妙月神尼之後,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竟是漸漸的凝固,一雙眼睛也在忽然之間變得迷離起來。 

  那個少女甚是機靈,發現頭陀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兒之後,便順著他的目光開始踅摸,結果也看到了妙月神尼。 

  於是她看了看頭陀,又看了看妙月神尼,心中感到很是奇怪,暗道:師傅這是怎麼了,為何看著那尼姑的神情這般古怪? 

  她扯了一下頭陀的衣襟,低聲問道:「師傅和那尼姑是老相好嗎?」 

  那頭陀一愣,隨後伸指一戳少女的額頭,沒好氣的答道:「休要胡說八道,師傅是個頭陀,哪會有相好的?」 

  少女「撲哧」一樂,揉了揉被戳的額頭,不服氣的辯解道:「師傅難道生下來便是個頭陀嗎?保不齊年輕時便是個風流人物!」 

  頭陀不理睬少女,眼光間或的瞄著妙月神尼,帶著少女向著她走了過去。 

  誰知當他和少女將要來到妙月神尼落腳的地方時,卻見後者重重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微微一笑,竟然飄然而去。 

  頭陀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跟下去,怔然的站在那裡,顯得有些失落。 

  少女越發感到事情的不簡單,於是,扯了扯頭陀的袖子,皺著秀眉問道:「師傅不要騙我,這個尼姑究竟是誰?」 

  頭陀苦笑道:「她便是西域有名妙月神尼。」 

  少女恍然般的「哦」了一聲,望著妙月神尼的背影,說道:「妙月神尼雖然聲名久著,可是一點都不見老,想來年輕的時候也定是個美人。」 

  頭陀又嘆了口氣,隨後,臉上閃過笑容,低著頭對著少女說道:「行了小丫頭,別在那裡胡思亂想了,還是想一想宇文憲那小子!」 

  少女臉一紅,嗔道:「我想他做什麼?師傅又在說瘋話了。」 

  頭陀抿著嘴巴,眯著眼睛,促使眼角的魚尾紋堆積在一起,煞有介事的看著少女,說道:「是啊,師傅又犯瘋病了,要不然怎會耐不住別人的糾纏,一大清早便跑去找那小子了?」 

  少女的臉像被落日映紅晚霞,她重重的用鼻子哼了一下,說道:「師傅再說我,鶯兒就不理你了。 

  然後,少女扭頭便走,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 

  妙月神尼混在東市的人群中,眼前不時的閃現出頭陀的身影,心裡頗有些酸楚,她沒想到經過了這麼多年,自己竟然還沒有忘了他,雖然彼此都已經是佛門中人,然而,陳年的那些往事卻如同纏繞在心房上的層層蛛網,捋之不順,揮之不開。 

  她曾經以為年輕時的他已不在人世,並為此很是傷心,所以才遁入空門,做了尼姑,儘管後來聽人說起過,有個苦行的頭陀很像他,可是,經過幾年的尋訪,卻一直也沒有碰見,萬般無奈,只好又回到了師門,只當關於他的事情全是傳言。 

  她後來參悟了佛法,知道世間萬般皆幻象,可是,每每觸及往事時,仍是會怦然心動,眼前依然可以浮現出頭陀年輕時的身影。 

  她曾為此甚為苦惱,問詢過師傅傅准,而傅准說:佛法雖廣大,卻不能磨滅心靈的印記,要想解鈴除非遇到系鈴人。 

  傅准圓寂之後,她承擔起師門的重擔,一心皈依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逐漸的把他的身影和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處,面對青燈古佛,從不願再讓其浮現。 

  古井不起波,只因無穴風。 

  正當她以為自己已經超然物外的時候,沒來由的在長安竟然邂逅了他,這著實讓她有點應接不暇,所以才會流連駐足,仔細評看。 

  不過,她到底是經過累年修行的人,定力之深並非平常人可比。 

  她知道那頭陀就是那個他,可她也知道相見爭如不見,所以在暗自連聲嘆息過後,她選擇了不見。 

  她看著東市裡人頭攢動的繁華景象,不消多時,那縈繞在心中的身影已然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心頭的疲憊。 

  忽然之間,她隱約明白了自己,也好像明白了當年傅準的話,正因如此,所以她決定回到楊府之內,先什麼人也不見,閉關兩天,好好地解一解自己的心鎖。 

  在冥想的狀態中,她終於大徹大悟,不但解開了一直沉浸在心中的那把情鎖,而且,在佛法的修為上更是近了一步。 

  這也是為什麼劉寄北見到妙月神尼之後,感到她與從前不一樣的原因,如果說那時的她是一個充滿佛門智慧的比丘,那麼,經過在入定中心靈的歷練之後,眼前的她已然蛻變成了觀世音。 

  妙月神尼當然不能把閉關的緣由告訴劉寄北,她只是將在遇到頭陀和少女之前的事情,簡單而不失細仔的告訴給了劉寄北。 

  劉寄北在聽話期間,忽然記起那次他夜訪於謹的時候,曾在庾信府中窺探到一個人,當時劉玄石便叫那人為王爺,只不過當時由於自己來去匆忙,沒有細加考慮,不過,現在合計起來,那個人便該是藏起來的陳頊。 

  聽完了妙月神尼的敘訴,劉寄北很是興奮,向著妙月神尼問道:「這麼說來,陳頊想要離開長安,便是近幾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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