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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36章 帝札不名多署字——唐順之(十)

  翌日,石延年和他的好朋友劉潛,約了一群汴京城裡並不算出名的中低層文人,在名氣不輸給樊樓的張八家正店,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

  張八家正店的東家據說行禮,更據說他是一名中低層的勛貴子弟,還據說他可能已經加入了中立學堂所秘密組織的商號,當然這些虛無縹緲的消息都和石延年沒有關係,反正對方在聽說自己要在這裡舉辦一場品酒大會之後,立刻給予了周到的幫助與服務。

  至於品酒大會,那當然是幫著石景潤做推銷的主意。

  主意來自於白永安。

  但石延年和他的朋友們可不會在乎這些,他只在乎這個名義能為他帶來多少美酒?

  石景潤對這個宣傳行動非常支持,一下子批給了他二十多壇不同口味的美酒。

  這些美酒有一些還沒來得及取名字,甚至有一些乾脆還在不斷的更改配方,但石延年也不在乎這個,反正他最喜歡的那一種,被他一口氣打包了十壇之多。

  這種酒叫做玉津秋,雖然不是最好喝的一種,也不是白永安所說的度數最高的那一種,但這種酒醇厚甘甜,是頗容易討人喜歡的那一種。

  因此,皇帝趙禎都對他寄予厚望,加之它是在玉津園中釀成,又時值秋天,所以親自賜名玉津秋。

  鬱金秋是今天的壓軸大戲,因此石延年並沒有直接將它端出來,當然他自己已經偷偷的喝掉了一壇,所以也不會饞的發急直接端出來。

  在開胃的幾小樣點心被端上來之後,時年年就當著眾人的面,拍開了一壇橘子酒的泥封。

  他先是給劉潛倒了一杯,然後又往自己的大海碗里灌了半碗,最後他把酒罈遞給別人,讓他們給自己的杯中也添上一些。

  不過劉潛也是個喜歡喝酒的傢伙,甚至酒量可能比石延年還要大一些,因此他也不會甘心只用小小的杯子,反而是讓店小二又拿了一個大瓷碗來。

  眾人見他們兩個這幅做派,即便不是好酒之人,也不想落了自己的面子,因此紛紛嚷嚷著要用大碗喝才爽快。

  但石延年卻跳出來阻攔道:「不是我看不起各位的酒量,只是這酒啊與尋常品類與眾不同,你只要喝上一口,就會立刻體驗到它是多麼的……醇厚。」

  聽了他半世善意半是炫耀的說辭,在場的眾人反而更加好奇起來。

  甚至有人不等小二去拿碗,直接抱起罈子來悶了一口。

  「噗!」

  剎那間,這位勇於爭先,第一個吃螃蟹的壯士,就化身為汴京城裡蓮花漏的噴水池,將周圍在場的眾人以及桌子上的那些糕點,全部用酒水淋了一遍。

  這在酒桌上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看在多年的交情負傷,也沒有人很責怪這位仁兄。

  不過這位仁兄的酒量也是有基本保證的,能夠把他逼到這種份上,可見石延年帶來的這種新酒,確實有它不凡的一面。

  當即,所有人都開始打聽起這種酒的名字來。

  石延年看到這幅場景,當然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因此他毫無隱瞞地向眾人解說道:「前些天在崇政殿上大方光彩的白永安先生,想必你們應該是聽說過的。這種酒就是他用某種秘法萃取而成。因為聚攏的都是酒中之精華,所以喝起來的時候格外帶勁,當然如果心裡沒有個防備的話,那是肯定要變成蓮花漏里的噴水泉子。」

  話音方落,剛才變成泉子一紅,而其他人卻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店小二也取了十幾個大碗來,眾人便紛紛倒酒,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了起來。

  石延年也不著急,就讓他們慢慢的品味著裡面的濃郁酒香。

  畢竟在場的都是行家,他一開口反而有可能會誤事。

  果然,在場的諸多客人很快就給出了不同的評價。

  大多數都像剛才噴水的那位老哥一樣,認為這酒確實比一般的酒水要濃烈許多。

  而且,這酒不僅濃郁剛烈,還帶著一種彷彿是來自於橘子的酸甜味。

  把水果的味道融入到酒水之中,甚至乾脆把水果用來釀酒,在宋朝早就已經不是新鮮的事情了。

  當然,在常見的水果當中,現在也還有那麼幾種水果,沒有廣泛的稱為果酒用品。

  比如這個橘子做的果酒,就比較容易在生產過程當中出現問題。

  有一些人,甚至乾脆就像蘇東坡那樣,把酒給釀成了醋。

  純粹的果醋其實也是很好喝的。但這個時候的工藝流程畢竟沒有嚴格的衛生標準,因此還是很容易出現問題的。

  所以大家都更願意把主要的精力,投放在相關工藝已經成熟的糧食酒上。

  果酒一般認為還是比較稀罕的。

  況且對於這些嗜酒如命的人來說,國酒的濃烈程度確實是有些遜色了。

  所以他們還是對糧食酒更加情有獨鍾一些。

  哪怕是味道野雞蛋的米酒,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廉價的慰藉。

  當然,他們還是更想喝到那種昂貴的慰藉,只是大家都生活不易,想要天天有那種好生活,多半是比較困難的。

  但今天就有所不同了,反正是石延年請客。

  而且面前這種酒雖然有橘子的味道,但他們都嘗得出來,根底上還是用糧食酒做的,橘子或許只是一種輔料而已。

  不過這也很好,甚至非常適合用來做開胃酒水。

  其實石延年也是這樣想的,等到糕點吃的差不多,主菜接二連三的被端上來以後,他就請出了今天的第二位主角。

  這酒的名字比較奇特,叫做賀新郎。

  熟悉宋詞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詞牌的名字。

  但熟悉千年之後,婚俗禮儀的人也知道,婚鬧是一種比較讓人噁心的現象。

  這種酒之所以用賀新郎當作名字,其寓意便是三杯下肚之後,基本上也就沒人能夠鬧得動了。

  千年之後,對於酒水的度數是有著明確的行業規範。

  甚至對於那些可以用來當航空燃油的二鍋頭們,有著一定明裡暗裡的限制措施。

  但是在大宋朝類似的情況就不存在了。

  因此,石景潤放心大膽的用小麥、粟米等糧食作為原料,通過發酵、蒸餾等一系列手法,製造出了這種二鍋頭的近親兼祖宗。

  白永安曾經在石景潤成功之後喝過一口,不但當場變成了花灑,還險些因為酒精中毒去看了郎中。

  這酒是必須要兌水喝的。

  至少在石延年看來如此。

  因此他讓店小二取了水來,又讓他們扛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水缸上,來迦納兩台賀新郎全都倒了進去,兌了水之後與大家一起喝了起來。

  這酒的味道比較實誠,當然不如剛才的好喝。

  因此有些人是比較失望的。

  更糟糕的是,因為剛才挪動水缸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因此周圍幾個雅間的客人,也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再加上石延年和劉潛早就聲名在外,所以他們早就想來看一看,這兩個酒店子平時都是怎麼喝酒的,怎麼連水缸都用上了。

  這兩個酒店的事迹確實是值得汴京城裡的市民傳播一下的。

  在普通人看來,喝酒或許是一件樂事,但對於經常喝酒的人來說,快樂難免就會被稀釋許多。

  因此他們會選擇變著法的喝酒,比如爬到樹上去,比如鑽到船裡面,比如潛在河水中……比如再爬到樹上去,然後把自己吊起來,倒著喝……

  這就是這兩位瘋狂的仁兄最經常做的事情了。

  所以,在他們的身邊,用水缸喝酒,那不過是小事情而已。

  不過,酒這種東西,卻偏偏是最為兌不得水的。

  哪個賣酒的葯是趕在酒里兌水,必然會被顧客們埋怨上,輕則口角爭執,重則大打出手。

  即便是自己買來喝的酒,也是盡量的要追求原來的濃郁芬芳,兌水這種事情,只有在那些沒有錢買酒的人身上才會發生。

  但石延年好歹是朝廷命官,錢這種事情,應該還是難不倒他的。

  更何況如今他跟在皇帝的身邊混,好處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這麼一盤算下來的話,酒錢他應該是能付得起的,又何必找這麼大口缸來兌水呢?

  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那些石延年請來的客人,已經對這寡淡無味的酒水頗為不滿了。

  當然他們是不知道,這是因為剛才喝的酒實在太好喝了,對比之下,屬魚綱鯉的稀釋品,就難免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甚至剛才那位噴水的老兄,乾脆就把它當水喝了。

  畢竟前面的那種酒實在是太有力道了。

  當然這種酒的問題不在於它的力道,而在於它沒有橘子的甜味。

  所以說是兌了水,但這種酒的濃鬱氣息還是可以的。

  甚至距離近的那些看客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畢竟酒的香味已經飄到了他們身邊。

  但站的比較遠的客人們,當然是無緣得知這一點。

  所以他們還在懷疑,這個石延年是不是看走了眼?看上去這種酒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然而他們哪裡知道,汴京城裡的酒豪可不是好相與的。

  除了倒進水缸里的兩壇之外,他還留了一壇,準備讓在場的老朋友們鑒賞一下什麼叫做原始的氣息。

  當然,既然周圍的看客們開始不懷好意的指指點點,那麼這樣的體驗機會大可以增添一些,也好讓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土耗子們知道,有資格在天上翱翔的,永遠都是喝醉的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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