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疤痕
……
“墨姑娘?”
景年許久不見歐延反應,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身後傳來蕭痕的聲音。
她驚慌失措地轉身,語無倫次地下意識就想解釋:“蕭……蕭先生,我……我不是……”
蕭痕提著一個藥箱,一臉茫然地看著景年漲紅著臉吞吐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微微揚眉。
……
“蕭痕,進來吧。”
這時,裏麵再次傳來歐延的聲音,語氣很平靜。
蕭痕向景年點了下頭,先一步入內。
景年站在簾外沒動。
“墨姑娘也進來吧?”
歐延的聲音隨之傳來,帶了絲詢問。
景年隻好也硬著頭皮進去。
一掀簾,就看到蕭痕已走到床前,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彎身往藥箱裏找著什麽。
景年這才意識到不對,抬眼向歐延看去,很快被他左腳踝上的血跡吸引。
“七爺受傷了?!”
她心裏一緊,脫口而出。
今日晚宴,並未見他走路有何異樣,難道是剛受的傷?
這一下便顧不得什麽避嫌,走近了細瞧起來。
“這是在北境時不小心受的傷,一直未來得及好好處理,拖延得久了些。”
蕭痕手上動作著,替歐延答道。
景年看去,果然那傷似乎是被什麽利器刺中,大約有一個手掌那麽長,且刺得極深,現在依舊滲著血,有些地方還發了膿,周圍呈青紫色,很是可怖。
她忍不住看了歐延一眼,受了如此重的傷,他竟還能麵不改色地跟沒事人一樣,一點都沒被人發現。
“沒事吧?”
景年蹲在蕭痕身旁,憂心道。
“勤換藥,少走動。”
蕭痕沒直接答複,反是帶了絲苦笑道。
景年立刻懂了,歐延回京這幾日,定是每日都忙得不著地,這才拖到現在這幅模樣。
“七爺,傷處雖小,卻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段時間還是好好養傷,不要太累了……”
景年抿唇,抬頭勸道。
“無礙”,歐延不甚在意道,“姑娘特意過來,許是為了剛才未說完的事?你且說吧。”
景年在心裏歎息一聲,垂下眸子,正準備開口,餘光又瞟到他腳踝另一側的一道疤痕,心中一跳,忍不住指著問:“這個傷疤是……?”
蕭痕怔了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向歐延。
“這是很早以前受的傷了,無礙。”
還是蕭痕替歐延答的,卻並未多言。
景年沒說話,目光一時間卻移不開了。
……
那疤痕很特別,因為形狀。
不是尋常的一道或一片,而是一個形似三角形的傷痕,像是被什麽利器在腳踝上轉著方向劃出來的。
那利器似乎還帶著刺,傷口周圍依稀可見點點細碎的傷疤,有些是順著傷口分叉出去的。
……
景年當然知道這是過了很久早已長好的傷。
可這傷疤的形狀,卻與她記憶深處的一個傷口重合了……
……
她沒說話,一雙眼卻慢慢自那處向上,投到歐延臉上。
心內有個荒謬的想法瘋狂滋生……
……
歐延察覺到她的目光,平靜地抬頭與她對視,見她臉色很是凝重,笑道:“年幼不懂事,誰還沒受過一兩次傷了?”
“七爺這傷……是因何造成的?”
景年沒聽到一般,脫口而出。
蕭痕眉角一揚,因著景年這唐突一問,原本正專注低頭處理著傷口,此時已是飛快抬頭。
景年如夢初醒,意識到失態,頓時局促地向後退一步,“是我多言了,七爺恕罪……”
“何罪之有?”
歐延淡淡一笑,“這傷疤確實有些奇怪,來曆吧……倒與姑娘居住的斷情山有些關係。”
蕭痕垂眸,似是明白了什麽,繼續手上的事。
景年卻一瞬瞪大了眼。
她還記得,他曾說自己去過斷情山一帶。
那麽這傷,十有八九便是在那時落下的。
……
心中那突如其來的想法越發清晰起來……
景年隻覺耳邊嗡嗡作響,張了張口,試圖說什麽,卻怎麽也發不出聲。
……
“我曾獨身一人在斷情山下出過一次意外,是受寒昏迷所致,腳上還被毒草劃了這麽一道口子,幸得當地村民相救,否則便是要將性命交代在那裏了。”
歐延似是回想到那時的經曆,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向景年,“這便是我與斷情山的淵源,未曾欺瞞過姑娘。”
“原來……原來是這樣……”
景年卻並未繼續問下去,臉色不知為何有些白,心不在焉地點了幾下頭,忽然就抬眼道,“今日太晚了,七爺又有傷在身,還是讓蕭先生專心為七爺處理傷口吧,我就先告退了……”
她這番話說得極快,也不等歐延反應,徑自倒退幾步匆匆轉身離開。
……
內室的簾子再次被掀開又落下,許久才停止晃動,隻剩一室寂靜。
“七爺這般……似乎是有些太明顯了。”
蕭痕手上的動作並未受到絲毫影響,隻是笑了笑,當先開了口。
“不明顯些,她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想得起來……”
歐延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腳踝上的傷疤,目光幽深,“也是該給她些提示了……”
他這話說得模糊,蕭痕卻有些詫異。
他原以為,歐延是刻意隱瞞了身份,不想讓景年知道當年的事的……
想到此,他忍不住多看了歐延一眼,若有所思。
******
景年一路匆匆奔回自己房間,腦子裏全是歐延方才的話。
在斷情山下受寒昏迷,被村民救下,以及那道形狀特別的傷疤……
這些所有,都與七年前她在斷情山下救人的經曆完全吻合!——
這麽多年,她接觸過的人屈指可數,因此當年的事,至今記憶猶新……
那日她進山采藥,斷情山山腳處,方圓數十裏從未有人能受得住寒氣踏足,光禿禿的一片凍土,一眼便能看到盡頭,因此當時遠遠看到前方似有一人一動不動地趴伏倒在地上時,她第一反應是一具屍體。
待走得近了,才發現那人竟還有氣,但氣息已相當微弱了,臉色青紫,雖穿得很厚,卻依舊渾身冰涼,明顯是低溫症。
若再拖延,必然會丟掉性命。
景年清楚得記得對方的模樣。
與自己年紀相仿,是一個少年,許是一路走了許久,渾身已相當狼狽,褲腳也有好幾處破損,左腳踝處一片殷紅,一道極深的傷口不知拖延了多久,因低溫的緣故,已有些被凍得自己止了血,但從紅透了的褲腳和靴子上,能清楚看出那傷勢究竟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