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沈傾城
歐延在流霜閣安排了許多下人,僅貼身照顧沈傾城的,便有三名侍女,此時都圍在當場,一人已一臉慌亂地跑出去叫人。
景年的出現,著實將她們嚇了一跳。
近了,看到沈傾城的臉,饒是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為她的容貌驚歎不已。
她有一種很古典的美,是那種就算閉著眼,都能感受到從骨子裏透出的溫婉與柔和的美。
隻是因為病容,整個人極蒼白,那雙放於琴弦上的手,幾乎白到透明一般。
景年抿了下唇,沒再走神,快速握住她的手腕。
簡單的探脈,她還是會的。
沒幾秒,景年心中便有了數,臨時將沈傾城原來用的坐墊當作枕頭讓她靠住,幾個人又合力扶正了她的身子躺平。
“是太虛弱了,這裏又是外麵,太冷了。”
隔著劉海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景年默默道,“她在這兒坐了多久?”
“估摸著半個多時辰吧……奴婢們勸不動,便送了暖手爐來,可小姐說要彈琴,並不願用,無奈就隻點了炭火。”
景年看一眼兩側的炭盆,有些無奈,“還是不夠啊……扶著她進房裏吧。”
那兩名侍女都是長期在棠鈺莊訓練過的,很是機靈,聞言趕忙照做。
景年也一起幫忙,握住沈傾城的胳膊時,才驚覺她是真的很瘦。
名門之女,本不至於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因著這場變故而消減下去的。
景年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
不想這時昏迷著的沈傾城卻又忽然醒了。
睜眼,是一雙清亮的杏眸,此時卻仿佛蒙了層霧氣,失神地直直與毫無準備的景年對視上。
二人僅隔了不到一個巴掌的距離。
……
景年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與她打上照麵,一時間噤了聲,一雙眸子逐漸瞪圓,又無辜地眨了眨。
“小姐醒了!”
一旁侍女的驚喜聲倒讓她回了神。
景年有些尷尬地默默鬆開正準備攙起沈傾城的手,稍向後退了些,未起身,猶豫道:“沈小姐……你沒事吧?”
“小姐方才忽然昏過去了,現在感覺如何?!”
侍女也跟著焦急問。
沈傾城的注意力卻似乎全被景年引走了,一雙眸子定定望著她,許久未說話。
景年心想自己是不是該自我介紹一下,硬著頭皮道:“我……我叫墨景年,現在……暫居在棠鈺莊,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走了,然後……然後我剛才經過,聽到你彈琴的聲音,就尋著聲音找到這兒了,沒想到看到你暈過去……我懂些醫術……所以就……自作主張過來了……”
她唯一接觸過的身份高貴的女子,就是上京城皇宮中的五公主楚昭寧,但印象實在不夠美好,以至於此時麵對著一個美的如仙子般的貴女,難免有些忐忑。
“墨景年……”
沈傾城喃喃重複著這三個字,麵色竟似乎更蒼白了,許久未動。
沉默。
……
景年因這漫長的無言,越發不自在起來。
“小姐?您哪裏不舒服?”
侍女見沈傾城的反應,也頗為焦急。
“我沒事……”
這回沈傾城終是回了神,緩緩低頭在原地坐正,過了一會兒再次看向景年,蒼白的臉上透著與陌生人接觸的疏離,“我知你……七哥,有與我說過。”
她的聲音很細,許是許久未開口,有些低。
景年轉了個彎,才明白她說的七哥是誰。
原來歐延已經將自己的存在與她說過了。
她訕訕一笑,點了下頭,“真巧……沒想到這麽跟小姐見上麵了。”
“是我失禮了,應初到便拜訪姑娘。”
沈傾城望著麵前桌上的琴,又是半晌才道。
這怎麽使得。
景年趕忙擺手搖頭,“小姐還在病中,理應好好休息才是,哪需要那麽多禮數。”
“小姐,我們進屋吧?外麵涼。”
侍女想到景年的囑咐,適時插話道。
“不必。”
沈傾城垂眸,卻忽然紅了眼眶。
景年一直小心地盯著她看,此時她雖然低了頭,卻敏銳地注意到了。
她雖表現得冷漠,這一反應下,卻讓景年看到了偽裝。
就像是故作淡然,苦苦支撐,實則頗受煎熬。
……
她看了那侍女一眼,示意對方莫急,索性自己也盤腿坐到了沈傾城旁邊,換了個話題,“沈小姐剛才彈的是什麽曲子?真是好聽。”
“好聽?”沈傾城重複一遍,喃喃道:“偶然學得的一首《懷遠》,不過是亂彈罷了……”
她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景年已知足了,隻是忽然意識到這曲子的名字……
她心裏一咯噔。
“思鄉之曲,原本學的時候,先生總說我未能彈出其精髓,如今也算是徹底懂了。”
哪料沈傾城竟主動又開了口,“隻是這代價,未免太大……”
說著,嗓音微顫。
景年簡直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著要小心說話,沒想到竟是自己主動將話題往這事上麵引了。
“我們……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她磕巴著又欲轉移話題,胡謅了一句,“莊主……莊主貌似也很喜歡聽琴,肯定是盼著能聽小姐奏幾曲。不過現在你身子弱,還是好好養病,這樣才能重新打起精神不是?”
沈傾城聞言,毫無情緒地淡淡笑了一下,卻沒動。
景年與侍女麵麵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久,沈傾城才微晃著起身。
景年鬆了口氣,隨著他們一起往內室走。
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這流霜閣。
與靜園不同,流霜閣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極小巧雅致,園中植物以竹子居多,因為後院的麵積更大,一處池塘上還建了座精致的拱橋,雖隻有兩人寬,卻是點睛之筆。
……
“小姐在這裏住得可還適應?”
景年想到蕭痕在自己剛來時也是這麽問自己的,便也學著問道。
“好。”
僅一個字,如歎息般。
景年抿唇,隻覺這個字如千斤重。
她們並不相熟,再多問也無益,索性沒再說話。
一行人順著木製的樓梯走到二樓,景年見沈傾城被服侍著躺到了床上,這才安下心,“方才為小姐探脈,小姐這段日子來是否有失眠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