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任性
景年站在原地一陣長籲短歎,正想著等疏逸回來後再出莊會不會來不及,對方已先開口給了她答案,“按信中的時辰,若稟報莊主後再出莊,恐怕今日是不能按時到了。”
“那……”
景年麵露猶豫。
“不如姑娘先行出發,我同時再派人傳信於莊主。”
疏逸自然是按最節省時間的方式建議。
這話倒與景年想到一處了。
她擔心自己擅自做主未免太過失禮,可時間不等人,若是誤了此事,日後……她怕是會後悔上好一陣。
隻能等回來……再向歐延好好賠罪了。
想到這裏,景年心一橫,默默點了點頭。
最終還是由疏逸安排妥當後,由阿喜跟著,三人一同先行出了棠鈺莊。
……
即便在莊內沒怎麽耽擱,到達宮氏古董鋪時,也是堪堪踩著點的。
那宮老爺這一回許是打定了主意要高調行事,不止在古玩街外的街道專設了像上回那樣指引的攤位,現在連古董鋪正門的石壁上,也張貼了以大字書寫的告示。
大門口裏裏外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前來看熱鬧的,也比之前多了數倍。
而這一次,明確隻有持請帖者才可入內。
因為人多,門前站了許多宮氏自己的夥計,拉著紅繩,硬是從正門右側開辟了一條專供受邀者進入的通道。
景年望著這場麵,也頗為震驚。
好在她戴著帷帽,下馬車後便不動聲色地跟在疏逸身後,未引起什麽注意。
進得裏麵,才發現鋪內原本用作交易的場子已被清場了,現在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外圍和二樓一圈賓客位上坐著人。
一眼看去,估摸有四五十人,且各個衣著不凡。
所有人都低低私語,場內並無喧嘩聲。
這種氛圍,情不自禁就讓人生出幾分莫名的壓抑和緊張感,即便在座的各個都是非富即貴,也都不敢掉以輕心,簡單小瞧了彼此。
景年特意選了處角落落座,目光向四周掃了一圈,能看到有些人已將今日想要鑒定的器物取了出來,但都是蓋著布或封裝在盒子中,而大多數人,則是兩手空空,根本看不出他們帶了什麽。
景年默默伸手按住自己胸口處,仿佛是在確定自己那塊玉的存在一般。
……
“外麵關門閉客了。”
這時,鄰桌的一位剛進來的中年男子對著旁邊的友人輕聲道。
景年的眸子隨之一動。
場內的位置,也差不多都已坐滿了。
“還真準時啊,這宮老爺果然任性地很。”
友人笑著調侃道。
“這可不是宮老爺的鍋,而是那鑒寶的臨公子任性才對……”
男子抖開自己手中的折扇,麵露無奈,“我看到外麵還有好些個剛到的人,雖帶著請帖,卻已被攔在外麵,無論如何也不讓進了。”
“他也不怕得罪人……”
“誰敢?這安臨城,除了棠鈺莊,他就是這個。”
說著,男子煞有其事地抬手向上指了指。
二人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景年聽得心中一陣發緊。
宮老爺果然如她所料,是個了不得的角色,隻盼這一回,能在臨公子這兒有所收獲……
……
前方忽然當的一聲敲鑼的脆響,所有人都停止了交流,向聲源處望去。
隻見場子中央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鋪內的夥計,當當敲了三聲鑼才停下來,先是恭敬地向眾人鞠了一躬,這才極為訓練有素地朗聲道:“時辰到——鑒寶局,開——”
他話音剛落,四麵八方便走出了無數衣著統一的女子,各個都雙手捧著一支卷軸,四散開走向在座的每一桌人。
眾人這才明白那卷軸是要給分發下來給大家看的。
“請諸位貴客仔細閱讀今日鑒寶局規則。凡與規則相關事項,現場不可問,也不會答——”
景年默默接過走到他們這邊的女子遞上的卷軸,已被這陣仗和排場驚得目瞪口呆。
為保險起見,這回還是由疏逸代為閱讀。
疏逸細細看了一遍,“跟上次一樣,還是若器物被鑒定為贗品或殘次品,一律按臨公子喜好處理,不過……還多了一條。”
“什麽?”
景年心道這樣還不夠?
“這次臨公子不麵客”,疏逸的目光從卷軸上抬起,“上麵說,今天以抽簽叫號的形式進行,到號的需將器物交與現場專門負責的人,由他們送至臨公子所在的房間,全程不可陪同,待出結果了,再有人出來通報。”
景年一臉不可思議,索性自己將卷軸接過來看起來。
還是有幾個字不識,可意思卻懂了,確實是疏逸所說的那樣。
景年第一反應,就是那日被砸了瓷瓶的知府獨子,一氣之下直接拔劍刺人的情景。
現在這規矩,倒讓那臨公子少了幾分危及性命的風險……
隻是……應該很難會有人買賬吧……
正想著,果不出她所料,在場的人直接炸開了鍋。
“臨公子不露麵?那我們怎麽知道,今日鑒寶的,是臨公子本人,還是你們隨便找了個人來糊弄我們的?”
一個正好與景年他們所在的位置隔著中間整個場子,坐在正對麵的男子當先開了口,不過他語氣並不重,整個人風度翩翩,隻是陳述心中所惑。
“將我們的東西帶走,又不讓人跟著,誰知道再拿出來,還是不是完好無損,或者……就被掉包了呢?”
又一道蒼老的女聲從旁側響起,一聽便知是上了年紀,“宮老爺這鋪裏的東西,真的假的,數不勝數,興許……就剛好有一模一樣的,隨手便換了。”
景年朝那聲源望去,就見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者正端坐於場內二樓的雅間內,衣著甚是講究,神情不怒自威,頗具威儀,身後站著兩個童子打扮的婢女,皆是從容而不動聲色的模樣。
他們兩人,倒是將短時間內所有人的疑惑和不滿都說出來了。
……
場中央,方才敲鑼的夥計聞言隻是微微一笑,絲毫沒有被質問的慌亂,隻又答了一遍,“凡與今日鑒寶局規則相關事項,現場不可問,也不會答——”
“如有質疑者,可按規則所言,先行離場。”
他的聲音輕而緩,沒有半分猶豫,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偏偏他語氣又極為恭敬,完全挑不出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