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不是阿喜
歐延不置可否,微一頷首,竟沒再做停留,一語不發地直接邁步往外走去。
景年望著他的背影,視線很快被湧入眼眶的淚水模糊。
眼前的人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隔著一段距離望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景年,沒說話,就這麽看著她。
景年這時才懂了,他是在等她跟上去。
不再是像以前那般。
而是望著她一身狼狽,隻冷靜地等著她自己走。
……
她動了動,卻忽然想到了背後廢墟裏的臨風……
景年瞳孔一震,頓時僵住。
“臨……臨風……”
她終於說出了見到歐延後的第一句話,沙啞到難以辨明,淚水掉落下來,顫抖地向身後的方向看去。
歐延卻在她視線移開的一瞬收回目光。
景年沒敢立刻過去,惶惑地回頭,隻看到歐延一語不發地轉身,這一次腳步再也未停,直接消失在了通往前院的黑暗中。
景年麵上的所有表情也在這一瞬盡數消失,整個人呆立住。
眼前還有他轉身前一刻的神情。
是冷。
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再也沒有了往日熟悉的氣息。
就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
心口好像忽然空了一塊。
他好像變回了還未相識前,那個周身散發著清冷氣息,生人勿近的七皇子。
這種感覺……讓她害怕。
……
“墨姑娘?”
蕭痕望著一動不動的景年,又看了眼歐延離去的方向,不禁焦急起來。
景年猛地回神。
她抖著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清醒過來,一把抓住蕭痕的胳膊,努力控製著自己哽咽的聲線:“臨風……臨風在後麵,他傷得很重……求求你,救救他……”
就算理智再失,她都不可能放著臨風不管。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有事……
蕭痕卻在聽到這話的下一秒色變。
******
……
那日後來,蕭痕終究是應了景年的央求,在那片倒塌了的牆麵廢墟中,找到了渾身是血,暈死過去的臨風。
饒是蕭痕,在看到的一瞬也是一震。
臨風胸口被景向嵐一鞭刺穿,發現時已是血肉模糊,連帶著直直朝他壓下來的牆體,隻是現場粗略查看,就發現了不少於三處的骨折。
這種情況,根本無法隨意運送。
更何況,蕭痕隻騎了一匹馬,且手頭完全沒有可用於施救的工具。
最終,隻能用盡了全力先止血,並向空中發出信號,急喚棠鈺莊前來支援。
而歐延,就真的在那次轉身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
……
“墨姑娘?”
耳邊傳來蕭痕的聲音,帶著極深的憂慮,“你沒事吧?”
景年一個激靈,這才驚覺方才自己竟是完全屏蔽了外界的聲音,甚至連自己是什麽時候坐上馬車的都不記得了。
黑暗中,是馬車車輪輦過地麵的雜音。
擁擠的馬車中,是昏迷不醒的臨風。
景年與蕭痕麵對麵,分別坐於馬車兩側。
渾身血液的流動逐漸恢複通暢。
這一夜的所有瘋狂就像一場夢。
……
景年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頭咚一聲裝到車頂,蕭痕驚的隨她一起躬身站起,急道:“怎麽了?!”
“阿喜!——”
景年緊緊抓住他衣袖,黑暗中並不能太看清對方的神情,顫抖的聲音卻將她的情緒展露地清清楚楚,“阿喜怎麽樣了?!她……她有沒有事?”
蕭痕手中還拿著臨時為臨風止血的帕子,聞言呼出一口氣,試著安撫她坐下。
她現在就像一隻驚弓之鳥,受不得一丁點刺激。
“墨姑娘,阿喜現在……你放心,她沒有事……”
他反手按住景年,生怕她再激動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其實今日與姑娘一起出莊的不是阿喜。”
……
景年一怔,喘著粗氣,不可置信而茫然地抬頭。
不是阿喜?
……
蕭痕在黑暗中皺了下眉,似乎是在想著如何措辭,“墨姑娘,莊主……對你的保護一直很謹慎,離莊的這段時間,更是嚴密謀劃過各種可能的突發情況……”
“今日受傷的,是假扮成阿喜的陸承遠,陸公子。”
景年大腦一片空白。
陸承遠……
這個名字,好像距離自己很遠很遠。
有些陌生,以至於許久她才反應過來。
陸承遠,不是歐延父親身邊的親衛,陸寅凡的兒子嗎?
他,假扮成阿喜?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是如何變成一個女子的模樣的?!
早上從棠鈺莊出發的一路,所有的記憶都還曆曆在目。
她所麵對的,確確實實就是阿喜啊!
……
蕭痕實在沒有預想到,最後將這件事告訴景年的人,竟是自己,可眼下卻是不說不行了,“陸公子……自幼修習縮骨與易容之術,師從大家,如今已是當今掌握此類術法的集大成者。也正是因為此,他才能擔當得起組織諜網的重任。”
作為暗探,最重要的就是以各種身份,如入無人之境。
除了在各處發展線人,喬裝易容也是不可或缺的。
正好,陸承遠可以變成任何他想要變成的人。
此事一直是棠鈺莊的最高機密,也是歐延手中的一張王牌。
對外,陸承遠是對武藝一竅不通的飽覽詩書的文人公子,但卻在暗處協助歐延進行了大量秘密工作。
這次他會假扮作阿喜與景年一起出莊,其中的原因,雖然一時半會兒因他昏迷不得而知,但必然是經過他與疏逸的深思熟慮的。
也就是說,景年今天出莊所為的事,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致使他們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下策。
因為這種事,一定不會輕易做出來。
……
“我與莊主是下午時才剛返回棠鈺莊的,那時陸公子與疏逸,還有其他人都已被救回來了,現在都在莊裏,時刻有專人看護著,所以姑娘務必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至於阿喜……她好好地就在莊裏,完全不用擔心。”
景年已經被驚得麻木了,喘著粗氣,終於慢慢坐了回去。
原來……
歐延為了她,已深思熟慮到了這種地步。
而她又是以什麽回報他的?
巨大的悔意襲來……